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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星期日,何旭敏一大早就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买了报纸,每种一份。回家之后便躲在自己房间里一一翻看,地毯式地检阅社会版和娱乐版。
看过三遍之后,没发现有关昨晚餐厅里那火爆一幕的报导,先是松了口气,但马上又忿忿不己,她何必这么在意?就算这件事上了报,也被何钊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她不是早想辞职了?何必担心何钊会以这事件为由而开除她呢?
就在她狠揉着报纸以便发泄对自己的忿怒之际,电话响了。
只响两声。
“旭敏!电话。”赵子扬叩她的房门。
原来舅舅接听了电话。她赶紧将一堆报纸藏起,再开门。
“舅,知道是谁打来的吗?”
“她说她是何太太。”
“老的还是小的?”一听之后头更痛。
“声音很年轻,应该是小的。”他笑笑,拉她出房门。“快去接吧。”
踌躇片刻,她坐上沙发接听。
“喂怎么是你?”口气马上转恶。“今天是星期天,我不接受任何吩咐生日?没我的事,我不去!往年是往年,今年就是没我的事,不去!别再说了,你口不渴吗?我说不去就是不去,不去不去不去!”她狠狠摔上电话。
赵子扬惊讶于她电话中的口气。
“你怎么这样跟人家讲话?”略带责备。“对方到底是谁!”
“何钊!”
“不是何太太吗?”
“小人!用这种方法骗我听电话!”
骗?“找你有什么事?你说不去是去哪里?”
“他妈今天过生日,他要我去祝他妈的寿!”
他妈的寿?更不文雅。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
“我算哪根葱?又不是何家的人。”
“你姓何,怎么不是何家的人?”
“舅”
恼羞成怒状教他莞尔,这两个姓何的之间是有那么点不寻常的关系。
问她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还是算了吧。
“本来舅有件事想对你说,不过你现在心情很不好,还是改天再告诉你好了。”
“谁说我心情不好了?”她藏起心虚,故作俏皮地问:“你干嘛故意吊人家胃口?有什么事,快说!”
“我说了之后,你可能真的就没好心情了唁。”语罢他长叹一声。“因为这件事对你而言,绝对是坏消息。”
她马上面露忧色。“舅”
“我老板在台中成立了分公司,要我去坐镇,下个月起,我就在那里上班了。”
“你是说”
“你不能天天见到我了,因为我得住进老板提供的房子。”
赵子扬没预期到她会马上掉眼泪,还愈哭愈伤心。
“别哭了,宝贝。”他抽了好几张面纸给她。“舅更是受宠若惊。”
她干脆偎进他怀里哭个痛快。
星期一,何钊在客户那里开了一天会。回办公室时,何旭敏正准备下班。
“要走啦?这么准时,赶着赴约会吗?”
“你一早在电话里交代的事我都办妥了,相关资料都放在你的桌上,你随时可以过目;还有,有两个立委要约你谈‘毛配计画’的细节,你尽快跟人家联络。”
“喔,我接过他们的电话,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那很好。”
她说着就要绕过他往门外走。走不了,因他干脆堵住门。
“去约会啊?”
“我的头脑一点没有被搅乱的迹象。”
意思就是她还可以约会?
“既然你的头脑这么管用,为什么不干脆跟我约会?”
“你?你没资格再跟任何女人约会!”
“谁说的?男人有幻想的权利,我可以有精神外遇。”
“随你便,但我绝不是你精神外遇的对象!让开!”
