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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半年过去了,现在已是深秋。打开门前的信箱,凛季秋便看见里面静静躺着的一个信封,上面盖着个熟悉的私人印章。莞尔一笑,他莫名地有了好心情。
信封里面是一枚小小的红叶,叶柄上粘着一张小小的纸片,上头有再熟悉不过的清秀笔迹——“生日快乐!”就这几个字,再没别的,有如她这半年来的行事风格:偶尔的探访;商会上的不期而遇;短暂的伴游一切都是淡淡的、不着痕迹,让他无法拒绝,只有沉沦。纵使他知道她玩的是什么小把戏。
“喜欢吗?”带着淡淡喜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闭上眼,也知道是谁。
“今早几点的飞机啊?”看她眼底淡淡的黑晕,他忍不住心疼。
段修眉无谓地耸耸肩,自然将手中的包换给他拎。
“昨晚搞的红叶,喜欢吗?”一边跟他往屋内走,她一边问。
凛季秋但笑不语“喜欢”二字他还是无法轻易说出口。
侧眼看他的神情,段修眉满意地一笑,明白了自己一个多月来观察红叶变化的功夫没白费。
“特意来的?”一边为她热牛奶,凛季秋一边看似不在意地问。
“不,在这边有个商会。”不想给他压力。
“哦。”他不以为最近有什么商会值得她清早赶来。
“我好困。”段修眉忽然从身后拥住他,头疲倦地靠住他的背。好温暖,不想离开。
手中的牛奶差点洒了出来,凛季秋小心地将杯子放下,转身轻柔地拥住她。近来,他已慢慢习惯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
“先上楼睡一会,好吗?”他轻声问,实在不舍得看她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样子。
心底在窃笑,段修眉慢慢掌握住了他的弱点——怕她撒娇。“嗯。”她闷声回答,确实也是累。
“喝完这杯牛奶再去睡吧。”哄着她,凛季秋将杯中的牛奶一点一点地喂她喝。段修眉乖乖地将牛奶一饮而尽。
将陷入半昏睡状态的段修眉半扶半抱地送到床上,凛季秋庆幸自己有个时时刻刻为她准备好的专用卧室。低着身子,为她盖好被子,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凛季秋皱皱眉,忍住要叨念她的冲动。他向来知道她嗜酒,也会为她搜集一些佳酿,但近来每次与她相见时,都闻到酒味,她怕是饮过量了。决定在她醒后要好好警告一番,凛季秋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半晌,房间里响起得意的嘿嘿笑声。段修眉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徒弟,将凛季秋当年教的那几招谋略之术演绎得淋漓尽致。对,就是这样,瞄准目标,有计划、有步骤地慢慢来,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和他耗在一起。
“族里面的人在逼婚。”第二天在早餐桌上,段修眉轻描淡写地提起。
正在做沙拉的手顿了顿,凛季秋抬头深深地看向她“是吗?”
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段修眉点点头“是。”她等了很久,才等来老家伙们识时务的“逼婚”
凛季秋沉思着,低头不语。能说什么呢,大家族中的制度他是再了解不过的,当家的若不承担传宗接代的义务,只意味着一种后果:让贤。
“我不以为你会拒绝。”再度抬头看她,他的声音很平静。
“你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段修眉也平静地对视他。就赌这一把了。
“段氏也该包括其中。”他淡淡地提醒家族对她的重要性。
“是,但不代表我为此要牺牲我的婚姻。如果身为当家还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我坐在这个位子上也就没有意义了。”她不是傀儡。
“我以为身为一家之主意味着全然的责任,而不是绝对的自我。”至少,他从小所受的教育是如此“婚姻也只是一种手段。”
段修眉微笑“但我不一样。”她不是为了要赔掉自己的下半生才重回段氏的“我比较自私。”
沉默一会儿,他低低地开口:“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能是选择你喜欢的人作为结婚对象。”
段修眉扬眉一笑“你是在向我求婚?”明知是不可能也还这么问,自己也真是可笑,算是她人生最厚颜的一次吧。
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凛季秋转身看她“你知道我不可以的。”他以为两人不会再涉及这类话题,只会平和地度过这一生。
“所以,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要么让贤,要么逼婚,两者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吧,她苦笑。
凛季秋低头沉默一会儿,决定让她知道一些事情“你知道,就算我答应,段氏也不会允婚的。”作为凛氏当家,可以;作为凛季秋,绝对不行。这不单是身份的问题。
段修眉轻吁了一口气“你是指你的出生问题。”心中一震,凛季秋不敢置信地直视着她。
段修眉苦笑一下“家族里怎么可能有不透风的墙,只是大家有默契地不说而已。”对于牵连一大片的事情,大家都不会去触动其间的利害关系的。
“你知道了多少?”他叹口气。
“不多,只知道段训为什么对你如此耿耿于怀,”停一停,脸上浮上一层苦涩“还有我父亲为什么只和我母亲生下一个孩子的原因。”
静静地朝窗外看一会儿,凛季秋开口:“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我们之间本就是无望的。”不想让她扯进这些事情来的,如果她太在乎,那便只有受伤。是他太天真了。
双手慢慢环上自己的手臂,段修眉紧紧地盯着他“如果我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抛下一切,你会怎么想?”
