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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走进饭店大厅后,就频频受到他人的注目礼。
她有一丝丝胆怯,却很小心地收藏在心里不让人发现。她相信今晚很快就会过去,她可以褪去一身过分成熟的装束,恢复她这个年纪所应有的穿着。
不得已,她告诉自己,一定得咬着牙撑过去。
她踩着从未穿过的高跟鞋,扣着大厅光亮的地面,走到了电梯口前,屏息看着电梯楼层的显现萤幕,在心中默数着。
突然,一只手臂拍了她的肩,她像是做贼心虚一般惊叫了一声。
这一叫引来了饭店柜台内的经理以及来往房客往她看来,她尴尬地回过头,看着眼前这跟她一般高,体型福态,且穿着一身台客模样的中年人。她知道她的“买主”发现她了。
他用肥短的手指顶了顶自己的金边眼镜,露出被槟梅漂黄的牙齿说道:
“小姐,就是偶啦你要小声点不然会被花现喔”他操着不甚标准的台湾国语,笑孜孜打量着她。“不错不错!偶们上企吧”
他摸向她瘦弱的肩骨,两人一同进了电梯里。
她看着电梯门打开了,迟疑地挪动沉重的脚步,那被握住的肩僵硬得很。
等到电梯门合上,这密闭的四方空间更让她整个人怕极了。只有他和她独处,而且再等片刻,她的初夜就要献给这位年岁近不惑的胖子,以十万元的代价,这这值得吗?
此时,她怎么觉得后悔一点一滴地流进了她的体内,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玩一个她输不起的游戏?
怎么办?她要逃吗?她能逃吗?
但是,是她心甘情愿来这一趟的,没有人要她非做这事不可。
她不否认这是一计下下之策,可是以她不足十五岁的年龄,她上哪筹这笔急用的钜额呢?
原先她心想,不过就是闭紧眼几分钟,任人摆布几分钟,可是等到事到临头,她却感到深沉的焦虑与不安。
她要在这男人面前宽衣解带,曲意迎欢,任他需索欲望,光是假想的画面便令她头皮发麻。那垂大的肚子要压迫在自己的腹部,那干裂的厚唇要贴合在自己的唇上,她不禁皱眉干呕。
而她身旁的男子逮着了无人的时刻,便猴急地以猥琐的眼神盯着她小而饱满的双胸,以及一身白皙的肤质。
待他看到她裙摆上的酒渍时,微微不满地说道:
“你还喝酒喔?啊,好啦没有关系,等等偶们一起洗个澡”
一起洗澡?她的唇瓣开始颤抖,眼神不敢旁视,她只是咬了咬唇,觉得向前与后退都是她不能承受的绝路。
想想这十万元,将能帮助她很多事情。
她可以还清家中几件急着迫讨的债务,不让母亲费心这些琐事,能专心养病。她也可以支付母亲一部份的医葯费,抓点中葯为她补身
这笔钱,是她急需的,如果没了它,就只能任由一切无止境地恶化下去。她毕竟已不是不经世事的稚子,可以只是坐在枯井仰望天堂,所有烦恼都能束之高阁,她不能这样做,她得想办法爬出去才行。
而眼前,就有一条绳索垂降于她,只不过在上面拉她一把的,是个觊觎她身子的色徒,孰是孰非她已经看不清楚,谁能来替她做个判断呢?
“啊你怎么都不说话?偶会给你很多摸ney,可是你要让偶happy呀”那男子趁机捏了她腰际一把,她惊得退后几步贴紧电梯镜面。
她的眼里有着恐惧,却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你有把十万元带来吗?”
她要先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付得起这个价钱。
“有啦”他抓住她纤弱手臂,碰了碰自己西装裤头,很邪气地秽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偶那边很大一包啊?”
