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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叫我们忍一时,风平浪静,可是你要我们怎么忍?小姐看看这衣服怎么穿?线头被挑开,衫子一甩就散成几片布,还有奴婢一早醒来,屋子里全是屎尿味”
朱氏的幼稚真叫人无话可说,在她一味整治人的指示下,莫家老少,包括下人,全都针对关朝薇主仆玩起不伤人的小手段,见她们逆来顺受,更加变本加厉。
先是餐餐肉食,不给一盘青菜,连宵夜都送来极补身的药膳,荤的,表示不亏待客人,缺肉补肉天经地义。
而后她们想要热水净身,却送来从地窖取来的冰块一大桶,仆妇还十分倨傲的说:“柴用完了,得等人上山去砍树,再劈成柴火要等一等,三天后就有新柴可用。”
再则,她想到莫沧安的书房找本书打发时间,侯爷手指一比,她走到后山的人工湖,看了半天鱼,摘了一会的野果,绕了大半座侯府才回到原本的院落,就这么一天过去了。
结果,半粒米也没下肚,单吃果子充饥。
然后诸如此类的“小趣味”层出不穷,她不是少了鞋子掉了针,便是睡个午觉时听见敲锣声,侯府上下非常有耐心的排挤她一人,让她每天都过得很热闹,不怎么想念远在清平县的师父,因为莫家人的恶作剧分散了她大部分的心思。
“回云、暖雪,你们不是说没穿过雪绫缎做的衣裙吗?明儿个我们出府买几匹不同花色的绫缎,侯府付款。”她的银子是嫁妆,留着当压箱底,吃穿用度就让人“招待”喽。
花别人的银子她不心疼,反正有人会肉疼。
“真的吗?小姐,我们会不会太坑人?”雪绫缎很少见,一匹上百两,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
“想多了,回云,是夫人自个说的,有需要自行取用,侯府什么没有,银子最多,她怕我银子搬不动还给我银票。”两千两,出手大方,有炫富和羞辱的意味,但朱氏没料到自个儿真的收了,还反过来谢她大度,当着一脸错愕的她把银票放入怀里。
我是可以被收买的,快拿银子来砸我。关朝薇十分热情的泄露这讯息,把想用权势压人的朱氏吓得倒退三步,指着她鼻头念上整整一时辰,说什么女子不要爱富、不该爱慕虚荣。
这一仗,关朝薇大胜,但也气出朱氏想将她踩平的火气,更多的幼稚举动如牛毛一般使出,叫人哭笑不得。
“小姐,你晚一点要弄什么素斋,奴婢们去准备一下。”先把菜洗好,再将所有的配料摆放好。
“嗯,就弄油豆皮素包、糖醋什锦、豆腐蒸蛋、土豆炖菜和荠菜素饺,加个阳春玉条汤品,这几样就够了。”别浪费,要善用食材做料理。
说起这小厨房,朱氏又气得念了一整天,所有不满全表现在脸上,好像和谁结了血海深仇似的。
起因是,直到现在莫沧安还是很喜欢关朝薇煮的素斋,每隔几天不吃上一回便浑身不对劲,因此力排众议,不顾众人的反对,特意为她安排附有小厨房的僻静院子。
莫沧安在外头忙着皇上交代的事,一回到府中便往她的院子里钻,因为有鲜少重复、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还有笑颜动人的佳人相伴,他有种回到自己家的感觉,温馨且情浓。
不用说,朝夕相处的小两口感情越来越浓密,如同新婚燕尔的小夫妻,除了没有正式名分和同床共枕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哪会不和谐,简直宛若成婚多年的恩爱夫妻。
