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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子三舅子”
划破天际的叫声惊动了大街上的男男女女。个个循声看去,就见远处黄沙滚滚,路过之处,人人掩鼻猛咳。
“舅子!你化成灰我也识得!何必拿背对著我?我跟挺之会很伤心的呢!”
挺之?有点耳熟,才这么想的当口,西门义缓缓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大腿被某个陌生男子抱住。
“阁下是”他勉强算是很有礼貌地问。
那年轻男子细皮嫩肉的,很可怜兮兮地抬头对上他。
“舅子,我是你妹夫拾儿啊。”
“拾儿?”这名字也有点耳熟。“我不记得我有妹子可以让我当舅老爷,也不记得有个叫拾儿的妹夫,阁下不放手,我就一路拖你进官府!”
“不会吧,挺之没跟你说?”
“我不知道挺之是谁。”
“挺之就是西门庭啊!我是聂拾儿啊,聂家排行老十,今年终于回南京,要向西门家求亲。我多诚心,一回南京不先回老家,就来找舅子攀关系!”
西门义的脸色微微一变,注意到全南京的三姑六婆都挤过来了。
“你就是那个聂拾儿?”
聂拾儿犹不知两家情结,讨好地笑:
“我就是那个聂拾儿。舅子,挺之都跟你说了吗?”四周对著他指指点点,他一脸茫然,不过他被人指点惯了,就当街坊邻居没有见过他这么俊俏的男儿郎好了。
“小六连提都没有提到你。”西门义阴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要闯!聂拾儿,难道你不知道聂家与西门家的关系吗?”
他闻言微讶,试探地问:“是亲家?”
“你我两家皆是男儿身,哪来的亲家?哼!”见他张口欲言,怕他说出小六的性别,西门义抢白:“你分明是在装蒜,在这里随便问一个路人,都知道你我两家的关系!”
“是仇人。”围观的某人很好心地解答。
聂拾儿一脸茫然。“仇人?我家的谁,杀了你家的哪只鸡?还是你家的谁,不小心踢了我家人一脚?”若真有仇,挺之怎会不知?
“你尽管耍嘴皮吧!”西门义一看此人就讨厌,尤其他头上还冠了一个闪闪发亮的“聂”字,分明逼他敌视聂拾儿。“你这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别妄想碰我家小六!”
“我不能人道?”他只是前一阵子常拉肚子而已,还不至于不能人道吧?一见四周百姓猛点头,聂拾儿不由得松手。
三人成虎,何况众口铄金?他抚著发颤的胸口,喃道:
“没这么严重吧?我一向洁身自爱我的第一次是在南河镇上,易容跟师父去办事,半路上被人见我俊俏,硬生生地拖进妓院里最后,不得不从窗口跳楼,也不能算第一次啊,咦,原来我一直守身如玉等等!等等!三舅子,你走这么快我怎么追耶,这位仁兄,你长得好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儿看过你?”
“你眼力一向过人,记忆力又好,怎么会不认识我呢?”一身白袍的青年持扇苦笑:“我只不过看这里围观人多,过来瞧瞧,算了,你就当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吧!”
“四哥!”聂拾儿马上改抱住他的大腿。“你不要不认我啊!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好不容易才赶回来,至少你得告诉我,到底是哪个混蛋跟西门家结仇的?”
“是我。”
“咦?”“现在,大概加上了一个你吧。”聂四很好心地说。
“我?”
敲门声响起。
“谁?”
“六公子,我送消夜来。”
“消夜?”原本打算上床睡觉的西门庭,又一跃下床,东起头发,拉好衣襟开了门。门外有名家丁拿了一盘桂圆糕,他一对上她的眼,就一直眨一直眨著。
“你在玩什么啊?”她失笑,认出了他是谁。
“你果然厉害!”他连忙将她推进门,紧紧地拴上门闩。“你说你光看我的眼,就知道我是谁,这下我可相信了。”
“”那种故意耍皮的眼神认不出来,她怕会被他活活掐死。
“哼,挺之,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他不愿以假面面对她,便撕下面具,露出很哀怨的俊秀脸庞。“你没把我的事上呈你兄长吗?”
她微微一愣。“我交朋友也要让大哥他们知道吗?”
聂拾儿闻言,眯眼瞪著她。“你再说一次。什么交朋友?”
“我们是好友,对吧?”她试探地问。
深呼吸、深呼吸,再吸一次,不然会被气爆。他向她伸出手,她迟疑一会儿,才握住,随即,她整个人都被拉进他的怀里。
“西门庭!是我的表态不够,还是你太蠢?我连本名都告诉你了,难道你还想装傻”不对,抱起来的感觉不对。他更加用力抱紧她,肚子里的气在刹那间消个一乾二净。“挺之,你、你很柔软哪”糟,不行。连忙推开她,往后退了几步,眼角忍不住偷觑她。
她还是一身男装,看起来还是一样的优雅,只是胸前好像有点曲线了。他用力吞了香口水,把眼睛往上吊,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软玉温香啊本来还以为她长年被“缠绑”应该很小,刚才不能再想、不能再想,再想下去,他怕夜深人静,他会性情大变。
西门庭很有趣地看着他表情三变,笑道:
“大哥暗示我,即使我扮男装,也不用太过刻意,南京城的百姓爱怎么传就怎么传,最近天有些热,所以我就”
“原来如此,你大哥真是贴心啊。”他酸酸地说。
“我发现,每回我一提大哥,你的语气就像吃了腌梅。”
“那当然!”他低喊:“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容许自己喜欢的女人,嘴里喊著大哥、大哥的!我要嘴里老喊著大嫂大嫂,你酸不酸?酸不酸?”
