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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限量。吊诡的是,他压根不觉得钟世珍的年纪比他大。
钟世珍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儿子见风转舵的高超本领。“唉,不是我教得好,是他自个儿有天分。”
有这般识时务的儿子,某程度上也算是好,至少可以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想,这孩子肯定是像亲生父亲的,要是哪天遇到和这孩子同性情的男人,也许就是这原主的老公。
不过,想遇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都已经来了三年多,没人失物招领,所以她应该会继续用钟世珍这个身分,活在这个世界里。
“世珍,何时要回京城?”他突问。
“明天,货船已经备妥,待明儿个把货搬上船就可以回京了。”虽不解,但她还是将行程道出。“届时,我就顺路送你。”
“世珍,到底是你天生大胆还是少根筋,为何我觉得你似乎压根不怕?”是个男人本该沉着应变,但他也未免太沉得住气,彷佛忘了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啊,这个喔没有不怕的道理啦,是说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怕什么?”因为每个人都是死着回去的嘛,况且有些事怕了也没用,她只管处理眼前的事,等她忙完了,再怕也不迟。
本是打趣着说,想要缓和气氛,岂料她话才出口,手腕就被狠狠攫住,力道大得她怀疑自己的手快被折断。
“示廷”她是说错了什么,犯了什么禁忌,教他这般激动?虽然她不算柔弱型的,但他这力道也太没分寸了吧。
“你再说一次!”他激动道,将她拽到面前。
“咦?哪一句?”她不是很清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常常话说过就忘了耶。
“你说来到这个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怕什么”他哑声重复着。
“喔,对呀,我说笑的,每个人都是死着回去的,不管是贫贱富贵,终点都在同个地方而已。”是她幽默感不足,她可以道歉,可不可以先放开她的手,她百分之百肯定她的手腕瘀血了。
“是吗?”只是打趣而已,可这话是常听见的俗话吗?!要不他怎会说出公孙曾说过的话?
公孙说那句话时,非常豪气干云,彷佛没有什么难题可以难得了她,而事实证明,她确实样样都做得极好,就连最终选择离开他时,同样不给彼此退路。
“示廷”手一被松开,果真瞧见手腕印着明显的瘀血印子,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就见他眸色黯淡,彷佛人在这儿,魂魄却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去。“示廷,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事,你带着孩子歇会吧。”
“你呢?”
“我守夜,以防宵小再来。”
钟世珍闻言,不禁低笑出口。“那绝对不是宵小。”
“何以见得?”
“因为他们的眼睛透露出”把又睡着的钟天衡搁在床上盖妥被,她才懒懒地道:“杀无赦。”
她上辈子是女警,是市刑大侦察小队长,跑第一线是常有的事,对于犯罪者的眼神看得多了,自然也就分辨得出犯罪者在第一时间,透过眼神所传递出的讯息。
“所以你已猜出来者的用意?”他诧异极了。
“嗯,没有证据,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也八九不离十,八成是互市里的人在搞鬼。
她不是恶意栽赃,实在是她没有与人结怨,却莫名其妙有人找上门,而且不是为了劫财,而是要置人于死地,那就是与利益有关。近来能跟利益扯上边的,不就是那些香料和互市了。
说来也真狠,不过是她不打算卖,对方就打算行凶抢夺,实在太不把王法看在眼里。
“其实互市比较麻烦的地方,在于官制,并未全面开放民营,很容易造成垄断和专权,说到底,坏的不是互市,而是人的贪念。”
她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心想这烂摊子要怎么解决。这种事肯定有一必有二,她若不低头,那就是接二连三,伤了她还无所谓,但要是伤到她身边的人,那可是会让她翻脸的。
阑示廷暗忖了下,解开腰间的双癖玉佩交给她。“世珍,要是无误,天亮之后互市必定还会再派牙郎前来,人要是来了,你就把这玉佩交出去,这么一来,咱们回京之前,互市应该不会再找麻烦。”
他认定也是互市的人,因为如果是对他赶尽杀绝的,派出的必定是大内高手,而且人数也不可能只有两个。互市也诚如钟世珍所言,官员在一个位置上待久了,就会弊病丛生,一如漕官,这点,他记下了。
“示廷你家里是经商还是——”
他淡声打断钟世珍试探的询问。“都不是,只是有些交情罢了,不过就算能挡也只是挡一时,所以还是尽早回京较妥。”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天亮后我就去联系船家,如果可以的话,今儿个就把事办妥,提早回京。”她感激地握紧他的玉佩。虽说是她救了他,可眼前这情景,岂不是等于她被他给救了两回?
“外出时,要是方便的话,跟掌柜的借两个人相伴,路上有个什么好照应,要是搬货时多两个人手也是好事。”
钟世珍不禁笑弯了唇。“示廷,谢谢你。”这人真是好,虽说一开始以为他是个淡漠又爱端架子的富家贵族,可如今瞧来,他不过是因为失去所爱才显得孤僻,真正遇事时,他全盘掌握,毫不马虎。
“谢什么,该说谢的应该是我,不是吗?”救了他,甚至还有把和公孙相似的嗓音,让他倍感救赎,哪怕是个替代品,哪怕是个男人,都教他生出异心想留下他。
“这样谢来谢去,可就没完没了。”她哈哈笑着,态度爽飒得教人渴望亲近。
像是被他感染似的,他也微显笑意。“睡吧。”
“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要是有什么事,唤一声就是。”
听他应了声,她抱着儿子在床上躺下,抬眼看着坐在床边的他,不知怎地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觉得心头暖呼呼的。
一早钟世珍将两人的膳食打点好,就依阑示廷吩咐,跟掌柜借了两个帮手,先走了趟渡口,再赶往农家。
到了午膳的时间,掌柜差人送来膳食。
“还是爹爹弄的比较好吃。”钟天衡吃了一口,兴致缺缺地搁下,看了阑示廷一眼,不禁问:“叔叔,你也觉得难吃吗?”要不怎会连动都没动?
