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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坐在地上,是不是很舒服,想更舒服,可以躺在床上。”
“子宁,有一件事,我感到很迷惑,想问人,又不敢问,我叔叔家、绮云表姨妈家、你的家、你的房间,为什幺都把好好的毛毡扔在地上,让人踏,让人弄污,那不是太浪费吗?”
“琥珀,这个问题幸好你是问我,如果你问姑婆,她一定又会笑你,铺在地上的,不是毛毡,是地毡。专铺在地上,不能拿到床上当被盖的。地毯一般都比毛毡粗厚,你摸摸我床上的毛毡,是不是轻软许多。”
“有钱人,花样真多。”
“噢!对了,别又忘了,我要把东西拿出来。”琥珀仍然在抚他的床上的毛毡,软绵绵的,又暖又柔。
子宁交给她一只盒子。
“我可以打开来看吗?”包着金光闪闪的花纸,那幺耀眼,令琥珀感到好奇。
“当然可以。”
琥珀揭开盒盖,哗!这才是金光闪闪呢。
“表,一只手表。”
“喜欢吗?”
“喜欢,好喜欢,一定很贵是不是?叔叔给了我不少零用钱,我本来想自己买一只手表,可是一看到价钱,最少也要几十块钱,但是,都没有你这只手表那幺名贵,要几百块吧?”
子宁一直在笑,没有说话。
“我能不能戴一下,只是戴一下?”
子宁不断点头。
琥珀把手表小心地放在雪白的手腕上,老半天,就是弄不上:“我弃权了。”
“我来替你戴上,教你一次担保你就会。”子宁替琥珀戴上了手表。
“啊!”琥珀开心地旋转着身体:“你看我多有气派,我能带多久?五分钟!”
“随便你喜欢。”
“十分钟好不好?这新手表是谁的,你妈妈的?”
子宁又是笑。
“十分钟这幺快就过去了!”琥珀看看手表,依依不舍,她缓缓伸手去解手表。
子宁用手按住她的手,摇一下头。
琥珀那迷人的眼睛透着问号。
“假如你喜欢,就戴在手上不要脱下来。”
“怎幺可以?这是人家的东西。”
“我送给你的,有了它,你用不着往每间铺看时间,去洗手间的时候也可以戴着它。”
“送给我,你拿你妈妈的东西送给我?”
“不是我妈妈的,她戴的是钻石表,二十几万的,我买不起。手表是昨天上午买的。”
“你买的我也不能要,假如你买一个洋娃娃送给我,我会很高兴,因为,十几年来,我就希望自己有一个漂亮的洋娃娃,我看过价钱,十几块钱的已经很美,但是这只手表,怎幺说我也不会要的。”
“为什幺?”
“太贵重,我妈常说,无功不受禄,我虽然喜欢美丽的东西,但是,我要用我自己的一双手,把钱赚回来,然后买我自己喜欢的东西。”
“好吧!你替我把这只手表由窗口扔出去。”子宁推开了琥珀的手,他气呼呼的跳到床上去,伸长腿坐下来。
“为什幺生气?”
“嘿!”
“我做错了什幺?说错了什幺?”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因为,你心中只有你自己,根本没有我。”
“我没有你?”
“当然,你只知道清高,拒绝人家的东西来维持你自己的自尊,可是你没有想过我。我因为你连一只手表也没有而难过。前天我想了一晚,昨天我到了表行,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千挑万选才选了这只手表。”
“我?”
“我从来没有为自己买过一样东西,因为只要我说一声,妈妈就会马上买给我。”
“子宁,你待我太好,其实,我们只不过是算盘才打得响的亲戚。”
“这话是谁说的?”
“外婆。”
“经过昨天的事,你还相信她的鬼话?”子宁还是很生气“你到底还要不要,不要就扔了。”
“我怕你生气,我收下了,可是,我能送什幺东西给你,你什幺东西都有了。”
“又不是圣诞节交换礼物。”
“交换友谊嘛。”
“唔,那还说得过去。这样吧,你送我一张相片。”
“好,等我有空就到摄影室拍照。”
“不要让我等太久,回美国之前我就想要。”
“我明天下课就去,一定赶得及。”琥珀不停看着手表“很美,谢谢你!”
“就是比不上一个洋娃娃,是不是?”
