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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双飞楼,茵茵就着顶上那抹黯淡月光,踏在弯弯曲曲的青石路上。
累了一天,总算也该是她休息的时间。
腰酸背痛腿更疼,她边走边交互-着两边肩膀,不时敲敲脖子、扭扭腰腹筋骨,觉得左腿旧疾似又复发,这几天痛得几乎令人睡不着。
她怨怼地抬首望着黑压压的天空,一双清灵澄眸沾染了些水气,找不着半颗星子让她吐诉心情,难过得垂下头,负气地抬起左腿,朝地上拳头般大小的石头用力往前踢,想藉此发泄--反正她没人可以欺负,又不像马云盼可以任意踢倒椅凳、乱扔东西的。
“哎哟!痛”
怎知这一踢,身子失去平衡摔一大跤,**率先着地撞在石子地上,简直疼痛难当。
“自作孽,不可活,可我怎么这样倒霉呀?”很想很想哭的茵茵就坐在乌漆抹黑的甬道上,一边揉着**,一边哀声叹气。
说也奇怪,再怎么说,那块被踢出去的石头不该无声无息,夜深人静,照理说总该有些声响吧?不管是滚到地面、飞进林子里,或者撞到什么东西,都会有那么点动静的呀。
难不成--茵茵蓦地停止抱怨,东张西望瞧着四周,鸡皮疙瘩一颗颗冒起,**不知不觉地没了疼痛。
“这石头敢情是-的杰作?”
冷飕飕的声音从林子里飘了出来,吓得她当场跳起来鬼吼鬼叫。
“谁?是谁?是人就说话,不不是人就别说话!”语无伦次乱喊一通。
陡地,一个俐落的身影自林里纵出,晃眼间站定在茵茵面前,凉风习习,挥动他的衣袂发丝,颐长俊逸的体型教她一眼便辨识出来--很明显地,她二度遇到了这位冷酷阴沉的庄主了。
茵茵露出迷惘的神情,先前的害怕倒是一扫而空。
“庄主,您怎么老是躲在林子里吓人?奴婢已经被您吓第二次了。”
“如果不是-踢了这块石头,我也不想出声吓。”他的嗓音冷漠,手上就抓着那块石头,脸上表情不置可否。
茵茵脸色一白,不住地颤抖起来,赶忙又“咚”地跪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晓得庄主在林子里,才会放肆地乱踢石头,砸中了庄主--”
“这石头并没有砸中我!”他截断她的话,不舒服的感觉复涌心头。“-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尤其是在这种石子地上。”
“谢谢庄主。”茵茵感激地起身,实际上,那一块块锐利小石已经划破了她的膝盖,渗出一点血丝。
“都这么晚了,-才要回房睡觉?”
“是的,庄主。”
费隽淳直觉地俊眉锁皱,过了会儿,想起曾经交代的事情,于是问道:“我要-盯紧二夫人的一举一动,-都有照做吗?”
“有奴婢几乎寸步不离地盯着。”即使如此,声音还是小如蚊。
“那么,她和二庄主相处得怎么样了?”意识到事情并不如想象中安宁,一双锐利的眸盯紧她低垂的脸部表情。
“这”要说吗?说马云盼都让二庄主打地铺,然后庄主一定会大发雷霆地前去质问马云盼,接着,到最后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见她满脸踌躇,费隽淳神情阴骛地提醒。“-最好记得!在这儿不容许有人撒谎,如果-敢有一点点的不诚实,我保证明天的-将不知身在何方。”
噢,她是不是被衰神给附身了?茵茵抬起脸,欲哭无泪地扁扁嘴。
“是这样的,二夫人和二庄主做了约定,一个月内都不圆房。”她没再隐瞒地说出事实。“二庄主真的很可怜,为了不让人知道这事,还在新房里打地铺睡觉,奴婢看了也很不忍心,可是--”
“够了!”森冷目光严厉一凛。他万万没料到这个马云盼瞻敢提出这种要求,更不相信翰淳竟是如此忍气吞声。
这真是太可恶了!
