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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姜太太出院,姜颂钦才全心回到工作上。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年底将近,在庆新年之前,自然还有一个商业气息浓厚的圣诞节要过。忙人多忘事,圣诞节的前一星期,他忙着为代言的饮料广告特别加录一首主题曲,还是母亲问了一句:“儿子,圣诞夜那天你有工作吗?”他才想到庆祝的事。
往年住美国时,每逢圣诞节必大肆庆祝一番;来台后发现台湾虽也有庆祝此节,实则偏“情侣节”的意味较浓,他也就入境随俗以工作为主,改为隆重庆祝农历新年。今年的圣诞夜难得有闲,他决定在家陪老妈重温一个热闹的圣诞,原本要她广邀亲朋好友来家中开派对,她却说不用,只要有他相陪就好。
她问:“你晚餐时间能赶得回来吗?我作你最爱的香烤全鸡给你吃。”
他对这计画期待又满意,立刻回答:“一定赶上!”
圣诞节的前五天,他喂鹦鹉时,它突然昂首高唱:“雪花随风飘,花鹿在跑,圣诞公公、公、公,驾着驾着、橇——叮叮当、叮叮当,铃声响亮,他给我们幸福——大家喜洋洋洋洋——”
反应过来后,他当场喷笑,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这又是谁的杰作。
而飞不了唱完后,偏着头瞧他,目光若有所求。
好吧,看它唱得这么激昂高亢,是该给点奖赏。于是他拿出瓜子喂它,口中轻哼英文版的原曲:“精lebells,精lebells,精lealltheway,ohwhatfunitistorideinaone-horseopensleigh”
飞不了快乐地享用着奖品,听到他唱歌,注视他的眼神中像多了抹责备,不知是在说“你唱得不对”还是“不要误导我”?
他抛了几颗瓜子给它,命令:“专心嗑你的瓜子吧,呆鸟!”心中有些好笑地想,看来那小女生已抓到训练飞不了的要诀了,再像这样多学几首,搞不好它也能出唱片了。而对于她至今尚未厌倦的耐性,老实说,他有些讶异。
但那都没有圣诞夜当晚回家时见到客厅矗立着一棵大圣诞树那样令他惊讶!
没点灯的客厅中,约两百公分高的树身上缠绕的灯饰如眼波流转,五光十色灿烂夺目,形成美丽无比的视觉震撼。
所以他站在家门口,屏息凝望,一时连门都忘了关。
“小悦,你快来帮我吃吃看——”一阵呼声入耳,随即姜太太疾步走来,手上还拿着个汤匙,见到他时意外地愣了下。“啊,颂钦,你回来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脱鞋关门,走到树前仰望。“这是哪买的?”
“不是买的,是小悦自己装的。很漂亮吧?”姜太太笑容可掬。“上次我拿东西到她们家,见到她们家的圣诞树实在太喜欢了,就请她帮我们家也装一棵。”
他走到一旁打开客厅大灯,在光线下重新审视。
见他目不转睛,姜太太与有荣焉,小有得意地说:“还没完全装好呢,她忘了东西,下楼去拿了。今早这树一运来她就开始装了,弄了快一天了,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回来,本来是想等你回来时给你个惊喜的。”
他的注意力还放在树上,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已经够惊喜了。
眼前的圣诞树虽然没有百货公司展示的那样华丽,但布置精心,饰品的数量、颜色和位置都安排得恰到好处,不单调也不杂乱,处处透露布置者的剔透巧思;明明是死物,却洋溢着一股暖意,彷若初冬旭日那般动人。
跟她给人的感觉有点像。这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心头,使他吃了一惊。
搞什么!他怎么会有这种鬼想法?一定是被这树的美丽迷惑了。
“喔,炉火还在烧呢,你再等一下,差不多要开饭了。”姜太太边走向厨房边笑道:“等会儿袁阿姨也会带她作的菜来,今天晚餐保证丰盛!”
