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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我叫她一并请我,她不肯。”他说,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人家干嘛请你吃饭?”
“我答应将你出借当她伴娘,她难道不该请我吃饭?”
“贫嘴。”
“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其实她先问过我的schedule,知道晚上我约了客户吃饭,不能陪你,否则她哪敢拆散我们?”
对他这类的话我渐习以为常,不再有当场尖叫的冲动。
“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告诉你我要跟客户应酬?”他自问自答,接了下去。“这就是你,明明想问又不敢问,你不过问我的行踪,也不向我交代自己的行踪,一向只有我找你的分,你找过我了吗?我知道你不想给自己压力,也不想给我压力。可是,适度的关心绝对是必要的,那不叫压力你懂不懂?我需要你的关心,而不是像这样对我不闻不问,你只要一离开我的视线,我就有失去你的感觉。”
他如果说得激愤一点,我还能说服自己那不是我的错。但是,他却说得温柔哀怨,令人由衷不忍,我一直是亏待他的。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要跟客户应酬?”
他拍了下我的脑袋,以示对我迟来一问的不满。“本来是想打电话跟你说一声的,既然你跟何叔敏有约,我干脆就不告诉你了,你不喜欢我给你压力对不对?虽然我不认为那是所谓的压力。”
“我现在不是主动找你来了吗?”
“对,我正要问你,为什么提前一天来了?不是明天才在我这儿过夜吗?”
“我没说今晚要在这儿过夜。”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他说着就抱着我,我也不挣脱。“今天这么乖?”
“乖一点不好吗?”
“乖不乖没关系,不怪就好了。”
“我哪里怪了?”
“你心里有数。”他死盯着我看,我也不甘示弱。“想散步吗?”他问。
“不想。”
“那我们洗澡去。”
“你先洗吧!我肚子还很胀,晚一点再说。”
“我等你一起洗好了。”
“不要啦,你赶紧去洗,我今天‘血崩’,不方便跟你一起洗。”“血崩”是指经期的第二天,我和他的暗语。
“好吧,那我去洗喽。”他皱了皱眉,拿衣服去了。
确定他开始洗澡了,我用客厅的电话试他房里那个。
“我不在,有事请留言。”
卧室里的电话声响消失时,我在手中的话筒里听见这句话。
“嗨,是我。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我见过你吗?”
连续试了五次之后,我怀着不安的心情到房里听留言。
原音重现!
斑捷思突然出现在房门口,我刚挂上电话。
“怎么进来了?这么早就困啦?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他边用毛巾擦头发边问,人已坐在我身边。
他就是我的“朋友”?我又想尖叫了。
“啊啊啊”我滑下床,坐在地上抱着头大叫出声,连以前硬忍下来的声音全叫了出来。
多希望这不是真的,听留言之前我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一定是巧合。然而我的一线希望毁灭在自己的声音里。
“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我见过你吗?”太可怕了,我被偷窥了这么久竟浑然不知,偷窥者是我的亲密爱人。
他不断摇着我的肩,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已力竭声嘶,不断扯着头发。“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他被我的模样震住了,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我要回家。”哭喊不再,我呐呐发出一言。
“我送你。”
“我自己走。”
我独自走回家中。
“我不在,有事请留言。”
“嗨是我。我知道你是谁了我再也不要看见你再也不要”挂上电话,我兀自悲伤,哀悼自己死去的朋友,往后我再没有可以倾吐的对象了。
绣芙蓉2003年7月1日更新
一夜辗转反侧,我流泪到天明。
客厅里电话铃声大作,令我头痛欲裂。是高捷思打来的吧?如果不接电话,他定会杀到我家来。我拖着失了魂魄的躯体接了电话。
是我的大表哥,他又从新加坡来台。今天是周末,找我陪他外出溜溜。既是远道而来的亲戚,我没理由拒绝人家。
