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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早提醒她,还一路笑她!
可,当于阳正这么打算的同时,不远处就真出现一座茶棚。
“喏,茶棚就在前面,如果你打算饿我一天,那可就对不住了。”
啥?真有?“天杀的茶棚!”于阳停下脚步,无法置信地瞪住那以竹子搭成的简陋棚子。
“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可以维持一天不说话呢。”
闻言,爆吼:“我要不要说话是我的事,你管不着﹗”说罢,她气呼呼地迈步先往茶棚去。到了茶棚,她随便拣个空位就坐了下来,而茶棚老板上来说了什么,她就点了什么,最后总共点了十数样小菜和三种酒。
“你叫了什么菜?”将马拴在棚外,翟天虹走进了来,他嘴边虽自在问着,但注意力却已放在它处。那棚子的角落,坐了一桌带刀带剑的角色,他们有老有少、有壮有尘,虽体态不一,但凶狠的眼神和蠢蠢欲动的模样却是如出一辙。
依他的感觉,这里似乎即将发生什么状况,但进来就进来了,突然离去的举动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今只要静静吃完静静地走,该会无事。
“你想吃竹笋是吧?我全都帮你叫了,像炒竹笋、腌竹笋、爆竹笋、烫竹笋、煮竹笋,还有炒竹虫、腌竹虫、炸竹虫、煮竹虫、新鲜竹虫沾酱,一共十几样,还有酒,我叫了竹叶青、竹头酒和竹他娘的酒。”叫这么多,最好让他囊袋掏空,让他非得央她做菜不可。
“这么多?”于阳嗓门极大,大到引来角落一群人的目光,只是她自己却全然不知。
“对,尤其竹他娘的酒你要多喝点,老板说是特产,他家祖传的好酒。”
“竹什么?”原本还注意着那群人,但她一句话,竟将他的视线稍微拉了回来。
“竹他娘!”
吼了一声,于阳站了起来,径自往棚子后头走去,留下一脸错愕的翟天虹。
“这人真是喂喂,老板等等。”正巧那茶棚的老板端菜来,他叫住他。
“爷有什么事?”老板是个老头子,白了发又驼了背,还有两只瞇瞇眼。
“没大事,只是借一步说话。”他压低身子,顺势将老板也压下。“请问我们在这里用膳,会不会有危险?”他眼睛瞟瞟棚子角落,拐着弯探底。
瞇瞇眼突地瞠大,老板露出一脸惊吓。“您是说那边那群人吗?说到这个我也伤脑筋,这几天一早他们就来棚子里报到。”
“一早来报到?那很好。”
“好才有鬼。”惊吓变成愁苦。“客倌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过路鬼煞,会带衰运的。”
“衰运?”
“是呀,如果没等到人或许还好,但是一等到人我这棚子可能得掀了。”
“他们等谁?您小声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也不晓得,只听到好像在等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身上带了把刀。”
“一男”女?”
“对,听说有人悬了赏要他们抢刀,但是那是啥刀那么值钱,小老儿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一男一女啊?客倌,他们等的该不会就是你们两个吧?”
“您放心,他们要找的不是我们,您可看见我们带刀来着?”翟天虹忙撇清。
“喔,说的也是喔。还好还好,真吓死我了。”频抚胸。
“对了,老板,我还有个问题,你们这里是不是有样名产叫做竹他娘的酒。?”
“竹他娘?有啊有啊,那是我家祖传的酒,刚刚还同跟您一道的那位姑娘介绍过的。”
“真有?”诧异。
“呵呵,当然具有,这酒帖子是我的自曾曾曾祖母在她的小儿也就是我的曾留曾祖父满月时酿的,说是有酒就会发达久久,而我的曾当曾祖父单名一个竹字,所以当他成人、且不负我曾曾曾曾祖母的期望当上乡官时,为了纪念我的曾曾曾曾祖母,我的曾曾曾祖父就将这种酒取了这名字,竹他娘的酒。”
“原来如此。”古物或名物总有它的流传史,但这个酒奇特的渊源可就他苦笑。
“嘿,您也许会觉得这酒名怪,但是它的滋味可好的,何况这酒可是一样抵十样,不但可以喝,还可以拿来洗头发,还可以拿来推瘀治伤,另外,它还有个更神奇的效用,我每天晚上都用它的,大侠您且附耳过来。”翟夭虹依言附耳过去,听他叽哩咕噜一大串后,更觉好笑了。“如何?厉害吧,这酒既然是笋子泡的,那当然可以让您像雨后的笋子一样雄壮威嗄?死啦!”