原来还有两个外人。这认知顿时有些冲淡了喜悦之情,他轻啧一声,转身回房去梳洗一番,等会儿好风采十足地见人。换上一套居家休闲服,他对镜确认毫无破绽,满意地拢拢衣领,决定要成为今晚最耀眼的焦点。
一切就绪走出房门,准备去厨房看母亲有没有需要帮忙,路过客厅,见到一矮小身影站在树前,正踮高了脚举高了手在安置树顶的星星——是袁小悦。
所以看来她是把星星忘在家里了。不过她怎么不会拿把椅子当垫脚石,难道天真地以为凭她的身高能构得到树顶?他在心中轻嗤一声。为了避免她一不小心重心不稳把圣诞树推倒造成麻烦,他主动上前自后接过她手上的星星,替她放上。
她因这出其不意的举措而回首望他,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表情转变使他一愣。
先是单纯讶异,然后化为一个蕴含深刻情感的浅浅笑容
你在想什么?他差点问出口,却及时煞住,因为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个好问题。
她仰望树顶,脱口而说:“圣诞树上的星星叫作希望”回望他,咧嘴笑道:“是我爸爸说的。小时候每次装圣诞树,他会将我抱在肩膀上,让我亲手将星星放到树顶,然后问我有什么愿望。”
原来她方才的神情是因为想爸爸。不过他有什么能令她联想到她父亲的吗?脑中刚浮现这想法,不期然听到她说:
“我觉得你有点像我爸爸。”她注视他的双眼微弯,像在笑。
“是吗?”他脸上微笑,心想:才怪。
她看到的只是他的表面人格罢了,说得像她有多了解他似的。
不过,她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嗯,大概不外乎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必是如此,所以她才会认为他像她爸爸。
他中文程度虽不太好,对这类形容词却格外有天分,记得烂熟。
“啊,忘了开电源。”她看一眼圣诞树上的星星,再看向他。“那星星背后有个按钮,你能不能帮忙按一下?”
他依言倾前,伸手探到星星背后,食指摸到一个突起物,按下。
下一秒,银白光束仿佛早已迫不及待似的自星星中迸射而出!
明明只是人造光,却使他感到光芒万丈,炫目数秒之久。
笼罩在星光下的圣诞树像通了脉络的圆满,树身上的七彩灯泡一闪一闪与星星相辉映,给人一种欢欣、温暖、充满希望的情感,连树枝末梢都显得那么可爱。
如果说方才的圣诞树有任何美中不足,此时也已功德圆满。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只用一棵圣诞树就能让人感到浓烈的节庆气氛,那种于瑞雪纷飞中,将自己裹在厚重冬衣里头,遇见亲友时,笑容满面地分享一个温情拥抱,互道一声:“merrychristmas!”真正圣诞的感觉。这真是眼前这小女生办到的?
叮咚。门铃适时响起,打断他的思绪。
“啊,大概是我妈来了。”她对他一笑。“我去开门。”举步而行。
门打开,果然见到手捧康宁锅的妈妈,她接过,代为端到桌上。
“圣诞树装好了吗?我瞧瞧!”袁母快步走到树前打量,叹为观止。“哗,好美!真是太厉害了,我的宝贝女儿果然是个天才!”
袁小悦站在桌边,有点不好意思,低叫一声:“妈。”
“真的嘛,为什么不能讲?”袁母转向姜颂钦,笑容依旧。“颂钦,好久不见。哇你今天好帅,跟这么美的圣诞树站在一起,把我这双老眼都快照瞎了!”
那还用说吗!他帅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暗爽在心,对这位长辈的好感度立刻大增,表面上只淡淡一笑。“谢谢。袁阿姨最近好吗?”
“好得很呢!”说毕,她朝内张望。“你妈呢?还在厨房忙啊?”
他还没回答,姜太太就边吆喝边端锅走来。“来了,很烫,大家让开点唷!”
等菜全上了桌,众人围桌开动。圣诞大餐丰盛得令人幸福满足。饭后,两个长辈在客厅谈笑,袁小悦在后头跟鹦鹉培养感情,姜颂钦在房内无所事事。
晚上十点多时,他接到一通来自美国的越洋电话,是好友alex打来贺圣诞的。alex是他从儿时开始的玩伴,两人交情深厚不同于一般。
“唷,今年圣诞没超时工作?”对方劈头就是一句调侃。
他不忘回敬:“你又如何?今年怎么这么准时,没在女人床上睡过头?”
下一秒,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愉快地又聊了一会儿,结束通话前,对方说了一句:“帮我问候阿姨。”
挂断电话,他躺在床上,突然对以往在美国度过的圣诞节感到分外怀念。是因为难得圣诞夜有闲才思旧起来,还是之前被那棵圣诞树撩拨心绪的效果仍在?他不能肯定,只是心中涌起一种冲动,想看看夜景、喝喝小酒,享受点静谧的安宁。
于是他出房前往厨房,还有一小段距离时,远远听到飞不了断断续续的粗嘎声音自阳台传来这次她又在教它什么歌?