既然决定出门,我还是强打起精神,把自己打理得整整齐齐,穿了条黑色牛仔裤,上搭白色衬衫、米色v领背心。戴上墨镜遮住我红肿的眼睛,最后,我踩上黑色“恨天高”出门。其实我并不矮,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真的买了双恨天高来穿。可笑的是,我即使踩着恨天高,对高捷思依然构不成压力。但对我大表哥可就难说了,我记得他的个子不是特别高,也许我今天会给他压迫感吧。
我在街上找了部自动提款机领了五千块钱。表哥是客人,今天该是我请客才对。
我依约到远企见着大表哥,和他共进brunch。他奇怪我为什么不摘掉墨镜,我以得了结膜炎为由蒙混过去。我也奇怪大表嫂为何没有随他来台,原来她刚怀了第三个孩子,不适合搭飞机。
餐后我陪他到故宫参观“毕卡索”展,然后去看了场电影。晚间我请他去“天辣子”吃麻辣火锅,我对自己的不怕辣已经很自豪了。没想到大表哥更厉害,他是怕不辣。
大表哥很体贴,他坚持和我搭一辆计程车,绕路送我回到家后,他再搭原车回饭店。我领的五千块钱一毛也没用到,因为他也坚持不让我请客。
谢谢他陪我度过这一天。
我缓缓爬上楼,拿钥匙开了门,才要转动门把,冷不防身后冲出一个人推我进了屋里。
我有一瞬的恐惧,但熟悉的味道马上让我明白贸然闯出的人是高捷思。
气冲冲往沙发上一坐,我怒视站在门边的他,看来他的怒气不比我少。
“你吓了我一跳。”对视良久,我缓缓吐出一句。
他朝我走近两步,没有说话。
“我不想见到你。”我又说了一遍昨晚在电话里告诉过他的话。
“我很担心你,一早我就来了。”他说着又朝我逼近一步。
“我没事。”
“我守在楼下,看见你出来了就一直跟在后头,直到现在。”
“你一直跟踪我?”我震惊不已,忿忿迸出一句。“你真是个偷窥狂!”
“偷窥狂?你说我是偷窥狂?”他跳坐到我身旁,双眼因极度忿怒而发红,我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压抑,不使自己失控。
“我说错了吗?你一直在偷窥我!”
他的忿怒已转为气馁。“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把我说得如此不堪。品嘉,你好没良心。”
像只斗败的公鸡,他垂首于我面前。
“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情,却一直不告诉我你知道。一直骗我,一直在偷窥我。”我大喊着:“在你面前,我始终是赤裸裸的,你很享受这种感觉是吗?”
“你说对了,我是很享受,我享受分享你心事的感觉,享受了解你的感觉,享受那种令我心中踏实的感觉。不错,你是赤裸裸的,赤裸裸在答录机面前,而不是在我面前。”他倏地抬头看着我说,沉痛的语气中道尽对我的失望。不待我反驳,他接了下去:
“多可笑啊!我还不如一个答录机里的声音,你宁可把心事说给他听,也不愿跟我分享。爱你的人是我,不是他。”
“你可以不要爱我,像他一样。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谁,永远也不会爱我。”
“你说话一点也不负责任,我刚好就是他,刚好在超市里捡到你遗失的东西,刚好认出你的声音,刚好发现你就是那个误闯我答录机的女孩,刚好被你吸引,刚好就这样爱上你了,我有错吗?我才是那个无辜的人,才是那个生活被搅乱的人。”他苦笑了一声,接着道:“听了你两次留言之后,我竟鬼迷心窍地就把那个电话留给你,告知诸亲好友不要再打那个号码。很可笑是吗?你尽管笑我吧!”
我笑自己。这是老天在惩罚我,惩罚我的无知。我竟天真得以为答录机的主人长年在外,我的无知使我一直未能发现他常常学我说:“嗨,是我”我的无知使我沉浸在被“朋友”关爱的假想中无法自拨。
“你还觉得自己无辜吗?”
似乎知道我无意回答,他无力地住椅背上靠,视线已从我脸上移开,我不知道他现在正看着哪里。他又发出感叹。
“当你告诉我你不想爱人时,我有多惶恐,你知道吗?当你告诉他你想我时,我有多兴奋,你知道吗?你早就告诉他说你爱我,却忍心不对苦苦哀求的我说;你吃何淑敏的醋,我也是从答录机理得知的。你对答录机掏心掏肺,却从不与我谈心,天知道我多想把那个电话停掉,让你对他死心。舍不得你顿失所依,我只好继续吃答录机的醋,期待有一天你会舍他就我,对我倾吐心事。看来这是我一厢情愿,痴心妄想。你始终不肯把心交给我。等不到你的真心,我只好一直为你保留那个电话答录机,为你继续人格分裂。”
“继续偷我的心。”
“公平一点,品嘉,是你先偷了我的心。”
“你可以早早退掉那个电话,把线剪了。”
他的眼睛又冒火了。“我那么做我们就不会相爱了吗?”
“我不知道。”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似乎想在我脸上找到另一种答案。
“我回去了,如果你什么也不想要,我尽量不打搅你就是。不过请你认清一点,你的答录机朋友已经不存在了。”
他走了。
爱情果然随时可以消失于无形,一如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