老板话说到一半,竟变了脸色,而翟天虹亦循着他的视线往身后看。原来,棚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来客。
那是一名身穿藏青糯袍的青年,年纪不大,但顾盼却满带戾气,他将棚子看了一圈,便挑了个近入口的空桌将随身刀件摆上,而那刀件搁桌的声响亦引起棚内所有人的注目。
“掌柜的。”落座后,青年拾着袖,并喊了。
“惨了,是个带刀的,该不会是他吧保佑、保佑”原站在翟天虹身侧的茶棚老板不停喃喃,他低着头慢慢挪到青年桌边。“小扮,您需要些什么?我们这里虽然没什么大鱼大肉,但是笋子却是人人吃了竖拇指的。”说话的同时,他不禁瞥向桌上那把连柄大概有四尺余的木鞘刀。那刀看起来既破又旧,上头又不知道糊了啥纸,一点都不像值钱的样子,再加上他身边没跟着姑娘,应该不是那一群人要等的人吧﹖当他琢磨完那刀件之后,心这才安了一半。
“喂,死老头,我只要壶清茶听见没?”才一会儿,青年就显不耐。
“喔,清茶,这就来、就来,您等等。”回神,笑笑,跟着反身往棚子后头走去。而也在这当儿,那原本盘据在角落的势力,就也悄悄延伸过来。
“一个人?”铿!一根到子斧杵上桌,来到桌前的是一名叫髯汉,他面目狰狞,眼色凶厉。
只是青年睬也不睬,他看着棚外,似在等人。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是没听见?”铿!那斧又是一杵。
然,那看似浮躁的青年竟没被揭动,他静默了好半晌,最后才沉声问:
“什么事?”他看着大汉的脚,那健壮如柱的腿竟有些虚软摇摆,只以脚尖着地。
“说话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目光瞥向同伙,亦引来几声附和的狡笑。只是那笑声听来颇怪,明明是一群高头大马的野夫,声音却像群小表般嘲杂尖锐。
“有屁快放,别碍着我喝茶。”
“你说什么?”青年的不屑让汉子暴怒,只是他原想提斧反应,下一刻却让青年的一个抬眼给震慑住。他的眼神游移于汉子和他的同伙之间,就像匹盯住猎物的猛兽,彷佛正因猎物的为数众多而狂喜。而视状况,大汉暂不动作,接问:“桌上的刀,是不是郁垒刀?”
“是又如何?”
“有人要你把刀留下。”这时角落一群人已缓缓靠了过来。
“留刀?”他嗤了一声,看着众人面带鬼气的模样,心里早有底数。“要我留刀可以,先回答我两个问题。一,郁垒二字怎么写?二,本大爷姓啥名谁?”