“很好!”绷紧了声线,怒涛在胸中翻滚着。“既然-家小姐这般悖逆婚约、不知好歹,我也不会再对她客气。”
“庄主”茵茵好不安哪,他现在的表情阴沉得吓人。
他冷冷瞪视她。“-放心,我不会揭穿这事,但-也听到了,二庄主即将出远门,等于是称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所以,在这段时间内,她最好别做出任何有违门风的苟且事情,否则,我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苟苟且事情?茵茵张着小口瞠大了眼睛。
“-应该看得出来,-家小姐看着我的眼神,就像苍蝇蚊子追逐腥膻之物那样,她在想什么,-总不会不知道。”
“我”茵茵撑大鼻孔,慌张地急忙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真的不知道!”
“不管知不知道,总之,我必须继续利用。”他逼近她一步,唇角勾了抹又冷又沉的笑容,茵茵的脚底像生了根,动也动下得。
“庄庄主。”她打着哆嗦勉强挤出话来。“奴婢从明天开始就换到厨房工作了,所以”
“这又是她的主意?”
觉得自己好象间接害了马云盼,茵茵总觉良心上过意下去。“也不是,是我自己笨手笨脚。”嗫嚅地垂下螓首。
“很好,正中我下怀。”费隽淳的声音一字一字穿透茵茵的耳膜,直达脏腑,引她心神悸动。“那么从后天开始,-就是服侍我的贴身侍女!”
霸道而不失威严的宣告,彻底苍白了她的脸。
“什什么?庄主的贴身侍女?
腿在发抖、手在颤动、脸在抽搐,脑筋像浆糊黏和在一块茵茵呆了又呆,什么都无从想了。
天清气朗的十一月,秋末的树林覆着萧瑟寒意,几只麻雀吱喳停落枝头,又啾啁地展翅飞走。
偌大的厨房在大清早便动了起来,生火的生火、洗菜的洗菜、剁肉的剁肉,外头还有劈柴的、汲水的、打扫的、浇灌花圃的众人来来去去的,好不忙碌。
接到命令后,茵茵捧着洗脸水,跛足来到一处华丽精美的屋宇前,深深地哈了口气,伸手敲击门板。
“进来吧。”
听到房内传出响应,双手不受控制地抖颤不停,差点没把水盆儿打翻。
拜托,别再抖了!茵茵咬牙憋着气,极力稳住手腕。
小心翼翼地踏进费隽淳的房里,将水盆放到象牙架上,张大眼珠,赫然发现盆里的清水在几番折腾下已泼出大半,茵茵心下一惊,连忙转身望着来时路。
糟了!地板被她弄得湿漉漉的,若是没注意就踩来踩去,恐怕整间屋子都会脏兮兮的。
想到这里,茵茵慌张地想找条抹布擦地板,这一转头,视线却被那个刚起床没多久的身影给吸引住。
刚睡醒的费隽淳,上身只披了件白色薄衫,有意无意地露出古铜色的结实胸膛,他的颈间系了条皮绳,绳上悬了块翡翠玉石,玉石中央似乎镶有某种金色物体,在晨曦斜射的光芒下显得异常耀眼。
而他的一头长发未经梳整,只是懒洋洋地垂散着,那张俊逸卓绝的侧脸浮漾着几许疲惫,下颚冒出青绿色的葱状胡髭这幅景象无疑是十分特殊的,至少,茵茵长这么大还不曾服侍过男人。
察觉这丫头像二楞子似的盯着自己,费隽淳也不点破,径自步下床榻,走到水盆前洗手洗脸。
他突来的动作将茵茵呆滞的思绪猛然抽回,她不敢怠忽地急忙过去递上干净毛巾。
“对不住,庄主,奴婢把您的地板给弄湿了,待会儿”
“不必,这儿每天有人打扫,放着他们自然会处理。”接过毛巾,费隽淳也没看她,转而走向屏风后头预备更衣。
“喔。”茵茵缩缩脖子,响应声几乎细不可闻。
“-还楞在那儿做什么?”