“你放开我”
她五指紧握成拳状,不想触碰到他的下处,一边拉扯抗拒着他的力道,只差一步她就要说出那声“不”这时正好电梯门打了开,外头有两位高大的男子正欲搭乘电梯下楼
她惊惧的眼神与右方正抬头张望的男子交会了一瞬间,那个紧抓着她不放的胖子意识到苗头不太对,低声在她耳边喝道:
“喂,你别给偶玩花样喔要不然让你做白工”
他急着将她拉出电梯,竟不慎与电梯外的右方男子碰撞了一下,他欲不动声色地走开,却被一个低沉的男音喊住:
“先生,你撞到我了。”傅严理直而温和地说道。
他又与那女孩相望了一次。那女孩的神韵,那受惊的眼神,好像好像他注意到这一幕不太对,于是站直了脚步,看着那矮胖的身影。
“歹势啦偶不是故意的啦”被点名的胖子假笑地回头一瞥说道。
原先被胖子紧紧抓牢不放的她却趁机挣脱了开,退了好几步,那胖子讶异地看着她防卫的举动。
“你跟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站在傅严身旁的冈田彻,眼神森冷地看丁那中年人一眼,不由得抓紧了拳头这显然是一桩“交易”
“她是偶女儿啦在跟偶发脾气啦”他语带玄机地看着站离他不远的女孩说道:“你不要给偶搞怪唷”
然而她却不能再压抑自己的恐惧了,这人言语如此猥亵不堪,举止放肆至极,岂容他欺负了自己身子?
她慌张大喊:
“你走开,我不要钱了你走开你走开!”
见她语气愤恨又无助,傅严一时难以自禁地走近她身旁,直觉地护在她前面对那中年人说道:
“你听到她的话了,你走吧。”
“先生,你不要闹喔”他有些窝囊地看着高他近两个头的傅严,自知无力招架,又不甘地对低头的她叫着:“喂!你玩偶喔?这种事情说不要就可以不要吗?”
霸田彻觉得这人啰嗦,二话不说便上前擒住了他的手臂。
“你快走!”
“啊好啦好啦”他觉得自己的胳膊骨快被压碎了,连忙脚底抹油,口里念念有词几句咒骂,快快闪人。
暗严见那人走远,才转身对身后的她说道:
“他走了,你不必害怕了”
但他却只见她低头不发一语,那长长的眼睫一眨一闭之下,他很清楚地看着一颗眼泪无声地坠落
毫无原因,他竟有种奇特的心疼挤压着他的胸口。
他温柔说道:
“小妹妹怎么哭了呢!”他一眼就看出来这身装扮与她的年纪并不符合。
这情景竟会发生在这样一家五星级的饭店中,令他觉得分外不可思议。
只是,她的眼泪让傅严与冈田彻不知所措,只能呆站原地看着她伤心啜泣。
蓦然,她抬头夹着哭声对傅严喊道:
“求你给我十万元好吗?我可以给你我的身体,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她哽咽地说不出话,只是一径地低泣。
暗严和冈田彻都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暗严沉住气对她说道:
“我们先找个地方,让你平复心情好吗?”他转而对冈田彻说道:“阿彻,我先带她回去房里休息,你先去用餐吧”
“好的,少爷。”冈田彻看向低头啜泣的她的眼神是柔软的。
他不解,这五官姣好的女孩怎么沦为贩卖灵肉呢?他与傅严交换了个眼神后,就一人搭乘电梯下了楼。
空荡的饭店走廊上,傅严厚实的掌心覆住了她的肩说道:
“先不要想那么多,我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她脸上仍然沾满未干的泪痕,然而她却觉得身旁的他的言语格外具有说服力,她毫无设防地与他走进了房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给她一种能够充分放松的信任。
“先喝杯茶吧”傅严脱下西装外套,卷起袖子为她冲了壶热红茶。两人坐在能相互对视的沙发上。
暗严看着她的手贴紧着烫热的杯壁,连声提醒:
“小心烫了手”
她才像是恢复了感觉似的将杯子放置在大理石桌上,两手搓着热,脸上也是红通着,一双眼睛虚无得找不到焦距。
暗严满是怜爱地轻声开口问道: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听到了这个问号,睁着清亮的大眼对他张望,那眼瞳还是有着难掩的哀伤。傅严看傻了,这神韵实在熟悉
她迟疑地思索着答或不答,只是这人看起来并不坏。
半晌,她终于徐徐地开了口说道:
“我姓傅,叫念严我妈对我说,是想念的‘念’,严父慈母的‘严’”
暗严闻声心震了一下!