因此如今调往刑部任职的莫沧安很积极办案,两眼直盯着福家不放,明的、暗的好几拨人马日夜侦探、搜查,不过表面上过过场,好让永昌伯福胜守疏于防范,私底下则密集搜集其为恶证据。
要将一棵扎根数里深的大树连根拔起并不容易,得先厘清底下的盘根错节,才能大刀阔斧的一根一根铲除,少了紧紧附地面的粗根,大树倾倒只在片刻,因而之前的细节要更加谨慎小心。
要扳倒福家这件事必须不着痕迹的动手,不让人察觉异样,否则一行蛛丝马迹透露,前面所做的就全白费了。
所以莫沧安不动声色的先处理几件和福家无关的小案子,将他们的视线调开,而后秘密的行动,将所有和福家有关的事串联起来,一步步布下陷阱,等人自动送上门。
“小姐,姑爷对你真好,没看过哪家的少爷会对自己的未婚妻这么用心,怕你冻着、饿了,什么好东西都往咱们这儿送。”气力大的回云将一袋珍珠黑糯米搬得轻松。
“不讨好咱们小姐有好果子吃吗?瞧瞧侯府的主子们是什么人品呀!居然合起来刁难小姐,要是咱们国公爷在,准抄起他百来斤的大刀就往侯府大门劈了下去,大骂一声下流的乌龟鸟蛋。”国公爷那凶残性子,没几人招架得住。
“那也要义父的老寒腿能显摆两下,只是他不吃药又忌医,活该疼死他。”不知师父过得好不好?义父怕药苦死活不吃的毛病澳了没?
“小姐!”哪有人这样寒碜自己的义父,国公爷每一次犯病都难受得很,看得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很不忍。
关朝薇柳眉一弯,看向为义父抱不平的回云、暖雪“你们喔,饭多吃、话少说,咱们主仆三人是寄人篱下,可不是在国公府,对供我们吃住的主人要恭敬些。”
“可是小姐是怀安侯府未来的二少奶奶,皇上亲口应允要为你和姑爷赐婚。”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
“你也说了未来,那就是现在不是嘛!只要一日没入门,我便不是侯府的主子,充其量是厚着脸皮长住的娇客,人家若想赶我们走,咱们还能赖着不走吗?”唉,现在的她是油锅里的鱼,只能任人煎炸。
想到任性刁蛮的长公主赵玫清和莲太妃,关朝薇垂下的翦翦长睫下多了一道暗影,隐隐感觉已然消肿的面颊又痛了起来,当时那一巴掌打得又痛又麻,她又敷又抹才让明显的五指印消失。
长公主没有什么想要却要不到的吧!她会为他们的感情带来什么样的变量呢?或是
轩然大波?
关朝薇此时的忧心确实是日后的一大苦恼,凡事自私蛮横的赵玫清的确是个甩不开的麻烦,叫人很想将她装袋沉尸,以杜绝后患。
“小姐,侯爷夫人真的会赶我们走吗?不顾皇上的旨意?”回云生性想得多,习惯未雨绸缪。
朱氏不喜欢她家小姐一事,众所皆知。
关朝薇失笑地起了逗弄之心。“问题是皇上尚未正式下旨,知情的人并不多,人家要当没这回事有什么办法,咱们总不能逼婚吧。”
“小姐,你不要吓奴婢。”临行前,国公爷一再交代要照顾好小姐,别让势利眼的小人欺负了。
原来国公爷早有远见,知道朱氏很势利,他们一家人都不是君子,就会道貌岸然地装出欺世面容,私下让她不好过。
“哈哈哈瞧你们一脸惊吓,脸都吓白了!小姐我开开玩笑而已,侯爷夫人只是爱念叨,整天闲着没事,她做不了大奸大恶的事,你们尽管放心。”一见骗到两人,关朝薇笑声清脆如银铃,在寂静的午后时光响起。
“小姐,你太坏了,这样吓奴婢。”回云小声的埋怨。