大汉一脸阴沉,无语。
“不会写也不知道吗?那你根本连问的资格都没有。不过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倒不吝告诉你。大爷我姓仲孙名焚雁,而郁垒刀只杀鬼,不杀笨人;只斩妖,不斩废物,如果是你的话,或许连刀鞘都不需出吧。”
怒目突瞪。“废话少说,既然是郁垒刀,那就把刀留下!”叫髯汉一吼,顷刻间,那数以十计的一群人便已团团围上。只是仲孙焚雁的动作更为迅速,他在众人不及眨眼之际,覆掌握刀,足蹬泥地,一个翻身便跃出了团围。而一旁,那嗅到危险的翟天虹则挪身往茶棚后头去。
虽然他实在很想知道郁垒刀是什么宝贝,但碍于他今天身边还带了个人,所以还是选择不路险。只是到了后头却不见任何人影。
“糟糕﹗”在他未找到于阳之前,茶棚前的争斗已猛烈展开。
“这么棒的材料,不挖点怎么行。”离茶棚有些距离的竹林里,于阳驼着腰频频探手往竹丛里找。
半刻钟前,她踱到某棚后,无意间发现那茶棚拿来当做食材的毛笋竟是无以伦比地好,尝了口不仅口口细腻,甜脆可口,个儿更大得公尖梨,那便得她做菜的欲望不禁大起。只是,当身无分文的她向某棚的厨子提出“以物易笋”的要求时,厨子却要她自已往林子里挖,说是野竹无主,挖了就是自己的。那好吧,挖就挖,反正她又不是没挖过笋。
不过她想归想,却没料到那茶棚的“势力范围”竟会这么大,周遭半里的嫩笋居然全都给挖光了,只剩一些不能吃的粗笋,冒着尖尖绿绿的头。
“这么个挖法,根本就是想断了人家的根嘛!好歹也留点子孙啊!有了,总算让我找到啦!”正当她忙着替竹子抱屈时,一丛毛竹下方竟闪着笋壳才会积聚的露水反光,登时她高兴地将背在身后的包袱搁地,而后便以双手对准那亮光处扒起土来。“哗,这根不错,等我把你挖下做好菜呀。”
丙真,土被拨开后,一根肥美的根茎从土中暴露出来,于阳立即从随身包袱里拿出”把菜刀,她纯熟地以刀代铲,刷地就将根茎宛如尖梨的部分到下。拍拍笋子上头的泥,她暂且搁地,跟着她两眼又朝另处探。
“欸,那儿又有!嘻,你真是一丛了不起的竹子,我看看能不能连挖两根。”来到对边,她挖出那笋,只是那笋却不如想象中的大。“个头这么小?不成不成,回土里去,一会儿吹着风就长不成好吃的笋了。”嘴里喃喃,她三两下又将挖起的土填了回去。而也就这么挖呀填地,半晌她便得了四根肥美的笋。
嗯,四根很多了,人不能贪心,而且再不走,肯定会被翟天虹丢下咧。眼看离开茶棚过久,于阳忙收拾,只是当她正想起身时,却发现一旁出现了一双脚。那脚小小的,穿着净白色的蒲鞋,而顺着那脚往上看
“姐姐不挖啦?!”
“咦?”是名身着紫纱裙的少女,她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模样看来年纪应当不出十一、二,只是看着她的笑容,于阳却禁不住楞了下。
“这里的笋,很美。”唇儿再扬。
“喔,呵,是很美,我该不会采了你家的笋吧?”要不是少女的嗓音极稚嫩,于阳还以为自己错估了她的年龄,因为她的笑靥竟有着成人的世故,甚至更成熟些。
“没有。”摇摇头。
“那你”“我叫谈初音。”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虽掌耒摊开,不过手腕上却沾着些许泥污。
“痰初一?打,我叫于阳,原来你也是来挖笋子的?真巧。我也是看这里的笋子好,所以才想挖几根回去咧。”朝她身前身后看,却不见任何盛装笋子的器具,而同时,也才从少女的打扮意会她有可能不是本地人。“欸,你不是来挖笋子的?”
谈初音又摇头,且带着微笑将左手掌一摊。
“哗!不会吧,你是来抓蛇的?”瞪住谈初音掌心盛着那尾小青蛇,于阳跳了起来。而她这一站、一对比,才觉她的个儿不高,顶多只到自己的下巴。
“不是抓蛇,是埋蛇。”
“埋?它死了吗﹖怎么看起来还像活的。”
“它刚断了气。”原地蹲下,开始挖着青蛇的坟。她边挖边说:“前头我才埋掉两条,这是第三条。”
“第三条?怎这么多死蛇?”将死蛇理了虽然也可以算是积阴德,但对于这年纪的女娃儿来说,面不改色就有些怪了。
“快入夏了,卵孵化,运气差的碰上挖笋农家。”将土堆抹平,谈初音又站起。
“原原来是这样,你一个娃儿跑到竹林里来,很危险的。”谈初音举止冷静,气质飘然,怎看怎不像一般的孩子,她该不会在荒郊野外碰上精怪了吧?于阳胡思乱想,不过最后还是捏了自己一把。而抱着挖来的笋子,她走至随意看着的包袱前,蹲地将菜刀放到包袱内,她背起包袱抱着笋子转过身。“哇!”她被那无声无息跟在身后的人骇了一跳。
“对不住,吓着姐姐。我没落单,只是同伴先走,他现在正在茶棚。”歉然地退去一步,跟着视线落至于阳的包袱上。看着包袱,她隐约感受到一股排斥的力量,而这种排斥感对于时常接触异界事物的她,是再熟悉不过的。
炳,就说是胡思乱想嘛,人家也是有同伴的。“嗯那这样的话,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茶棚,也许你的同伴等得很急了。”她反身往茶棚方向走。
谈初音答了一声,也跟在于阳后头走,于阳没说话,她也就没再吭声,一时之间,树林内除了两人踏着竹叶而行的巩音,便只得沙沙嘎嘎的风吹竹枝声。
只是在走了一小段路后,于阳却忽地回身,她对着谈初音问:“你说什么?说大声一点。”
谈初音亦停步,不过对于阳的问话,却只是摇头微笑。是以于阳迷糊地搔搔首,又回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然而,再走上一段路,于阳又再度止步,她急遽反身,瞅着也停步的谈初音,再问:“你真的没跟我说话?一句话也没有?”