他觉得有一块捆在脑中多年的大石突然急遽坠落在心壁上!记忆像是瞬间被击碎又恢复了原状
怎么可能?这是如何的巧合?这个名字竟是将他的名字嵌了个“念”字在中间她的母亲,要这女孩这样说?
“你母亲她”
他明白了!她那轻愁的眉,眼尾的哀伤,像小渔!她的神韵与当年的小渔几乎如出一辙!
他心急说道:
“你妈在哪里?告诉我,你妈在哪?”
“她在医院”她思及病榻的母亲就要泪下。
“她怎么了?她生了什么病?”
暗严的心被揪得好紧好紧,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医生说她得了急性白血病”
“急性白血病?”傅严苦于自身的医学知识不足,他窘急地说道:“那是什么病?严重吗?”
她皱紧眉心,她不知道这一连串的追问代表什么,不过她还是勉强答了:
“急性白血病就是‘血癌’,她现在正接受化疗,如果再没有适合的骨髓可以移植,医生说”她语气颤抖,不敢轻答。
“说什么呢?”傅严急道:“你快告诉我啊”她屏息,吸了吸鼻头说道:
“医生说说只能再撑三到六个月”
“三三到六个月?”傅严觉得像是有把利刃刺人他的脑门。“你说清楚一点为什么她会得到这种病?为什么?”
“你不要问我了”
她再难强忍这些日子以来的哀痛,他的问号一个个残忍地割伤了她!他的问号一个个提醒着这些可怕的不堪
她泪水不住地涌出了眼眶,喊道: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能力能够救我妈,医生说我的骨髓不适合她,可是我们家也没有任何一个来往的亲戚目前医院移植中心的资料库里也没有适合妈的骨髓。我妈病了,我们家也没了收入。以前日子虽然苦,可是我和我妈相依为命,也过得很开心,现在她住院,有些债主上门讨钱,说怕妈怕妈一旦死了,他们就要不到钱了。我不敢让妈知道有人来讨债,我也有一阵子没去上课了这些妈都不知道我想出卖自己的身体赚钱,这也是瞒着妈做的”
她的眼泪不断地滚落,她不敢想象有一天她会失去母亲,她不要母亲离开她
生与死是多么遥远的一段距离,上天不能如此残忍地剥夺她惟一的亲人。她已经失去了从未领会的父爱,难道连母爱都无法拥有了吗?
暗严看着眼前的小女孩,突然趋前一把紧拥着她,她一滴滴眼泪都化在他干皱的心田上。
他抱紧怀中的她慌乱喊道:
“别哭,别哭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在他怀里哭泣的这个小女孩,竟是他的骨肉,小渔竟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从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她!
小渔,这些年来你过得究竟是怎样的日子?一人扶养我们的孩子,一人抵抗病痛,我给你的爱,竟然让你如此无助地活着
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一定会的,你不会再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我回来了,我知道你还想我,即使我负了你十五年,你还是把我们的孩子取名为“念严”
想念的“念”严父的“严”我甚至连一个“严父”
的称呼都不配啊!
我从未尽到一丝一毫为人父该负的责任,让她差点出卖了自己,我亏欠她和你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在他眼前的这样一个完整的生命,牵引的是这样一场阔别多年的爱恨,他不知该以怎样的立场说明自己的身份。
他头道:
“那你的父亲呢?他呢?”
暗严忍着歉疚,低声探问这个让他百口莫辩的问题。
她轻轻抽离了傅严的怀抱,敛紧了不再幽茫无焦的眼神,凝视着傅严说道:
“我的父亲在我还没出世的时候就丢下我和我妈去了日本,我从未见过他妈病了之后,我曾经要妈联络他,可是妈说,连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联络起”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不谅解,这让傅严更难以面对她那带着恨意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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