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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毅夫冷冷瞥他一眼,环住留晴哲的肩膀,感觉孩子一身的僵硬。他马上看向孩子的爸爸,气势十足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留先生!”西装小子的爸爸脸色大变地看着眼前容貌神似的父子。“我这孩子不懂事,打扰你的儿——您的公子,很抱歉!很抱歉!”
“他不是——”留晴哲开口要解释。
留毅夫朝孩子眨眨眼,拍拍他的肩膀,阻止他的发言。
“你们对他有什么意见吗?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什么没有爸爸之类的发言——”留毅夫沉着眉,表情不用刻意恶怒,那眼里的厉光就足人让人感到头皮发麻了。
“没有!没有!我们家的浑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令公子!”中年男人压着霸王儿子的头,立刻鞠躬如仪。他只是一个中小企业的老板,和留先生那种跨国企业怎么相提并论啊。
去年留先生的科技公司拨出五千万美金当成回馈员工的红利,光是那些钱,他们公司就要赚上好几十年了!
“爸爸!”霸王小子张牙舞爪地抓着爸爸的手,撒泼地就要冲向留晴哲。“你骂他啊!”“你给我闭嘴啦。”中年男人扯着孩子的衣领往花园走,嘴里一连迭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上梁不正下梁歪。”留毅夫冷哼了一声,冷冷地收回他的视线。
“叔叔似乎是很厉害的人。”留晴哲睁大了眼,第一次知道不用吵到脸红脖子,也可以把对方吓走。
留晴哲回头跟巫水笙说道:“没事了,坏小孩被叔叔赶走了。”
巫水笙长吐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甜甜地说道。“不怕。不怕。”
留毅夫一看到小女娃圆圆的眼和吐气拍胸的模样,他的思绪顿时凝滞。这个小女娃的神情像极了“那个”女人!
“幼儿园里有人欺负你?”留毅夫迅速地命令自己转移了注意力,他才不要到一到高雄,整个脑子就全都是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我可以应付的。”留晴哲认真地说道。
“很好,我欣赏你。”留毅夫给他一个笑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皮质名片。“这是我的名片。我住美国,但是公司的亚太业务总部刚迁至台湾,所以我会在台湾待半个月。不过,我后天就要从高雄回台北了。”
“你后天就要回台北了啊。”留晴哲失望地看着留毅夫,还要分神拉住打算去追蝴蝶的巫水笙。
留毅夫揉了揉他的头发,给了他一个关爱的眼神。“我名片上头的电话随时都可以找到我。你如果有机会到美国来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他身边有太多态度张狂的子侄辈,可没有一个像这个小孩这么懂事。如果他有孩子的话,也必然会教育成这样识大体的有礼孩子。
“好,等我妈妈存够钱之后,我就叫她带我去找你。”留晴哲地点头,黝亮的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渴望。“我可以有一张我们刚才拍的照片吗?”
“当然可以。”留毅夫回头向秘书交待道。“请杂志社照片洗好之后,寄一份到幼儿园给刘晴哲。”
“是。”秘书点头。
“哥哥!我要去看蝴蝶!好不好?”巫水笙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好,再等一下子。”留晴哲被巫水笙拖着向前,他举起手用力地朝留毅夫挥动着。“叔叔再见——”
“再见。”留毅夫望着孩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心里泛上一股淡淡的惆然。
自己实在不该答应风毅文,从台北飞来高雄帮“风城”建设总部落成剪彩的!
瞧这高雄该死的闷热天气,弄得他头昏脑涨、心浮气燥的。搞得他像个想结婚生子、怕寂寞的温情主义者!
天知道结婚那种恶梦,他再也不要经历了,他还是适合独来独往的生活方式。
至于寂寞嘛,那不过是一种情绪,习惯了便没事了。
和被人背叛的痛苦相较之下,他宁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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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亮度仍甚的太阳挂在寿山山腰上,金黄的阳光与爱河的波光嘻戏完毕后,便乘着微风,踩着河岸公园,轻巧地照跃入一间位于高雄爱河畔不远处的四层透天厝里——
透天厝不大,每层楼约莫是十五坪的空间。
一楼门口挂了一个用蜡笔写成的“早餐屋”招牌,衬着蓝白相间的遮阳棚,很有欧洲风味。
沿着楼梯而上二楼,是间带着清雅香味的精油小铺,里头陈设了一座卧式按摩椅、几个泰国丝抱枕,很有南洋风情。至于三楼的住家嘛——
说真的,有些不象话。
以纯白色系装潢而成的空间,整齐、清爽到吓死人的地步!