“不饿。”
“等爹爹回来,再要爹爹弄点好吃的。”说着,他跳下圆形椅,爬上了床,一双大眼直盯着他系在腰间的九节鞭。“叔叔,你可不可以再耍个两手让我瞧瞧?”
“这是拿来护身,不是杂耍用的。”阑示廷倚在床柱闭目养神。
“我知道,爹爹也买了把长剑,那是姨娘要爹爹带在身上护身的。”
“你爹爹会耍剑?”
“会,爹爹懂武,在家里时,她早上醒来都会舞一套拳法,要是多点时间,会再练一会长剑,因为爹爹说要是不常练着,就怕生疏。”
阑示廷浓眉微攒,怎么也无法想象钟世珍有副好体魄,可以舞拳耍剑。
“可是爹爹不会这个。”他轻触着他的腰间。
“武术难习得样样专精。”
“叔叔,我想学。”说着,他干脆趴上他的腿。
阑示廷长睫微掀,像是难以置信这个视他为敌的小家伙,不过是因为他小露两手,就这么轻易被收买。
“叔叔。”钟天衡像只小虫子趴在他腿上蠕动着。
阑示廷面露嫌恶,探手要将他抓开,触及他的颈项时却惊觉他的体温过高,连忙抚向他的额,脱口道:“你身子不适?!”
“还好啦”他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腿上动不了。“我常常这样,叔叔别跟爹爹说,爹爹会担心的。”
“真是不要紧?”
“嗯,我老是这样,有时三更半夜就发起高烧,爹爹常常抱着我好几夜都不敢睡所以我想要学武强身啊,可是爹爹说不成可是有一天爹爹会老,谁来保护爹爹,我”
说到最后,呼吸急促了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家伙。”阑示廷轻抚着他的脸,只觉得他身上的热度上升简直比融雪的速度还快,教人不能坐视不管。
他奋力地张大眼。“我叫钟天衡爹爹说,我出生时,她瞧见了北斗隐星天衡星爹爹说,只要能瞧见隐星的人会平安长寿,所以我也会平安长寿所以帮我取名为天衡”
听他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身上热度吓人,甚至隐隐颤着,哪怕不懂医,也知道这状况得赶紧处理。
可是,他
“叔叔,你担心我吗?”
“我担心的是你爹爹。”要是小家伙撑不到她回来,这情况他得要如何处置?
如果是以往,下楼唤人请大夫便成,可问题是他的眼他根本看不见!他连要走出这扇门都有困难!
“为什么?”
阑示廷啧了声,摸索着将他抱起。“小家伙,门的方向在哪?”他可以凭气息判断来者的方向,可问题是这房里只有一个要死不活的小家伙,没人能够引领他,这儿不是他的寝所,一桌一椅皆不熟悉。
“就在那儿啊,叔叔没瞧见吗?”钟天衡不解地望向门,小脸无力地趴在他肩头,只觉得他和爹爹真的很不一样,他像是一座墙,彷佛可以让他站得很高,又可以替他挡去所有危险。
“我看不见。”阑示廷抱着他站起,沉声说:“天衡,你告诉我方向,我下楼差人请大夫。”
钟天衡惊讶的瞅着他半晌,本想在他眼前挥挥手,可他是真的没力了,只能虚软地应了声,告知方向,两人踏出了门,走在长廊上。
“再往前一步就是阶梯了。”
阑示廷依言,试探性地踩了两下,踩实了再拾阶而下,然,就在走到转角处时,钟天衡来不及提醒那并非是平的,他已经踩空,一手抱紧钟天衡,一手试图扶着墙,然还是阻止不了下坠的速度,教他只能用双手将钟天衡护在怀里,任由身体失去平衡地往阶梯滚下。
适巧,钟世珍带着两名帮手回客栈,撞见这一幕。
“示廷,天衡!”钟世珍快步跑来,赶紧将阑示廷扶起。“怎么会摔下来了?”
她问着,将钟天衡给抱了过来,却惊觉他浑身发烫。“天衡,你”“他发烧了,我要下楼差人找大夫。”阑示廷挫败的捧着额。
以往,总是雷鸣和陆取苞在他的身边,就算双眼失明后,他也认为自己可以克服任何问题,偏偏他却在这儿破了功!
钟世珍闻言,正要托人去找大夫,跟在后头的两名帮手心知钟世珍是客栈的贵人,所以不必她吩咐,已经自动去找了。
“天衡,你忍耐一下,一会大夫就来了。”钟世珍心疼地亲吻着儿子,都怪她,老是粗心大意的忘了他的身子不比寻常人,容易着凉发热,手边的事一忙,就忘了多注意他。
“爹爹,我没事。”钟天衡无力地偎在她怀里,爹爹跟叔叔真的很不一样,爹爹柔软多了。
“这儿有风,我先带你上楼。”
“还有叔叔”他虚弱地道。
钟世珍赶忙回头,却见阑示廷竟还坐在地上。“示廷,你是摔疼哪里了?”该不会害他伤得更严重,连站都站不起来吧。
阑示廷铁青着脸不语,心里还恼着。
“示廷?”这是又怎么了?脸怎么又臭了?
“爹爹叔叔看不见你要牵着他”
“嗄?!”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