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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它不止值二十两,是因为你砍掉了它宝贝的一条腿。如果人的一条腿是无价,那么算来龟的一条腿再怎贱价,可也不止值二十两,对不对?”
“啥?你说这三足龟的腿是被砍掉的?”那买龟的大爷诧异。而鲶鱼男也登时瞪大眼。
“姑娘,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在这地头买卖少说也有十数年光景,一向信用为重,你”“不信你将那龟抓起来看看。”
不理圆场话,她瞥向买龟人。
“姑娘,你存心闹场是吧?”见人群蠢动,鲶鱼男也跟着慌了,但或许是忽然想起某事,便又立即静下。“好吧,既然姑娘硬要栽赃,那我就让大家看个清楚好证明说谎的是你不是我。”话声落,他将桌上的龟硬是翻了个面。那龟腹朝天,只见既有的三只龟足是精神挥动,而缺了的第四足更丝毫不见伤口。
“这”怎会?她明明听见那龟同她哭诉的。
“怎么?瞧我这龟的三足是不是天生?大家再看清楚,也评评理!”将龟举过了头,并高声一呼。刚刚让这姓苏的娘儿们一闹,他差点忘了那剁去的龟足是他请来江浙巧手,特别将伤口缝合还以上好葯草敷治过的,若不是能到达这种细眼难辨的程度,他又怎会甘愿和人三七分帐呢?哈哈哈!想赃他?
瞬时,围观人群的讨论声如浪般推开,且愈变愈狂,险些淹没了苏映潮的耳。可这究竟怎么着?她困惑,因为那压根儿是被剁掉的第四足,居然一点伤痕都无?
抬眼望住那龟,它还咿咿呜呜地叫着普通人听不到的凄厉哭声呢!
“苏姑娘,你服是不服?如果服了,那么就赶紧回家干活去,别在这里同我们公子爷儿们闲混。”鄙夷道。
“你?”啥跟啥呀?他这是说女人活该干活,男人就能悠哉厮混吗?“我不服!我不仅不服你卑鄙的生意手法,还不服你的残忍手段,那些鱼呀龟的哪里碍着你了,你这么对待它们?”
鲶鱼男闻言,气得胡须直喷。“你这泼娘儿们讲不讲理!明明是你想栽赃,在场所有人不都看到了!”
“哦,是吗?”本想该有人支持,只是回眼一瞧,她却差点没昏了,因为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拿眼瞪她,好似她是真来砸场的。天,她把谁惹谁,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但坏就坏在身边这群人全都聋了耳、瞎了眼,听不见龟在哭,看不见龟正对着那断腿呼疼
“嘿嘿,服是不服?服就快点回家去吧,也许你家相公还等着跟你温存,大家说是不是?哈哈哈”聆进身前身后那一波波愚笨至极的附和声浪,苏映潮再也抑不住扁火。“喂,大哥,有没有人说你长得很像只肥头大耳的笨鲶鱼?”
“啥?”一听,八字胡更是猛吹,肥腮更是抖动,正巧对了她贴切的描诉。
“哈哈哈!”这时众人亦没半点个性地跟着笑,他们怕是有笑话看就好。
“呵,怎地?”见状,苏映潮颇得意。
“我去你的疯婆娘!”恼羞成怒,鲶鱼男气得伸长手臂朝她一抓。咚!孰知他脑门上竟忽地一阵痛意。“谁?是谁拿石头丢我?”一颗拇指大的石子敲上他脑门后,落到了桌上。
咦,居然有人帮她?苏映潮盯住那石子。若不是那颗从人群中适时飞出的石子,以及她灵敏地退后了几步,这会儿早被擒住了。
可当她站离身后那让她不至于跌倒的人墙时,却发现腰间的小竹篓已松脱掉了地。
“哎呀,这是你自己没跟好,我该不该趁这机会撇下你呢?”低头睐着地上的竹篓,和一旁那足以将之踩扁的数百只人腿,她喃道。“嗯这么做好似不太人道,再找机会好了。”只是,当她正弯腰欲拾起竹篓,那鲶鱼男竟已排开摊位旁的人群走了出来。
“喂!臭婆娘!今天我一定要讨回公道,谁再帮她,我杀了谁!”
