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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师齐都之后,转眼间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当齐都的一切在醴骁的良治之下开始准备恢复战乱之前的生气时,王都的都军中却突然开始流传起关于左恶将军醴骁的谣言。
驻扎齐都的醴骁将军收留了一名王女。
谣言的来处已经不得而知,但某个曾经在醴骁位于王都的宅邸中工作的女婢却表示,那名王女确实已在醴骁将军的府中居留三个多月,并且在醴骁将军移师齐都时,随同军眷的队伍来到齐都。
这时间算起来,正好是发生行刺事件的前后。而巧的是某些曾经目睹当时情况的几名兵士,也在同时忆起事发当那名王女所说的话。
杀了佐辅介麒,你们以为这样的恶行永远不会被人揭穿吗?
介王无道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斩杀暴君介王与杀害辅麟这两者之间,却又大有不同之处。
王是由佐辅麒麟遴选出来的,王无道,麒麟固然得负极大的责任,但以麒麟身居蓬莱仙山之主的尊贵身份,杀死麒麟毋宁罪更重大、更加不可饶恕。
难道佐辅介麒并不是殉身而死?
难道幸峨侯真的杀了佐辅介麒?
疑虑的声浪开始在都师之中快速蔓延,都师的士气也随之明显下降,并且受到极大的影响和躁动。
首先发现这件事情的就是“右善将军”上官惩我。
在王都栖澜的那一回把酒之后,上官惩我以为好友应该早已处理好凶王的王女,没想到醴骁非但没有把它解决,反而还将对方留下来。不但留下了这个祸端,竟还把她从栖澜带到了齐都。
“醴骁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他懊恼地抱怨着,并决定在谣言更加扩大、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之前,先对主上幸峨侯报备。
倒不是幸峨侯生性多疑,而是上官惩我担心地官司寇对醴骁存有的明显敌意。
负责掌管国政安定与刑责赏罚之事的司寇由影,曾对醴骁做过如此的批评“不是一只可以饲养在牢笼里的乖驯家畜。”
桀骜不驯的醴骁有着过人的武绩与实力,不论在军策上、在谋略上,都有不输幸峨侯的才智与手腕。惟一有所不同的是两者之间散发出的气质仁善深静的幸峨侯有着以柔制刚、以静制动的本事,行事风格呈现圆润包融、刚柔并济;而醴骁则是棱角分明,虽有柔软的手腕,但在精神上却有着无法容忍耍弄阴暗权谋的洁癖。
也因此,醴骁与善使冷酷谋略的司寇由影两人就有如水火般的难以相容。
醴骁虽然了解对于目前国局仍属混乱的介国来说,司寇由影的存在确实不可或缺,却仍然不只一次地强烈表示出对由影的厌恶态度。
“除了要有会打仗的武将,也要有能安定内政的文官,不是吗?我总不能nij都师的所有师帅全都弃甲从笔吧?”在反对任用由影的议会上,幸峨侯曾经对着持反对声浪的众师帅们这样说道。
幸峨侯相当明白,必须有人执行某些抱持着“武官矜持”的都师将帅们所无法放下身段去做的事情,也因此幸峨侯才会那么坚决、并且不顾一切地任用了由影。
这是所谓的治政,也正是幸峨侯与醴骁之间最大的差别。
虽然并不是不能明白幸峨侯的用意,但对于那种男人的不愉快存在感,却仍然无法因为这种理由就迅速消解下来部分将官对于司寇由影抱持这类态度在共事,而醴骁与上官惩我正是其中两名。
“总之不管事实是如何,绝不能让由影这家伙搅和进来!”打定主意,上官惩我急步地来到询政厅中。
早朝过后的询政厅里除了幸峨侯以外,上官惩我还看到一名长相与气质皆十分冷峻的男人银白色的头发、冰蓝色的眼珠,以及一种像是久病不愈的青白肤色,构成了这名寒冬深雪般的男人。
男人正是由影,是都师在推翻介王的暴政之后,由幸峨侯指派出来的新任司寇。其不若长相安静的激烈行事手腕,以及不计手段只求达成目的的态度,使由影成为都师众将官抱以相当程度敌意的对象。
然而这个不受同僚欢迎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在获知同僚对自己的评价之后,面无表情地说出“就让高洁的众都统们以光明的手法,认真地害死急待整治的介国好了!”这样的话来。
尽管话中的意义并没有错,也尽管众将官相当明白乱世重典的必要,然而由影这段犀利的批评却只更加引发同僚对他的不满。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教人无法觉得舒服的家伙!”连平易近人、笑颜常开的上官惩我都忍不住皱起眉如此批评,由影受厌恶的程度可想而知。
而由于处理的事务是与刑罚相关相扣,因此,当上官惩我在幸峨侯的询政厅里看见由影时,他的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上官,坐。”持杯品茗的幸峨侯招呼爱将坐下。
“司寇大人似乎有事禀”
“无妨,我也正巧有事找你。”
依言坐了下来,上官惩我看着司寇由影面无表情地递出手中的文件。
“这是?”幸峨侯翻了文件两下。“醴骁?”