“是呀!小姐,别看奴婢外表壮得像头牛,实际上内心很纤弱,禁不起吓呢。”暖雪是直性子的人,拍着胸口假装吓得不轻,还拎条素净的帕子直挥,表示她快吓晕了。
真是逗趣的丫头。
“好了、好了,别逗我笑了,将菜叶子摘一摘,豆芽泡水,豆腐先用盐水浸一会,待会要起灶了。”
整日关在侯府里,鲜少外出,时间一多了,关朝薇闲着闲着就琢磨起素斋菜色,把前一世学过的全展现出来。
她先将荠菜剁碎,和配料搅拌在一起当内馅,回云、暖雪当下手擀面皮,以碗倒扣做出一张张水饺皮,三人合力包了近百个荠菜素饺,先搁在一旁等晚一点再下锅煮。
而后她捞起泡了一会盐水的嫩豆腐切成四块,稍微用沸水一煮,再沥干,香菇去硬蒂,切半,将泡过香菇的香菇水半碗和淡色酱油、砂糖等与香菇放入锅中煮半刻。
蛋打散和酱油,清汤、盐、料酒拌匀,豌豆仁以沸水烫熟。
豆腐放入深皿内,香菇侧放,豌豆仁放在豆腐上头,淋上打散的蛋液,以皿盖盖住放入蒸笼里。
不一会儿“豆腐蒸蛋”的香气顺着蒸笼缝隙向外飘散,浓浓的蛋香味和豆腐味道融在一块,浓郁的甜香弥漫一室,让人光闻那味道就饿了,饥肠辘辘地想狠挖一口往嘴里塞。
以柚皮丝、鸭儿芹、豌豆荚等点缀,一盘色香味倶全又叫人口齿生津的素菜完成了,热腾腾的冒着烟。
关朝薇又做了一道“糖醋什锦”甜甜酸酸的气味促使味蕾变得敏感,口中的唾液不自觉变多了,还没尝到就能感觉到酸中带甜的美味,舌尖在口里一卷,迫不及待想大饱口福。
小厨房的饭菜香是关不住的,随风飘得好远好远,引来嗅觉敏锐的小馋虫,主仆三人忙着切菜,控制火候,将菜下锅,身体面向灶台,背着厨房门口,完全没注意到一颗探头探脑的小脑袋瓜子在门外看了好久好久。
蓦地,关朝薇一回身要取伴在地上的黄酒,眼角不经意的一瞄,一道瘦小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讶异,随即好笑的勾起唇。
“我要多做一道可丽薯饼,就不知道有没有人要帮我削马铃薯皮?事情太多了做不完”她故作烦恼地摇头又叹气。
暖雪打算去帮忙,回云从背后拉了拉她的衣角,无声地一使眼神,让她瞧见扯着裙子一脸想进又迟疑的小客人。
三个人都当作没看见小厨房里多出一道小身影,各自忙着手边的事,好像真的有很多事忙不过来。
锅里热着油,耳边听见挪小凳子的声响,再偷偷回头一瞧,看似呆滞的小小姐莫禾然正坐在矮凳上,笨拙却十分专注地削着马铃薯皮,很慢但很用心,令人不觉莞尔。
关朝薇若无其事地晃过去一兜,拎起削好的马铃薯做了评论,哪里皮没削干净,哪里皮削得太厚,她不是教,而是间聊,慢慢靠近眼中无她的小姑娘,指导小姑娘如何用刀。
十几颗马铃薯削完了皮,莫禾然没开口说一句话,她只在关朝薇挖了一匙豆腐蒸蛋往她嘴里放时两眼发亮,随即露出叫人惊艳的笑靥,小手指指着整碗豆腐蒸蛋。
意思是她要吃。
一向厌食的莫禾然主动要吃食,这要是让莫家人知晓,肯定会引起一番大骚动,个个热泪盈眶地看她一匙一匙挖着吃,因为她平日真的吃太少了,侯府小姐居然养得像猴儿一样瘦不见肉,好不欷吁。
于是,关朝薇多了个小苞班,跟着她在小厨房里转来绕去,在全莫家人排挤她一人的情况下,有点自我封闭的莫禾然不懂也不管,成为唯一的例外,她只是来找吃的。
“薇儿,我饿了,我的素斋咦,这、这是怎么回事?”莫沧安讶然的瞠目。