糟!被他抓着肯定逃不掉。一看,苏映潮不得已站直身,她灵光一动,干脆跨前一步两手一翻,先掀了他的摊。
顿时之间,他摊上被称之为珍禽异兽的鱼虾龟。鸡鸭鹅全都上了天,又落了下来。
“哇啊是什么掉在我身上?啊是双头蛇!”
“双头蛇?哎呀,那我身上这个哇哇哇是六腿蛙啊!”“六腿蛙!双头蛇!啊啊啊有只大眼鱼掉到我衣服里了!哇哇快来人帮我拿掉哇!”
“大眼鱼?那那那我臀上这个?啊啊是只男人手啊!我去你的敢吃老娘豆腐!我打死你!打死你!”
当所有飞上天的物儿再度落下时,也就是一场浩劫的开始。有人慌蹬着腿,有人狂舞着手、狂摆着腰,更有人趁乱抢劫打架,而那肇祸的苏映潮
“到哪儿去了?破仔!”她一边闪人,一边低头寻着竹篓,好不容易在一条人腿下头看到它。“啊啊!别踩,踩到竹篓脚底会生疮啊!”当那只脚就要踩下,她赶紧扯着嗓子大喊,而如她意地,那竹篓只是被踢到更后头,没被踩扁。
呼,人最怕什么,该是诅咒吧,她不信这么猛还会有人敢踩。拍拍胸。“啊!再踩,你的脚也会生疮流脓啊!”当她才松了口气,一条不怕死的脚又差点踩了下去。
于是乎,她只好低着头,紧盯着那被踢来踢去的竹篓,然后猛诅咒人家脚不健全。最后,等她出了混乱的人群,那竹篓也不见了踪影。
“哎哟喂呀,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呀?”注意着那团騒动,她退至一面墙边,背抵住墙,眼看着那数以百计胡踏着的人腿下头,许久,她没发现竹篓的残骸,这才稍微安了心。
既然安了心,她提袖扇扇凉,继续嘀咕起来:“真是怪,那鲶鱼兄说的是什么公理?莫非人的公理,指的就是他们所看见的?但是,要是事实是他们所看不见的呢?我想帮忙,反被栽赃,而真正说谎的还得意洋洋!炳,这人的世界根本没理可循嘛!喂,你说是不是?”大概是瞄到了身边站了个人,她下意识地就往他一问,但那人不但没吭声,更是连动也没动。
“你说是不是呀?”以肘蹭蹭他,然,还是无一点反应,是以她怀疑地偏头一望。
唉?明明就在嘛!为何不出点声音?他该也看到了这好长的一出闹剧了。
她身边的确站了个人,是名双手交抱在胸前的男人,她得抬高脸才能将他看个仔细;而这人除身材魁梧,肤色也挺黝黑,就像饱饮了阳光似的。盯住他卷至手肘处的干净衣袍,那袍下的手臂更是筋肉结实。
渔夫吗?挺像的,依他的身型及肌肉愤张的程度。而长相
她好奇地以臀顶住墙让自己上半身前倾,好让眼睛能顺利将男人的脸看清楚。可一看,她竟就此移不开眼了。这男人,长得倒顶清爽,虽古铜色的肌肤使得他脸部线条暗沉不少,但却额外添加了浓厚的男子气概。
她的视线毫无忌惮地游移在他的脸、颈项、束发、胸膛,以及腰间紧扎的绦带上,甚至那双包裹在裤子底下的长腿。嗯,他是不是很会泅水呀?不知怎地,她就是有这感觉,如果所有人都长成他这样子,那就既不难看也挺中用了呵!