“皇城被攻破时阁下曾下过令,所有介王遗族一律处死,但不久前,地官获报得知醴骁将军宅中的某位女性,似乎是介王的王女之一。”
“啊!那件事”上官惩我暗叫不好。
懊死!这个由影,做事手脚真是快得没话说!
“上官将军好像对这件事情略有所知?”由影毫无抑扬顿挫的平板声音惹上官惩我不禁皱眉看了他一眼,等着由影继续说下去。
“地官调查后已证实那名女子名叫留衣,是介王的第二十七王女。”
“也就是说,醴骁收留了介王的遗族?”
“除非醴骁将军另有隐情。”由影不带表情的眼神冷漠地扫向手上的文件,既没特别高兴,也没特别欣喜的表现,仿佛整件事情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的报告而已。“详细的内容,全都收集在此。”
“我明白了,关于这件事,我会叫醴骁给我一个解释。”
抱敬地行了礼,由影退出去。
一旁的上官惩我看着由影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立即转身望向幸峨侯。
“大人!醴骁的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上官,这不关你之事。”
“大人”
“双月都的宁光侯似乎准备起兵攻打王都,之前追丢的王族余党大概是朝向东南而去了吧!你以为如何呢?”
“都军追踪的结果确实是在双月都一带失去那王族余党的下落,怕是宁光侯早已有心和我军对立。打着中兴之名的王旗上定让宁光侯非常动心。”
“看来无论是哪个朝代,总会有不知死心的傻瓜存在呢!”幸峨侯摇摇头,叹了口气,眼神显得很无奈。“虽然并不希望无端招惹战事,但也似乎是无可奈何之事。”
“大人一”
“风遥不久前才被我派往醒都护卫边境,因此对双月都宁光侯的这一战,恐怕得由你挑前锋了。”
“能够成为首战之将,这是下官的荣幸!”上官惩我神色欣荣地领了军令。但眼见幸峨侯似乎无意谈论来自司寇的这份调查,过分平静的神情反而更让他担心起来。“大人,关于醴骁一”
“你在担心什么呢?上官?”始终不愿正面回应的幸峨侯终于露出笑意,却一点也不戏谑地注视着爱将。
“我”
“你认为我会因此处决醴骁吗?醴骁犯了错,理当给我一个解释。至于他所犯下的错至不至死,还得看醴骁自己的反应。”
“大人!这件事”
“上官,如果连这点沉着都没有,你不免辜负了‘右善’之名。或者你认为我没有主者的容人胸襟?”
“不!惩我不敢!”
“很好,既然不敢,那就别再多说了。”
“但”
“上官,”幸峨侯微皱起眉,望向仍有话想说的上官惩我。“醴骁并不是个容易驾驭的部属,但我既能用他,就有能够容他的器量。爱才确实是我放任他的最大原因,不过,放任他并不表示能够任由他败坏法纪,尤其醴骁又身为重臣。我要治理的并不只有二、三人,而是一整师的将官军士,你能明白吗?”