“嘘!小声点,她睡着了。”小孩子真好养,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一来到这世界就五岁的关朝薇,根本忘了她小时候的模样,小小的身体装的是二十来岁女子的灵魂,她想装小也装不来,反而显得可笑,她索性不装了,表现出超龄的小大人样。
师父说她自幼懂事,长者说什么她都听得懂,她不好解释她其实年纪已经不小了,听不懂才奇怪。
不过越长越大她倒是越像小孩子,有些调皮、有些淘气、有些爱胡闹,因为有人宠着,她肆无忌惮的又做了一回孩子,让师父的云游日子不寂寞,总是笑声连天。
“她为什么会睡在这儿?她的丫头、嬷嬷呢?”居然没看着主子,实在太失职了,万一一想到自家妹子有可能在府里伤着、跌跤了,莫沧安清逸的面上浮现出一层薄怒,眉头一拧。
看似冷性的他实则重情,和莫家人一样,护短,对于自己的家人是绝对的保护和照顾,绝不容许外人伤及一丝一毫。
“外人”指的是非莫家的正经主子。
“她吃撑了嘛!叫她停一下都不停。”看她那副吃相,还以为侯府饿了她很久似的,吃得再多也不饱。
“你再说一遍,她吃撑了?”薇儿在说笑吗?
看他见鬼似的惊悚样,本想噤声的关朝薇忍不住噗哧一声。“有必要那么惊讶吗?她只是对素菜有偏好,再加上我煮得好,这才一口接一口的吃,怕吃完了就没下一餐。”
“也许”他若有所思。
“也许什么?”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是我们错了?”他们太不关心禾然,以自己的心态去看她,全没想过是不是她要的。
“错了?”哪里错?
“我们”指的是莫家人,还是包含她在内?
“禾然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母亲和芳姨娘不断地求神问卜,后来神明指示要住到庵堂里才能平安长大,因此她打小就住在庵里,直到身子好转才回府,至今不过一年有余。”他和这个妹妹不亲,但不妨碍他疼她,只是用错方式。
“你是说她从小吃素?”关朝薇一点即通。
莫沧安抚着睡在小榻上妹妹的小脸苦笑。“难怪她不吃肉,总让伺候的丫头挑开,她只吃比较不油的菜蔬。”
庵里的饮食清淡,不重口欲,饭桌上的素菜大多来自庵堂后院自种的菜圃,以山泉水浇灌,口味清甜又鲜嫩,比起府里又油又重的调味,她自是吃不惯。
“我们总说她挑嘴,实则是厨房的饭菜不对她胃口,她吃不下自然就不吃了。”吃得少,人就消瘦,禾然刚回来时粉妆玉琢,白嫩得像块刚从水里捞起的豆腐,如今干干痩瘦的,彷佛失水的小花。
“怎么不说我手艺一流,煮的素斋是天下第一,连嘴刁的小丫头也逃不过引诱。”她自我吹捧,洋洋得意。
求表扬。
“是呀!连我这般正直的好男儿都被你勾引了,定力差的禾然哪禁得起你的美味,不乖顺地向你投诚。”他越说越暧昧的将头靠近她,大掌微热的揽上她不及盈握的柳腰。
“喂!说什么浑话,谁勾引你了,少把自己好色的本性往我头上扣罪名,亡国帝王从来不是因为红颜祸国,而是自己倒行逆施,罔顾人心,为了美色而误国。”男人不爱,女人祸害得了吗?那些全是为了掩饰罪行的借口。
听她话里的愤慨,他靠得更近,低笑。“愿为你亡国,一心得一知音人,于愿足矣。”
“什么亡国?小心皇上砍你脑袋。”她自己说着也笑了。
关朝薇的观念里没有帝国永袭,她知道历史,知道每一朝代合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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