“你不会的。”他死盯着她,好像是向她或向自己确认。
“哈。”她嘲讽地一笑,让他觉得陌生“离开段氏,一切重头再来。你以为你能做到的我做不到吗?”
“不是这个问题,家族呢?”他知道家族真正的肯定是她多年的心结。
“有了你,我还会在乎吗?”她放柔了声音,眼神带着恳求。
“不。”他直觉地低呼,他最无法接受的,便是她的牺牲啊。
是自己太急了吗?段修眉来不及掩饰受伤的神情。早决定要一步步慢慢来的,这样的挫折算什么。“抱歉,我失陪一下。”收拾不了自己的心情,她只有落荒而逃。
“修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凛季秋便不由自主将她拥入了怀中“何必这么执着?”下巴抵着她的头,他喃喃自语。放弃他不好吗?何必这么自苦呢?
“不,我只是自私。”她摇头“我好想光明正大地爱你,也好想你光明正大地爱我,我控制不了。我本来想慢慢来的,可我控制不了。”她的声音趋近破碎。
光明正大地爱吗?他哑着声,试图说服她“可你的牺牲太大。”
“哈!”她在怀中闷声一笑。
又是这种尖锐陌生的笑声!凛季秋不禁皱紧眉,他不要她成为愤世嫉俗的人。
“如果你以为这是牺牲,那只是你的借口!”挣脱他的怀抱,段修眉摇头轻轻地说。最恨人说所谓的“牺牲”了,如果真的心疼她,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拒绝她“牺牲”?当年如此,在还是如此。
“抱歉,是我强人所难。”努力对他一笑,段修眉转身上楼。
无奈地让她走开,凛季秋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失措”他做所有事情的出发点都是为了避免她的伤心,为什么到头来,让她伤心的还是自己?
当天夜里,段修眉悄悄地离开了这栋屋子。凛季秋知道她的离开,因为他也失眠了,所以他清楚地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却无法阻止。因为他还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相信在“光明正大地去爱”后,她将来会不会伤害,只要想到有一天也许她因为自己而被人排斥在家族之外,就让他无法忍受。而现在,她还是这么痛苦,是不是,也该想个法子了?
段训记得段修眉红肿着眼睛出现在段氏大宅时的模样。
“我控制不了自己了。”一见他,段修眉便苦笑着向他坦白“我本来只是想用个小小的计谋的,但行不通。”她痛苦地摇头“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永远这么冷静自持。”
这种情形很多年前段训也曾见过,以为经过这么多年后她的性子应该能静下来了,没想到爆发后只是变得更加激烈,她还是不懂控制自己的感情,爱和恨付出的全部毫无保留,所以也要求对方同等的对待。
他以为她离开那个男人对她是件好事,因为确信那男人无法解开心结,所以对于她这半年多乐天的追逐,他是毫不在意的。待她倦了,自然会回来,然后又是他们两个人并肩开拓疆土,他自私地以为。但这次他错得离谱!若她痛苦,他真的忍心再一次地袖手旁观吗?
“所以,你就狠下心来找我了。”坐在办公室里,凛季秋仍是一贯的淡定优雅,微笑着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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