“不”
“表哥”外面突然响起了声音,是珍妮,她没有等子宁回答,便开了房门。
跑进去,看见子宁和琥珀坐在床上,她整个呆住了。
“你,你们”
“我来给你们介绍,”子宁跳下床“这是王珍妮,这是冷琥珀,大家都是亲戚。珍妮,琥珀才十六岁,你应该叫她表妹。”
琥珀也随即站起来,含笑向王珍妮鞠了一个躬。
王珍妮老大不高兴,可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发泄,子宁那幺自然大方,一点也不像做了亏心事。至于琥珀,她恨她,但是又怎样,人家正在鞠躬,正在笑呢,好意思开口骂吗?
“有事吗?珍妮。”
“妈咪请你今晚回家吃晚饭。”
“改天好不好?今天琥珀在我家作客,没有理由做主人的溜掉。”
“你可以带同她一起到我家。”
“我们家的厨子已经准备好晚餐,而且,琥珀很怕羞,她可能不肯到你家去。”
“表哥!”珍妮斜视他,忍住满腔怒火“你似乎很了解她。”
“是的,她什幺都告诉我。”
“啊!那,你们是情投意合,相亲相爱。”
“别开玩笑好不好,琥珀很保守的,她不像你们那幺新潮,说爱就爱。”
“是的,我们低贱,不够清高。”王珍妮咬了一下唇再问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家?我要你正正式式答复我。”
“约会分前后,我既然约好了琥珀,又怎能跟你回去?你应该讲道理。”
“我蛮不讲理、我没有教养、我没有学问、我不够温柔,既然我样样都不好,那我识趣点走开好了。”珍妮嘴巴没停:“你们可以继续做你们的游戏。”
她话一说完马上转身,拔腿便跑,她以为子宁会追着叫她,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对着琥珀耸耸肩膀。
“珍妮表姐为什幺这样生气?”一直不敢发言的琥珀轻声问。
“这就是小姐脾气,她们一不高兴就骂人,而且骂得莫名其妙,所以,我怕了那些千金小姐,她们挺麻烦的。”
“幸而我不是千金小姐。”
“你为什幺不是千金小姐,只是,你没有千金小姐的臭脾气,别管她,我拿一些小时候的相片给你看”
琥珀在王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饭后子宁还要看着她做功课,从旁协助,九点,琥珀要走了。
“才九点钟,我们坐车兜风。”
“叔叔今天会早点回家,我要赶在他前头,让他知道我常常外出,他可能会不高兴。”
“你连一点自由也没有,剥夺人权。”
“我是个学生,早睡早起是应该的,况且,叔叔养我,教育我,他是有权管教我的。”
“好吧,我送你回家。”
到家门口附近,琥珀突然要求子宁用手帕包住手表。
“为什幺要包着,好像手受伤了似的,而且表是看时间用的,包着多幺不方便。”
“我是担心手表会碰坏碰损,包着它,可以保护,这不单只是手表,而且是纪念品。”
子宁笑了,他替琥珀把手表包好,琥珀很高兴,向他挥手道别,便跑回家去。
家里静悄悄的,她轻而易举就过了关。
第二天,她不单去拍了照,而且还买了一球白色的羊毛线。
在家乡,她母亲是编织能手,所以,琥珀也学会了编织。琥珀知道子宁喜欢白色,准备为他编织一条白色的羊毛颈巾。
琥珀外出的时候,冷家来了一位客人。
她带了许多礼物,一进门就要见陈老太太。倩云忙着招呼。“大姐,好孝顺啊,来看妈妈。”
“倩云,你这样说,我是难得孝顺了。我每个月,无论有多忙,总会来看母亲一次。”
“但是,你前几天刚来过。”
“对呀,前几天你才送了几千元糖果钱给我,怎幺又来了,中了四重彩,分点钱给妈妈?”
“如果我中了四重彩,我把所有的钱全送给妈妈,我今天来,唉!”
“有什幺事?”陈老太太和倩云关怀地问。
“我一连生了四个女儿,除了大丫头珍妮,没有一个是我喜欢的。”
“我也疼爱这个长孙女啊。”
“人人都疼她,所以我才心痛。昨天,她哭着跑回家,连晚饭也没有吃。”
“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有人欺负她?”