“是,奴婢马上出去。”捧起水盆,她毫不迟疑往门口走去。
“等一等!”浑厚低沉的嗓音透过屏风更形威仪。“-懂不懂规矩?帮主人更衣是-的工作之一。”
“什么?”茵茵紧张地歪了歪嘴巴,盆里的水又泼出一大半。顿了顿,仓卒放下水盆,硬着头皮绕到屏风后端。
“对不起,奴婢以为”
“我没时间教-每件事情,-最好去请教别人。”他有些不耐地厉声打断她。
“是,奴婢明白了。”深吸口气,茵茵颤着手服侍他穿上一件件衣服。可想而知她的脸又红又烫,视线亦不敢乱飘,深怕瞧见不该瞧的东西。
换好衣服后,费隽淳正要走出屏风,发现她的手就像抽筋一样抖个下停。
“-的手没事吧?”
茵茵吓一跳,粉脸灼热红烫,急忙将手摆到身后。
“没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那就好,我现不要外出办事,晚间会返回府里用膳,到时-在倚虹厅里候着。”沉吟半晌,费隽淳缓下语气对她说道:“还有,别怠慢了客人,没事的话去问燕总管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懂了吗?”
“懂,懂。”
懂是懂,问题是,她不确定自己帮不帮得上忙,毕竟,她近来运气不佳,挺了一肚子的“霉气”只怕忙没帮上,反倒搞砸事情了。
“真不明白,庄里仆役奴婢一大堆,庄主干嘛要-这瘸了腿儿的丫头当他的贴身侍女?而且先前当差的玉宁做事一丝不苟,让庄主满意得很,就不懂好端端地换了-究竟是为什么?”燕总管嘴里嘀咕个没完,手上抄写动作却也不见停顿,边翻帐册边发牢骚,那张脸儿始终垂着没抬起。“我看-呀,动作粗鲁,手脚不俐落,走起路来慢慢吞吞、摇摇晃晃,讲话没规没矩,做事又漫不经心,脑袋记不住东西,喊人也老是喊错,每件事都要人吩咐才会去做,-连咱们庄里最新进的婢女都不如,-知不知道?”
听着燕总管对自己连串的“负面评价”茵茵的五官早已扭曲成一团。
“也难怪二夫人都不想让-继续在她身边当差,哼,要不是看在-是莲妈的女儿,以-这种资质,我根本不会留-在府里工作。”
茵茵保持安静不敢吭声,深怕随便开口说话又要惹得他不高兴。
“总而言之--”沉声一顿,燕总管总算“高抬贵头”将锐利的焦距对上她畏缩的头顶。“我对-相当不满意,-晓不晓得?”
她点点头,表示晓得。
“-没有嘴巴可以回答吗?”重击桌面,燕总管愈看她愈是不顺眼,真恨不得马上将她撵出庄外。
先前看他气得手指发抖,就知道他会不爽地拍桌子,茵茵没被吓到,反而镇定地仰起下巴,大声回答:
“是的,燕总管!我知道您非常不喜欢我的瘸腿。”
“知道最好!要是-在庄主身边服侍个不好,我定让-难看。”尽管他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但在拍完桌子后似乎缓和不少,他深吸口气又道:“庄主今早出庄巡视产业去了,他跟我交代过,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去做,让-尽快熟悉这儿的环境和规矩。”
“是,不管燕总管要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会努力去做的。”
燕总管的眼光不自觉又瞟向她那条瘸腿。“看到-这条腿儿,怎么说我也不放心算了,-就去花园帮忙除除杂草、修剪枝叶,顺便摘束花摆在庄主的书斋里。庄主喜欢花,每天我都让人给他弄上一束,今天就让-学着去弄吧。”
“喔。”
“好了,快去快去,别杵在这儿碍眼。”他嫌恶地道。
“是,奴婢告退。”
像逃难似的从执事房里跑出来的茵茵,庆幸罚站被骂了半个小时后,总算得以呼吸新鲜空气,而不是重复地去闻那一屋子的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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