一座白色大橱柜占据了一整面墙的空间,cd、杂志全都依照高低、颜色整齐地收纳于其上。至于那些长度、尺寸不一的杂物则都被置入了藤篮中,一篮篮清爽地端立于柜面上。整个三楼完美地像从杂志里走出来的一般的样品屋。
一切都很好。
除了百叶窗边的绒布沙发前,那些散落着一地的书籍——
除了百叶窗边的茶几上那几包吃了一半零食和罐装饮料——
除了百叶窗边的那张披挂了四、五件衣服,看来摇摇欲坠的餐椅——
“妙妙,你又没有把书收好了!”留晴哲弯身捡起地上的精油书籍,头也不抬地指责着。
“待会收。”褚妙丽点头,继续瘫在沙发上按她的电视摇控器。
星期三是她的休假日,是她准许自己大乱特乱的日子。她的龟毛儿子就是不懂得好好放松。
“妙妙,我昨天才提醒你要买牛奶,你怎么又忘了。”留晴哲把桌上的可口可乐空瓶丢到垃圾桶。
“待会买。”褚妙丽再度点头,抓了个抱枕垫在她的腰后,眼睛没有离开电视上的拉面大胃王比赛。
碰!
“啊!”一声巨响吓得褚妙丽跳起来抱着儿子大叫。
仔细一瞧,那声巨响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细长的原木餐椅不堪承受衣服的重量,不支倒地。
留晴哲无奈地看了妈妈一眼,她正无辜地睁着大眼,对他甜蜜地笑着。
他叹了一口气,哀怨地走到餐椅前,捡起衣服、扶起椅子。
“妙妙,学校明天要穿制服,你再不洗衣服的话,我明天就无法子去上课了。”留晴哲一股脑儿地把衣服全都抛到了褚妙丽脚边。
褚妙丽张开嘴巴。
“待会洗。”她和儿子同时大声说道。
褚妙丽“噗”地笑出声,双臂大张地紧紧地搂住留晴哲。
“我最最最亲爱的宝贝儿子,你怎么这么、这么可爱啊!”褚妙丽在儿子的小脸上,印下一堆大大小小的吻。
“停!你今天已经亲了我一百次了。”留晴哲急忙用手捂住妈妈的嘴,俊秀小脸苦哈哈地皱成一团。
“我哪有亲你一百次?”褚妙丽不以为然地说道,用她身为大人的优势拉下儿子的小手,又成功地“啵”到了一个吻。“这个才是第一百个kiss!”
“无聊。”留晴哲慧黠的眼瞄她一眼。
“你——你这个不肖子!”褚妙丽拐住儿子的腰,开始对他呵痒。
留晴哲不甘示弱地反击着妈妈的肚子,二人在地板上笑得东倒西歪。
“宝贝,你还没向我发表你的幼儿园就读感言耶?”褚妙丽气喘嘘嘘地揉着儿子的头发,不舍地说道:“对不起,妈妈那天肠胃炎,真的没法参加你的开学典礼。”
她不认为一个放臭屁、频跑厕所的妈妈能在开学典礼上,替儿子带来什么尊敬目光。
“没关系。”留晴哲说道。如果开学典礼那天妈妈到了,他就不可能带水笙到花园里,也就不可能遇到叔叔了。妈妈一定会教训那个嘲笑他的小男孩的。
“宝贝,你读幼儿园读的还习惯吗?”她圆嫩的脸上写满了关心。
“不大习惯。”他说。
“真的吗?”褚妙丽双眼发亮,一拍胸脯,身为妈妈的自信完全地表现出来。“让妈妈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
“停。”留晴哲举起右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我紧张是因为我们班上有个老师跟你很像,经常忘东忘西的。”
“我哪有经常忘东忘西啊!我是偶尔忘记而已嘛,你真是太伤我的心了。”褚妙丽捂住胸口,哇哇大叫着,硬是把儿子夹抱在她的怀抱里。“宝贝,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像个小大人?我怕你的老师会招架不住。”
“等你像个大人时,我就会像个小孩了。”他学妈妈捂住胸口的夸张模样,开心地看着妈妈哈哈大笑着。
“留晴哲,我好爱你。”褚妙丽幸福地叹了口气,把儿子愈搂愈紧——
留晴哲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来,可他还是笑了。他爱妈妈,而且他知道妈妈是全世界最爱他的人。