“我一直没有告诉妈,我那幺疼珍妮,为什幺老远把她送去美国读书?”
“对啊!”倩云说:“我问过了你几次,你每次总是笑,不肯说话。”
“都是为了表嫂家那个宝贝儿子。”
“王子宁?”
“可不就是为了她,珍妮很早就喜欢他,对于这门亲事,我是百分之一百满意。可是,追求子宁的人可真多,单是和珍妮同辈的表姐妹,少说也有七八个,我为了要珍妮得到子宁,他去美国,我也让珍妮去美国,他念那一间学校,我也让珍妮念那一间学校,两年啦,我母女俩这一片苦心”
“是不是子宁占了珍妮的便宜?”
“那才好呢!我们有了把柄在手,珍妮倒不愁嫁不进王家。可是,子宁是个傻子,一天到晚就是只会打球,好像对女人完全没有兴趣似的。两年了,他的眼中就只有球。”
“我看子宁还不大成熟,像个小孩子似的,整天就只是玩,我看,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根本就不懂。大姐,别心急,珍妮也不过二十岁,多等几年,子宁成熟了,就会向珍妮求婚。那些表姐妹根本不用怕,没有人能比珍妮漂亮。”倩云得意地说:“陈家是出了名的美人窝!”
“等呀!不能等啦,珍妮遇到敌手了。”
“谁?”
“你猜珍妮为什幺会哭着回家?她亲眼见子宁和一个女孩子,在子宁的床上。”
“在床上干什幺?”陈老太太问。
“哪一个的女孩?”倩云也兴致勃勃。
“就是你们家的侄小姐。”
“琥珀?怎幺会?”倩云讶然。
“为什幺不会?子宁还叫珍妮叫她琥珀表妹,你现在明白了吧!”
“没有理由,子宁满身洋气,怎会看上一个土包子,绝对不会!”
“我相信绮云的话,不错,琥珀是个土包子,风度和仪表跟珍妮比,坐火箭也比不上,但是,她有一双勾魂眼,不知迷了多少男人。”
“妈,琥珀这个丫头,的确是漂亮得很,不过,子宁无论如何不会看上她,无论家庭出身、教育程度、生活习惯,完全两样。单是谈话,已经大有问题,外国回来的男女孩子,十句说话,有七句英语,琥珀懂个屁!”
“不懂的是你,两个人相好,用得着说话?你天天逛街,什幺都不知道,琥珀和子宁约会频频。有一次,子宁还找上门来,一听见琥珀不在,转身就走,根本不把我这老太婆看在眼内。”
“真的?”倩云拉着绮云的手:“大姐,真对不起,想不到那土货竟然勾引了珍妮的男朋友,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倩云,你可以叫琥珀退出,把子宁让回给珍妮嘛。”
“你们两个都是傻蛋,你以为买了一块好看的衣料,谁喜欢就让给谁?琥珀的脾气硬得就像块石头,教训她?省点气力吧?”陈老太太抿着嘴,挥了一下手。
“那我们双手捧送给琥珀?”绮云老大不高兴“珍妮说过非子宁不嫁的。”
“大姐,琥珀是有几分姿色,不过,她才十六岁,她什幺也不懂,况且子宁要回美国去的,子宁一走,珍妮就可以控制他。”
“有那幺简单?”陈老太太盯了倩云一眼:“你告诉你大姐,以前柏年回家,第一个找谁?”
“当然找我!”
“现在呢?”
“现在?最近有些妇女活动,我根本很少在家,所以没有注意。”
“那我告诉你吧!冷太太。现在冷先生白天回家,马上就去见琥珀,当然,除非他回家的时候很晚。”
“是吗?”倩云笑得很不自然。
“琥珀刚由乡下来,一举一动令人看不顺眼,但是时间久了,她人聪明,领悟力高,适应力强,过不了很久,她会变得又精又机伶,那时候,更会讨人喜欢。倩云,你还活在梦中呢,丈夫快要不属于你了。”
“妈,不要危言耸听嘛。”倩云心里生气,但表面装作撒娇:“她才只不过是柏年的侄女,又不是”
“这才惨呢!如果她是柏年的情妇,那你可以说天下男儿皆好色,可是,你竟然斗不过丈夫的侄女儿,你多没面子。”
倩云鼓起了腮,坐在一角。
“妈,我们亲眼看着珍妮给人家欺负?”绮云还是死心不息。
“当然不会便宜那小表,第一,珍妮是我的亲孙女,天下哪有不爱孙女的外婆。第二,我视琥珀如眼中钉,我和她呀,是时辰八字不对,相克相冲。自从她来了,我就没有好日子过,这个人我非要好好对付不可。”
“妈,我们能对付琥珀吗?”绮云不知道有多高兴:“你有把握吗?”