“我偏不让开,”他还顺手关上门,吓得她倒退两步。“事实上,我还想对你性騒扰一番。”
他在两个休假日里获悉的一些事,令他有了几分把握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哪怕理由还不够充分,他都要吻她。
摔不及防地被他拉进怀里的一瞬间,她的忿怒着了火,迷惘重现。
“不要挣扎!否则我对你的性騒扰就不只是吻了。”
恐吓之后,他突然变得好温柔,温柔地凝视不敢乱动的她片刻,缓缓俯首,温柔却放肆地吮着她的唇。
虽然她还是处于完全被动的状态,但他已感觉得出她的矛盾。
“如果你不愿屈就,不愿当我的精神外遇,那我跟李舒蓓离婚,好不好?要不是因为你,事情也不会变得这么复杂,当初你要是肯跟我约会,我根本就不必娶李舒蓓。说起来,这一切一切,都是你的错。”
虽然语气也很温柔,但这几句话却为他换来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
何钊得了急性肠胃炎。
何旭敏的一巴掌掴得他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跟立委谈“毛配计画”又吃坏肚子,连着两天拉稀,不住院都不行。
何旭敏本是不打算上医院探病的,舅舅非要她陪着来一趟,于是她才勉为其难地来尽点为人部属应有的心意。
甥舅二人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何钊和李舒蓓。夫妻俩背对着他们,走在长廊上,看样子是正要回病房。
“这何钊真是闲不住的人,拿着点滴瓶都能四处遛达。”赵子扬莞尔朝外甥女道。
她对此不予署评,只道:“舅,我们在后面慢慢跟着就好,留点时间让他在床上躺平。”
赵子扬同意。甥舅俩于是慢慢走着,静静看着
清洁工推着车迎面而来一何钊揽着老婆往边上靠。
“我现在真的不能走‘快车道’,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三天的拉稀。你大肚子,我拉肚子,还是靠边走‘慢车道’比较安全一要是被冒失鬼撞到就麻烦了。你可能会早产,而我可能会失禁,在走道一拉出双黄线。”
李舒蓓大笑不止。
“笑什么!扶好我啦!””手拿着点滴瓶一手将她揽得更紧一些。
她顺势亲了下他的面颊,赞美道:“你真是个老可爱!”
他们进病房了,随后跟上的何旭敏却拉住舅舅欲敲门的那只手,将他拖开两步。
“舅,你一个人进去吧,别说我也来了,我到楼下等你。”
“怎么啦?为什么临时又改了主意?”
“我我突然不想见何钊的面。”她忍住泪意。刚才何钊夫妻俩的亲热状仍在她脑中盘旋,这使她的头脑被搅乱了。
“不愿意让舅知道理由?”赵子扬觉得自己一直怀疑的事就快被肯定了。“宝贝,你不会是”
她刚流出的泪阻断了他的话,他也不忍心追问,替她擦去眼泪,搂了搂她,才语重心长地说:“勇敢一点,过两天你也一样要面对他,为什么现在就办不到?”
舅舅的眼神及时给与了她足够的勇气。她点点头,上前敲门。
原来,嫉妒的感觉如此伤人;原来,她一直在嫉妒李舒蓓。
如果病房外长廊上的一幕还不足以肯定这种感觉,病房内的又一幕也足以证实了。
李舒蓓台由着她和舅舅的面,大大方方地喂何钊喝粥,无名指上的宝石腥红得是那般刺目;替何钊送他俩出病房之前,在他面颊上吻的亲热状是那般碍眼。
即使找不出半点理由,何旭敏都必须对自己承认,她爱何钊。
承认了这一点,她便有了辞职的理由。
“这但是什么?!”
“我的辞呈。”
“我看得懂!我是问你,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东西?”
“这份辞呈对你来说一应该是好消息。我是经过了一星期的考虑,才决定这么做的,它并不突然。我决定把好消息给你,把坏消息留给自己。”
“再跟我玩词藻游戏我就开除你!”
“如果你觉得批准这份辞呈有失自己的颜面,那你可以对外声称是你把我开除了。结果是一样的,明天起我就不再为你工作。”
他当场将辞呈扔在地上。
“我不准!”
“别这样,何钊。”她耐住性子。“你若不准,那么明天起就算我旷职;不出几天时间就可以证明,我不是不可取代的。请不要强人所难,好不好?”
“不好!强人所难?难什么难?以前不难,为什么现在就难了?理由!”
理由?她怎么能在爱上一个已婚男人的情况下,还继续跟这个男人一起工作?
他盯着她等,没等到理由,却等到她的珠泪滚滚。正想掏出手帕给她,她却回自己座位去,从抽屉里拿了另一条回他面前。
“差点忘了还给你。”稍停。“千万别再把手帕借给女孩子用了,因为,你是已婚男人。”
他接过手帕,程在掌中。思索片刻后,他以下赌注的心态开口:“准你辞职!”
一个月后赵子扬台中住处
何旭敏已在此地住了两星期,今晚舅舅的同事要在这里为他庆祝四十岁生日。甥舅俩忙了大半天,总算将场地布置妥当,该准备的食物和饮料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你可以去打扮一下了吧,穿得性感一点,不是要替你留意一下好男人吗?今晚要来的有不少人是单身贵族喔,好好把握机会吧,我保证他们长得都叫‘过得去’。”
她冲舅舅一笑。“我没带什么性感的衣服来这耶。”
“嘱,我忘了。其实你穿什么都性感,只要别涂一脸粉就ok了。”
“放心吧,不会害你丢人的!”