“那——你在幼儿园的时候——有没有人问你——问你——关于你爸爸的事呢?”褚妙丽结巴地说道,眼眶不小心红了一点点。
她自认对儿子的付出不遗余力,唯一觉得对不起儿子的地方,就是没有法子告诉他关于爸爸的事。
“如果有人问我的话,我都说你们离婚了。”留晴哲拍拍妈妈的肩膀。“干妈说台湾的离婚率是亚洲第一,所以这么说不会奇怪的。”
“晴哲——”褚妙丽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
晴哲是最好、最聪慧的孩子,他应该要有双亲的疼爱啊。
可她怎能预料得到,当她答应“某人”她会离开“他”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晴哲了呢。
“妈妈,爸爸现在在什么地方呢?”留晴哲坐在妈妈的怀里问道。
“我想,他应该在美国吧。”“他”的家业全都在美国,他和她会在台湾相遇,只能说是一场意外吧。
“爸爸会来台湾吗?”留晴哲脱口问道。
“我想不会。”我希望不会。“他不喜欢搭飞机,非不必要不会出国的。”
“喔。”留晴哲勉强挤出一个笑。
褚妙丽望着儿子脸上的强颜欢笑,她哽咽地咬住了唇。四岁的儿子一向比七、八岁的孩子还来得懂事成熟。有时候,她甚至会希望他不要这么聪明,这样他比较不会受伤。
“不准哭。不然我以后不让你亲我了喔。”留晴哲拍拍她的肩膀,竖起食指对她摇了摇。
“遵命。”褚妙丽飞快地擦干了眼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我去洗澡了,你赶快整理一下客厅。”留晴哲大声说道。
“晴哲,我爱你。”她朝他送了个飞吻。
“我知道。”留晴哲回以她一个“我早知道”的微笑。
褚妙丽躺回沙发里,怔楞地看着天花板。
自己从未告诉过晴哲关于他爸爸的事,她应该没有做错吧。
如果晴哲晓得他爸爸从不知道他的存在,晴哲一定会生她的气!
其实,就算她想说,她又能跟晴哲说什么呢?
说他的爸爸在五年前已经闪电结婚了,说他的爸爸也许已经儿女成群了吗?褚妙丽捶打着胸口,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看来这辈子注定是要让罪恶感如影随形了
如果“他”见到留晴哲的话,他会高兴吗?晴哲是这么、聪明的优秀孩子,他不管在外貌或是表现上,根本都是“他”的翻版呢。
褚妙丽丰润的脸颊扬起一抹笑容,想象着那个大鼻子男人抱住孩子的惊喜模样。
不,那个男人会恨她!
五年前,他那双冷眸可以有多恨,她是见识过了。
褚妙丽猛打了个冷颤,不敢再继续住下想。她深吸了一口气,偷偷从沙发椅垫下方抽出一本商业杂志。
杂志封面上是一个眼神冷然、峻鼻高挺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
褚妙丽抚过他那座小山一样的鼻子,无法挪开她的目光。
他在人前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可她却比谁都清楚男人那张冷漠面具下,可以有多热情。
“我怎么会笨到以为自己会忘了你呢——”曾经拥有,只是让她更感觉到失落而已啊。
“留毅夫——”她唤着他的名字,紧紧地把杂志抱在胸口。
怎么办——她好象愈来愈想他了啊——
一颗不受控制的泪水滑出眼眶,她马上把杂志塞回沙发底下,冲回了她的房间。
从化妆台前挑出一瓶最能安抚她心神的熏衣草精油,很快地在白色精油台中燃起出了一室甘润芬芳。褚妙丽把脸颊重重地埋入裹着床枕间那只熏衣草抱枕中,用力地呼吸。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她会度过的!毕竟她都已经只身一个人过了五年了,不是吗?
留毅夫不在身边只是小事一桩罢了!
褚妙丽扁着嘴,抱着枕头嚎淘大哭了起来。
她,好想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