谈初音又摇头。
“怪了,如果没人说话,那么那个嘀嘀咕咕的声音哇!不会吧?”浓眉一蹙,于阳立即走向谈初音并牵着她的手就走。
“姐姐怎么了?”她几乎是被半拖半拉着走。
“别问我为什么,反正赶紧离开这个竹林就是了,遇上这种我是不会怕,倒是你”如果真碰上什么玩意儿,这小娃儿不吓坏才怪!
她跨大步急走,相当努力地想将谈初音带出这鬼气森森的林子,孰料就在茶棚依稀在眼前之际,那谈初音竟开了口说:
“姐姐,这竹林不需要怕,是包袱。”刚刚,是她包袱里的东西在跟她对话,只是于阳也听得到这心音,怕是事情不单纯,因为唯有命极阴或即将死亡之人,才听得到呀。
“啥?”转头看了谈初音一眼,意外她竟是平静依然,只是被拖得有些喘。
“这包袱对你而言太沉重,如果你不想,可以放下的。”
一个反劲,谈初音牵动于阳的手,意在要她慢下,而于阳也真缓下了脚步。她疑惑地看住谈初音,不懂她所说的。她说这包袱对她而言太沉重,可问题是包袱里不过装了一把菜刀和一座灶君牌位呀!“你是说,我的包袱?”
“对,是包袱,你可以将它交给我,等无事,再还你。”
交给她?“小妹子,我的力气比起一般人大得许多,如果我觉得重,交给你,你也是背不动。不过我很好奇,你说的究竟是啥?因为里面比较重的就一把刀。”
“不是刀,我说的是”忽地,竹林中传来激烈的争斗声,那争斗声掩去了谈初音的答复。
“发生啥事了?杀人吗?”被骇了一跳,于阳紧张地四处张望。
“不打紧,躲一旁去就成。”情况来得突然,谈初音反倒沉着,当下,她反牵住于阳,并将她往一边带,只是走了一下,她竟在那阵喧嚣声中,聘进一道熟悉的冷笑声。“是焚雁。”那笑声令谈初音攒眉。
“是谁?那鸡猫子鬼叫的人你认识吗?”于阳困惑,不过接话的却不是谈初音。
“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来!”那遍寻于阳不着的翟天虹忽地从一旁窜出,并一把牵住于阳的手往竹林深处去,而那突来的动作,亦害得于阳掉了四根笋子。
“啊,我的笋子!”两只手都被人牵着,于阳想回头检笋子却不得法。
“你要笋子,还是要命?”说罢,翟天虹瞥向那同样拉着于阳的谈初音。她步伐小,眼前等于是被他和于阳反拉着走。“她是谁?”他问。
“她叫初一,和我一样是来林子采笋子的,她的朋友还在茶棚里等她呢!”
“茶棚已经毁了。”翟天虹与于阳一个错身,换他牵住了谈初音,同时,他沉声对她说:“你没习过武,被波及了不好,先跟我走,回头再找你朋友。”
他猜她的同伴即是那持刀的青年。
“嗯。”谈初音善解,明白此人无害,便也不反对。只是,她不反对,却有人反对。
“放开她!”倏地,一道人影矫捷地自翠绿的林间降下,他挡在急奔的三人前方,阻住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