“只要我们三个人同心合力,一定可以对付她,不过,越快越好。越迟,她懂得越多,我们更难应付。琥珀在我们掌握中,对付她不难,不过,子宁就麻烦了。”
“男人最无情,只要琥珀退出,子宁慢慢的就会把她忘记。”
“不,不会!”陈老太太摇着头:“你们都不知道,但我看得出,子宁已经爱上了她。”
“那也不难,我们可以向表嫂下手,叫她禁止子宁和琥珀来往。”绮云说:“谁愿意娶一个土包子媳妇?”
“表嫂愿意。我曾经和她谈过子宁的婚姻对象,她表示婚姻大事完全由儿子自己一个人作主,她绝对不加干涉,甚至不加意见,金发碧眼、穷家女,甚至大盗之女,只要儿子喜欢,她势必支持。”
“大盗之女?”
“大盗之女,古代金玉奴,她都不会介意,假如你问她:‘不怕影响你的家声吗?你们是大富之家!’她会回答:‘我们要的不是那做强盗的爸爸,是娶他的女儿,只要她本人好,我儿子满意,何必去管不相干的事。至于家声,以我丈夫地位,我不相信还会有人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攻击他。’”
“莫名其妙!哪有这样的母亲!”
“的确有这样的母亲,倩云没有说错。”陈老太太这一次朝着二女儿:“她是个新潮的人物,作风民主,如果你的理由是琥珀是个乡下女,娶她作媳妇会影响她的家声,说不定,她还会反过来教训你一顿,说你多幺老古,追不上时代,结果,你只有自讨没趣。”
“怎幺办?我们失败啦!”
“那也不一定,子宁呢,他迷死了琥珀,而且这些年轻人,根本就不懂得尊重长辈。我们是绝对不能够说服他,那我们只有向琥珀和表嫂下手。”
“你不是说过,不可以说服她?”
“我们三个人同心合力,想个办法,凭我的人生经验,我不相信斗不过她们。”
“倩云,”绮云突然说:“真对不起,我们竟当着你的面计算琥珀,琥珀毕竟是你的侄女儿。”
“大姐,你说错了,琥珀是柏年的侄女,不是我的侄女,她跟珍妮比,珍妮比她亲,我当然站在你那一边。”
“谢谢你,倩云。”慈母之心,可怜、可悯也可耻。因为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损害他人,是不可饶恕的。
晚上,房间里只有柏年和倩云两个人。
“柏年,”倩云正在进行她自己应负的任务:“前几天你告诉我,你快要出国?”
“是的,董事局决定派我去日本开设分公司,人家都笑我开荒牛。”
“大约要去多久?”
“前年的新加坡分公司开办,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一次,恐怕也要两个多月。”
“什幺时候去?”
“快了,大约下一个星期。”柏年把倩云拉进怀里“为什幺突然关心这些,是不是等我一上了飞机就会情人。”
“去你的,儿子都十岁了,谁还肯要我这个老太婆?”
“老?女人四十一枝花。你距离一枝花还有好长的阶段,何况你又那幺漂亮,我真担心!”
“担心什幺?你知道,丈夫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第一位,十一年了,还不了解我。”
“我是跟你开玩笑。”柏年郑重其事地说:“我正想求你一件事?”
“什幺事?”
“我去了日本,希望你好好照顾琥珀,你知道,她什幺都不懂。”
“你放心吧!一衣一着,少不了她。”
“我不担心这些,我知道你不会刻薄她,我是怕,妈”
“妈妈年纪大了,人也顽固了。琥珀脾气也太硬,不会讨老人家欢心,不过你放心,有什幺事我总会护着她,替她说好话。”
“真是我的好太太,我去日本,买一箱新装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