“惩我明白。”上官惩我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闭上嘴退了出去。
独留下来的幸峨侯轻轻地翻阅着司寇留下的文件,看了两眼之后,便扔进火炉之中。
在齐都安顿下来后,几乎有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留衣没再看见过醴骁,有时甚至到了夜半时分,也不见他的身影回宅。
介王虽死,腐败的治政弊端却仍然存在,为了整顿这也积弊以久的问题,醴骁被迫以笔代剑,扫荡这些旧王时期所留下的遗毒。除了重新规画齐都的民治以外,还得负责防卫边境上的魔兽侵袭。
或许是因为早就已经预料到接任齐都都统之后会有这样的结果,醴骁才会要她跟着一起来齐都。然而,明明就是希望自己能够亲眼看见他死,但讽刺的是,这样鲜少碰面的生活却反而让留衣安下心来。
尽管夜里仍会梦见那不堪回首的一夜,也尽管她总会在夜半惊醒时忍不住肮胸一阵呕吐感,但没再见到他以后,那些伤痕好像也渐渐变得可以慢慢痊愈了。
直到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突然接到他的来信。
信里写得极简单,只有短短几行字“东郡逐渐安治,四日,在东南昆仑之虚捕获一只开明兽。”
起先,只有一封,后来渐渐变多。
一个月一封、十天一封,接着五天一封。
信上多牛写的是些简单的句子,有时会提及齐都各郡县的民治,有时则是乡野间的奇人异闻。他并不是一个优秀的记述者,过度简洁的字句往往没有其他延伸的可能性,却很符合他给人的利落形象。
有一回,她冷冷地批评幸峨侯过分冷酷与不近人情的治政风格,醴骁非但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敌意与不敬,反而称赞起她那女性少见的特殊犀利与敏锐。
几月书信往返的奇妙关系,让醴骁与她的对立慢慢转化,透过信件与仆役间的耳语交谈,醴骁的形象渐渐形成不同的风貌。
在齐都步人仲冬时,带兵扫荡边境魔兽的醴骁返回齐都了。
时近年末,虽然治权的转移与新法的订定为百姓带来不少适应上的不便,但严谨的治军与体恤百姓的民政措施,也使介国各地的治安逐渐好转。安定的生活带动了商业的流动,各国商旅慢慢重回介国,往昔的商业繁荣好像渐渐开始复苏。
在齐都的街道上,商家张灯结彩,许多贩卖年节用品与食材的店面前,都出现为数可观的人潮与买气。繁荣的嫩芽透露了缄市复苏的讯息,喜气欢愉的节庆气氛也开始弥漫在整座齐都中。
都城里,都督醴骁的官邸中,也被齐都民间对于新年庆典的热闹气氛所笼罩。喜庆的气氛渲染了整个官邸,过完腊冬之后,官邸内的仆役开始粉刷宅院,缮房内也开始备起各色年节糕饼、腊味,就连留衣居住的楼阁,也被换置了鲜艳的红纸灯与红春联。
留衣的楼阁邻近城西的市集,虽与市集距离不远,却因楼阁高耸,而显得相当幽静。尽管市街上人潮拥挤,商贩的叫卖声接连不断,只消合上窗,便可以将所有喧闹的声音全都阻隔在外。
“小姐,好多人啊!看那些棠国来的商人,他们带了好多漂亮的烟花呢”隔着一道竹帘,一双骨碌碌的黑色大眼正靠在竹帘与广扇的细缝中紧盯着街道上的店面与商家。
黑眼少女是留衣的贴身侍女如敏。
移师齐都后,在醴骁的授意下,留衣的身边被迫安置了一个名叫如敏的年少侍女。来自齐都乡舍的如敏有双明亮的黑眼,纯朴的行举中仍带有少女似的干净气质。
“啊—甲gs边还有未国来的河谛好美喔!那衣裳摸起来一定很软很柔”如敏睁大眼,盯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潮。
留衣也睁大眼。
母亲还在时的冷宫新年,印象里,只有一盏红烛灯以及一碗烫舌的桂圆粥。冷冷的天里下着白花花的雪,黑漆漆的宫里燃着一枚昏黄的烛火,将母亲与自己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是留衣一直以来对新年的感觉,她从没见过河谛裁制的衣裳,更没见过写上吉祥祝福话的红春联,以往如敏在齐都度过的新年,说不定还比自己还更温暖。
“雪下完之后,真希望能够出去走走。小姐如果可以出去透透气,如敏就买串冰糖葫芦给小姐!”
“什么是冰糖葫芦?”
“咦?小姐没吃过吗?”
留衣摇摇头,冷宫王女的物质生活比起贫困的农家,并没有好过到哪去。尽管身边有宫人可以驱使,然而甜食在孩提时代里,仍然是一种只能用想象满足的梦幻奢侈品。
“是枣子沾了一层薄冰糖串起来的东西,又酸又甜,好好吃喱!”如敏一边比手画脚地描述,一边吞了豆口水。“如敏小时侯最喜欢吃冰糖萌芦了,可冰糖葫芦太贵,娘买不起,所以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可以吃到。”
“那么贵的冰糖葫芦,你别买给我吃了。”当过被人使唤的婢女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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