“喂,你是渔夫呀?”忍不住,她朝他问上一句。瞧他终于侧过脸看她,她亦不吝啬地报以友善的笑容。“我瞧你个头儿挺高又根结实,是不是在江上讨生活的?”她对任何有关江河的一切都特有好感。
除了那些毫无节度利用江河的人以外!耐不住,又瞥了那混乱的人群一眼。
可当她问完,却犹不见身旁的人回答。他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可始终是无反应。这难不成他是瞎了、聋了甚至是哑了?哎呀!那岂不可惜?她可好不容易才遇上她看得人眼的人耶。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问着,也顺便提手在他眼前晃呀晃。
男人还是没应声,不过却转过头去探了一下,才又回过头。
“你用不着看后面啊,我就是在同你说话。”有些好气又好笑,眼前除了他俩靠壁站着,可有第三人?莫非他不瞎不聋不哑,独独傻了?“你是瞎子吗?”
看他眨动着深黑的眼睛,该不是。
“那你是聋子?听得到眨眼。”
他又二度眨眼,许是不聋了,那么
“是哑吧?咿咿咿啊啊啊”学人比手划脚。
这回他不眨眼了,反倒扬起唇瓣朝她笑,那笑容很是温暖,很是教人舒服,令得她不禁也跟着笑。
“呵,不是哑吧啊,那我误会你了,真对不住。”他的笑,让她有点难为情,下意识抓着自己的发辫就因玩着,可一会儿发现自己出现这扭捏的小动作,赶忙将那扎实的发辫抛了去。“那你既不聋不哑不瞎,为何我对你说话你都不回应?就只吭一声也好,要不然我就要以为我是对着空气说话了。”
这怪状,就好像她不过是自言自语,而他这人压根儿不存在似的。
“”依然无言。
悄悄拧起眉。“还是不说话?为什么?是纯粹不想搭理我吗?那也好歹说一声嘛!”说一声?啧,他摆明就是不肯跟她说话呀!有些不耐烦。
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连和她生活一起特久的破仔的主人有时都受不住的,唉
“破破!”
就在她发躁的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她反应地低头往声音来源寻去。“啊。破仔、原来你被踢到这儿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归西去了,哈哈!”
盯着那躺在男人两只大脚掌之间的小竹篓,她开心地笑了。
“嘿,能不能麻烦您挪挪脚,让我捡我家破仔?”她笑着一张脸抬眼望住男人,可他仍是如山不动。“喂,那个你不说话便罢,该不会连挪个脚都不愿吧?”站到他身前,她发现自己的个头儿居然还不及他的肩。
不,过,他要是连抬个尊脚都不愿,她可不保证会不会祭出什么绝活,比如狠狠一踹!
岂知她正暗喊着端时,那男人乖乖将脚移了开。但他犹是看着她。
他这么看她,该不会是要她说个谢字吧?好吧。“谢谢你。”弯腰拾起篓子,她挑起篓盖,觑了眼里头的玩意儿。嗯还好无恙,算你命大。她欣然而笑,并将之再系上腰间。
这下没事了,也该找条船出发了。没再多话,她径自眺向渡口方向。
“你”“嗄?”猛地瞪住身边的男人,意外他竟开口了。
“很对不住,刚刚我以为你瞧不见我,所以没回应你。”他的嗓音相当低沉,如同大雾时那缓荡于河谷之中用来警示来船的渔钟。
“这”对还不对啊?他居然认为她看不到他?“那我也很对不住,我健全的两只眼珠偏偏瞧得见你。”她朝他龇牙,算是回报他刚刚的故意漠视。
没再回话,他仅是投以爽朗的笑容,丢掉掌中捏着的石子,点了个头,便回身痹篇人群离去。
“破破破!”苏映潮瞪住地上那块从他掌中翻落的石头,耳朵则听着从竹篓中传出的提醒。
“喂,破仔,你说方才是他帮了我?”她问。
“破。”竹篓答。
蹲身捡起石头,睇着。“而你也觉得他江水味很重?”
“破破。”
“这样的话”灵动的眸儿不停转着,须臾,定住。“嘻,那我晓得了。”而且除此之外,他好像还跟一般人很不同耶!假使异于常人的人该有异于常人的生活习性,那么不如就呵!
又看着那也往渡口方向前去的男人身影,她吃吃一笑,抛掉石头后,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