一时好奇心起,他悄悄踱向阳台,自虚掩的纱门望去,见到她的身影伫立洗手台前,脚边不远处放着正在晾干的拖把,似乎刚拖过地。他家有聘钟点佣人每周数日前来打扫,不过听说她乐于时时维持飞不了居住环境的整洁,看来不假。
显然她真的很喜欢飞不了,才会花那么多心思在它身上,他思忖,即使不太明白跟一只仿声鸟自言自语长久下来会有什么乐趣可言。
水声哗啦未歇,只见她伸出左手往台面上摸到肥皂,收回手时,一个不留神,肥皂溜出掌心飞向天空,她轻噫一声,连忙转身扑前以双手去接,接到后她将双掌紧紧合起,下意识捏得太过用力,肥皂又自指缝间被挤了出来,斜飞向窗边,然后——不偏不倚自气窗留以透气的那条小缝间窜逃出去。一连串动作发生在仅仅数秒之间,他从头目睹到尾,反应是目瞪口呆。她是在演喜剧片吗?
“啊!”她低叫一声,快步上前拉开窗户,向下探头观望。
眼见她踮高了脚,上腹部抵着窗台,娇小的身体将近一半都探出窗外了,他脸色微变。这里可是二十五楼,她想出人命吗?!一把推开纱门,他疾步冲入阳台,喊一声:“危险!”
听到他的声音,她惊讶地蓦然回头,急道:“小心地很滑——”
然而太迟了。失足仰天跌跤的那一刹那,他心中咒骂连连,气她不早说、怪自己太多事!妈的,该死!他愿意花一千——不,一万元,买回这一幕丑态!
“危险!”这次换她喊了一声,反射性急跃上前想拉住他,可是以两人的体型差距,她又怎么可能制止得了他的摔势?
最后结果是,两个人用力撞在一块儿,小的半压在大的身上。
“噢”她呻吟一声,摸着撞疼的部位,发现自己将他当成肉垫,连忙站起。“对不起,你还好吗?”
“没事。”他面无表情地说。
“真的?”可是他的脸好苍白耶。她愣望他。“我扶你。”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他逞强地没回应她伸出的援手,逼迫自己起身,每一个动作身体都痛得像是骨头快散了,险些破功痛喊出声。
背上肌肤有种微凉感,恐怕是衣服被刚拖过的地板染湿了倒霉透顶!
“笨猪、笨猪!”鹦鹉忽然叫了两声,他听了怒火狂炽,差点回头瞪穿它。
“你真的没事吗?”她不禁迟疑问道。连她这个有肉垫的到现在都还有些隐隐作痛,他不可能没事啊。
“真的没事。”他对她微微一笑——很好,他果然耐力过人,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的,除了古时那个据说刮骨疗毒的关什么的,他想不到有谁能与己匹敌。
她注视他脸上毫无破绽的笑,蓦地爆出“噗”一声闷笑,然后用力伸双手盖住嘴巴,彷佛那举动不在她预期之中。
死丫头,笑个屁!他恼怒更甚,强忍着一口气,再三提醒自己风度风度风度,悠然问道:“什么那么好笑?”
“对不起,我只是突然间想到我爸说过的一句话真的不是在笑你。”她很窘地解释。
最好是这样。他不能跟她计较,只能体贴地问:“你没事吧?”
移目在她身上打量,见她因为适才拖地的关系裤管卷高,白皙的小腿肚上各有好几个分布不均的大红包。又是被蚊子咬的?她的体质跟蚊虫还真亲近。
“我没事。”她回答。
他瞄眼依然半敞的气窗,说道:“你刚才那样很危险。”
“我有握紧窗框啊,而且今晚风不大喔,我的意思是说,真的很谢谢你。”他特地提醒她,她实在不该反驳。她临时转口,暗责自己的不得体。
“那只是块肥皂。”有必要这样舍命去追吗?呆子!
“我不是去看那块肥皂的不,其实也可以说是去看那块肥皂啦。我是担心肥皂掉下去会砸到人,虽然肥皂没石头坚硬,但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冲击力只怕还是有点危险。”
“你看得到?”天这么黑,楼这么高,她当他脑残好骗吗?
“看是看不到,不过我想或许可以听到一句脏话呃,我是说,痛叫。如果够大声的话。”她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哈哈好像不太可能哦?”只是当时一时没想那么多。
他选择不回答。目光掠过一旁那只盯着他们瞧的笨鸟,故作感兴趣地问:“你都教它些什么?”倒要看她怎么正当解释她乱教别人家宠物一些蠢话!
“喔,我都教它一些简单会话。”一讲到鹦鹉她就来劲了。“之前是教它各国的问好语,像是日文的、英文的、法文的”
各国的问好语?笑话!说是各国粗话他还信点。“那它刚刚说的是什么?”
“那是法文的问好语。”她点点头。“bonjour。”
什么?他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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