果然一脂粉末施的她,穿的是休闲的大毛衣和牛仔裤,但看在舅舅眼里仍然是个清秀佳人。看在前来祝贺的男男女女眼里,也是个难得的气质美女。
老板一直空着的townhousu,今晚出现的是空前盛况。
人声嘈杂,门铃响了好几声才有人听见。
何旭敏开的门,看见阶梯上坐着的背影。
“何钊?”
他这才站起,转身向她。
“不错嘛,一个月不见,还能一眼就从后脑勺判断出我是谁。”咧嘴一笑“真过分,留我在台北‘斯人独憔悴’,自己在这享受歌舞升平。总算你来开门了,再不来的话,我就准备丢个手榴弹轰烂这扇门。”
“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的?”狐疑盖过乍见他时的惊讶。
“joe的四十大寿,我当然要来了。”
“joe?”她甩了下头,又问:“你知道他”
“他两个礼拜前就告诉我了。为了来这一趟,我还先去见过律师。”
“出什么事了?”还是会为他担忧。
“我离婚了。”早料到她会目瞪口呆。“其实李舒蓓怀的孩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妈知道你们离婚了吗?”
“这不能让她知道,知道了准会拿刀砍我。”
她发现一旁的小提包,看来他是想离家几天。他是怎么发现李舒蓓怀的不是
“何旭敏,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大老远跑来这,你一定要我一直站在这里吗,要我形容一下我有多‘饥渴’吗?”坏坏地眨了下眼。
“请注意你的用词。”
“我没说‘妈的’已经不错了!”
瞪他一眼。“请进。”
“怎么现在才到?”赵子杨迎上前来。
“joe,生日快乐!”
两个男人热情的交流使何旭敏不悦,瞪了舅舅一眼,她啥也没表示,迳往厨房走。
陆续有不同男士进厨房请她出去加入人群,她却只请那些人顺便端补给食物出去。
“为什么躲在这不出去?”
舅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可她连头都不回。
“是不是怕见何钊?”他扳过她的身子,托起她低垂的脸。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说你早就邀请了他?”浓浓的埋怨声。
“喔,舅的确是故意不让你知道,怕你会反对我请他来。”
“主人是你,我哪有立场反对?”
“可是你会因为他要来就先回台北。”
在视他的眼睛片刻,她问:“舅刻意要让我和他见面?”
他点点头。“两星期之前,我和他通过几次电话,不知不觉就聊起跟工作无关的事。算是一次男人与男人的对话吧,就是那次对话使我觉得,你该跟他再见一次面。”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既然是男人之间的对话,舅就不告诉你了。”
“舅”
“喔,差点忘了,我是来请你送点吃的去二楼给何钊。”
“他在二楼干嘛?”
“他说他很累,想先洗个澡。今天客人多,不方便占用一楼的卫生设备太长时间,所以我就请他用我卧室里的那套。”稍停。“我猜他应该洗好了,可能因为头痛所以才没再下来。喔,对了,你顺便带颗普拿疼上去吧,叫他先吃点东西再吃葯。”
“舅,为什么要我去啊?”退一步表达心中不平,她一点也不想重温伺候何钊的感觉。
“客人那么多,我不能冷落大多数嘛,你帮舅招呼一个都不愿意吗?”
“没说不愿意成只是”
“只是怕见他?”他点头:“刚才我已经问过了,你没回答,可见你很心虚。”
“好好好,我去,我这就去伺候你的客人!”
看着她气呼呼为何钊配餐的背影,他轻叹一声。自己只能尽这点力,剩下的,可得看何钊自己了。
未上到二楼就看见舅舅的房门是半掩的,她在最后一阶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再迈步。
由于双手托着大餐盘,她原谅自己不敲门的无礼,并以右脚踢开门。
何钊刚把衬衣塞进裤腰里,听见碰的一声还知道要马上转身背对门,拉起拉练才回身。
“没有人教过你,进一位绅士的房间之前应该先敲门吗?”他严肃地说。
“绅士?你是指你自己吗?”不屑如昔。
“我哪敢当啊?我指的是你舅。这是他的房间,绅士指的当然是他了。”眯着眼,讨好一笑。
她冷眼以对“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头痛。”放餐盘在桌上“舅要我顺便拿颗普拿疼,别忘了吃。有痛止痛,没痛强身,请慢用!”语声未落,她已转身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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