“”聂拾儿瞪著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耳鸣是西门家人的特性。我刚才好像也耳鸣了,对不起,聂兄,请你再说一次。”她笑。
再深深吸口气,然后他仰头看着屋顶,正色道:“我的暗示够多了,你真要我说明白吗?挺之,我玩不来那种含情脉脉对看的把戏,也说不出一句甜言蜜语,更不够像个小男人一样会抱著你的大腿不放。可是,我喜欢你,我要你跟我一块并行。”他缓缓垂下视线,对上她,很专注很含情很用力眨著眼。
“聂兄,你的意思是你对我,心动了?”
他闻言,白皙的嫩皮上透著淡晕,努力地吸气:“是。”
她微讶:“可是,一开始我是个男孩啊。”
“在信上的挺之,无关性别,在宫家救我的挺之,的确是个男孩,我不敢说,不论你是男是女,我都会抓住你不放。可是,我很明白你在我心中的份量,你是男的,我永远当你是知心人;你是女的,放过你,就是我的损失了。”他好像维持不了正经,脸一垮又很哀怨地说:“我都被你看透透了,如果不盯著你,我怕你会四处放话说我杀人不眨眼。你这里有没有火摺子?”
他话题转移之快,她也不会措手不及,这世上能追得上他思绪的,大概也只有她了吧。
她在柜里取出了火摺子。
聂拾儿笑嘻嘻地,双眸却露了认真。“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有一幅画轴,从家里偷出来的?那是我老爹年轻时候的画像,当年我学易容,喜欢变成别人,看见这张画像,心想倘若有一天能将他脸上的神韵扮得十足,天下间就再也没有难倒我的容貌。”他从怀里掏出那卷有点泛黄的画轴,拉著她走到火盆前蹲下,笑道:“这是我老爹年轻时唯一一张画像。”
点了火摺子,从画像四角开始燃起。
她没有看向那画中的男子。他连烧画,都存心把画纸转背,她又何必去追看?
他沉思了会儿,又道:
“我家有十二个兄弟,西门家差不多只有我们的一半,你三哥却足够抵著聂家好几人了,我在信上也提过我的十二弟很不成材吧?”
“你把他骂得体无完肤。”
“他现下去书院念书了。他的相貌生得真好,在书院一定遭人觊觎,哈,他活该!听说他在南京迷恋女色,到了书院,只有男人不会有女人。”他哈哈大笑,看了她一眼。“我有个脾气,就是不准任何人欺负我家里人。”
她看着他被火光照著的侧面。明明在笑,但神色坚定无比,像下定决心要去守护某样东西,依她对他的了解,必是他家里有事发生刹那之间,心口微微颤动。
他用他的方式守护自己最看重的人。
“挺之,我心中将会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不再会去追究解答,但永远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你会在意吗?”
她摇摇头。
“哎啊,你这样子我很麻烦的。”他很委屈:“虽然你很随遇而安,但是,倘若哪天我要在外头招惹女人,娶个三妻四妾,你很随缘地点头,我一定很伤心。”
“你要娶我?”
他张大眼瞪著她,几乎要贴住她的脸。“我、聂拾儿,要娶你,西门庭,字挺之,当老婆,我这样说得够不够明白?够不够真心?”
她往后退,他又逼近,非要跟她脸贴着脸就是。
“你又没问过我。”
“没道理我对你心动,你却无动于衷。说,现在你看见我的脸,有没有心动的感觉?有没有?有没有?”他耍赖地问。
“”他眯起眼,很狰狞地说:“那这样有没有?”语毕,用力吻住她的唇。哎啊,总算被他偷到了。朱唇柔软,像他爱吃的甜食啊依依不舍,依依不舍,一直咬啊啃的,直到他过瘾,才沙哑问:“你可以回答我了。可你要选择好你的答案,如果还是无动于衷,我就一定要让你心动就是。”
西门庭看着他,依然是那抹很有趣的笑,只是红唇微肿,看得出他下了狠功夫,把所有的绝学所有的青涩都用在她身上。
“聂兄”
“叫我拾儿。还有啊,我知道你脾气很淡,也很随和,可是,你要体认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你的唇是我独享、你的身子也是我的,以后不准人家随便碰你,你也不发火啊。”他很理直气壮地说。
“聂兄,你想不想谣言成真?”她很有礼地笑道。
让他无法传宗接代吗?他稍稍松了手,乾笑:“我只是怕你大哥先把你给嫁了,我得先订下你啊。何况,你我两家恩怨情仇这么深刻,我怕不耍点无赖,你会被你三哥同化。”
“你见过我三哥了?”
“岂止见过?我还回家见四哥,他告诉我两家的仇恨我只能说,你三哥真是执著啊。”
她笑:“我三哥是个有趣的人。”
“人人在你眼里,都是很有趣。”聂拾儿顿了下,轻声问:“你跟我有些像。喜欢有趣的事,只是性子比我淡然,从不刻意去追求什么。而我,能跟天下人打交道,却不见得会长年热中联系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挺之,到底是何时开始,你在我心中烙了印呢?”
他一直在试他的底限,他到底能为她付出多少感情,露出多少的真面貌?不是他不愿,而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卸下所有的面具,让她看见赤裸裸的自己。
“嫁给我,是很有好处的。”他塞了块桂花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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