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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陌生人,她肯定。
但看久了,却又令她有点熟悉的感觉,真是怪。
元宝发现自已的目光无法离开他。他那冷漠而锐利的眼光和一身冷绝的气质,都有种逼得人透不过气的压力,他的脸是那么完美,像寒冰雕琢,完美却没有温度,但,即使他又冷又不耐烦,仍然有无比的魅力吸引人驻足不去。
“吃饭。”
冰冰岩蓄满寒霜的眼睛直盯在元宝脸上,似乎想看穿她,冻住她,令她莫名其妙的心慌起来,几乎想逃。
“你是谁?”她有气无力的再问。
“郭冰岩。”他眼中有一抹奇异难懂的光芒。
废话!她想知道的不是再一次听到他的名字,而是他真实的身分。不过,她已经快没力了,什么都懒得去追究了,只把头又垂了下去。
“吃饭。”听他说的,和“去死”一样无情。
元宝连反应都不会反应了。
冰冰岩可以轻易夺去一个人的生命,却不能教她自动自发的驯服顺从,他太了解她了!碍于她曾解救他免遭变态色老头的毒手,这么一点点恩情存在,他也不便动粗逼迫她服从,一时之间,他有点左右为难。
“为什么不吃饭?”
“我不吃嗟来食。”
“我深信她们不敢苛待你。”他的语气虽冷,却是肯定的。
“护短。”她又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特殊压力,更不愿抬头和他四目交接,她不想让自己屈服于压力之下。
冰冰岩是卓然孤傲的人,一生没对任何人软了心肠,即使面对义父亦是冷面铁心,远不如石不华擅长应对。只因他自觉从不亏欠任何人,谷天尊收留他是因为他乃可造之材,而他也确实替“修罗门”赚进了大把大把的银两。
只有她,曾经无目的、无所求的救他免于不幸。
他心中也暗暗奇怪,元宝对他似乎全然不惧,而她不过是一名弱女子。他从未遇见过像她这么有自信的女孩,全然不同于冷慧凡、姬水柔或义妹施琉仙的自信,她们的自信不是来自本身,而是源自于武力。
他凝视著她,同时想着:她变了好多,和男孩时期大不相同;不过,他一向知晓她的美丽,而且光采照人、活力充沛即使在她饿得像软脚虾的情况下,他仍深信这点。瞧,她都快没气了,却依然倔强如斯。
事实上,这也是他最大的困扰,在他眼中,没有一个女孩像她一样使他恋恋难忘,促使他回头来寻觅旧时光。而他,是讨厌回忆的。
“吃饭。”
“不吃。”
“你真令人生气。”
“气死活该!”
冰冰岩眼中的寒光可以冻死人。换了别人,不管男人、女人,他老早一掌打昏了事。他不该意外,多年前他便知晓金元宝有气死活人的本事。
他发挥了最高的忍耐力,亲自端起饭碗,走到她面前,用一根食指抬起她下巴,在她微张嘴表示诧异的时候,把一口饭喂入她口中。
元宝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看见他冰冷的表情,她想,冷慧凡的冰霜气质只是一层强撑起来的外壳;郭冰岩却是有能耐教人从骨子里冷出来。而这个冷面、冷心又冷血的男人,现在居然在喂她吃饭!
她发现自己一口又一口的吞咽食物,在复杂的心境下,有点食不知味,但是,她毕竟无法再倨傲下去,自动解除了绝食警报。
吃了饭,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了,她肆无忌惮的发问;“你一定是那两个女冰块口中的主人吧?你捉我来干什么?是不是想勒索金钱?不对,不对,你的样子不像为钱发狂的财奴,那又为什么呢?哇!懊不是劫色吧?我告诉你,我已经订了婚,你别乱来喔!”
冰冰岩停下喂饭的动作,把脸对著她,他那一双如古井般深不可测的眼睛深思地看着她“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至少,目前没有。”
“就是说嘛!我看你也不像采花贼。”虽说有点自讨没趣,毕竟,她心里著实放心不少。元实的行为是有些惊世骇俗,但她终究是豪门大宅里的小姐,贞操观念重于一切。“那你们囚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让你爹栽跟头。”
“你和我爹有仇?”
他冷哼。“他尚不够格做我的仇人。”
“这话真令人不解,我爹既不是你的仇人,你何苦派人囚柰我,说要使我爹栽跟头?这不是自相矛盾吗?真令我好生不解。”
“我的仇人全都去见了王。”他淡漠的说。
“你杀人!”元宝的神色变了,声音也发颤。
“被我砍下的人头,少说有五十箩筐。”瞧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知道他不是说著玩的。
“你”她吞了一口口水。“杀人魔”
“见鬼!你再胡说,我割下你的舌头!”不知怎地,他并不希望她怕他。
一听说要割舌头,她马上把舌头伸得长长的,咿咿唔唔道:“给你割,我不怕。”他一不劫财,二不劫色,岂会看上一截舌头?元宝一向不笨。“我最讨厌人家威胁我。要人一个、要命一条,其他免谈。”
他用漠然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我人也不要、命也不要。教元实讨了个老大没趣儿。
但是,你能跟一座千年不溶的冰山争短长吗?他会乾脆冻麻你的吞头,冻住你的脑神经,教你也变成另一座冰山。
静默了好半天,她忍不住才问:“你受过刺激,是不是?”正常人不可能冷酷至斯。
他有一瞬间的呆怔,然后,肯定的盯著她。“向来都是我让别人受刺激。”
“说的也是。”她悄声道:“你真的杀过人吗?还是说著玩的?”
“我像是会说笑的人?”
“不像。”她摇头。“你除了像一座冰山,我看不出来你是哪一类人。”
“我所处的世界,不是平?习傩盏哪闼芟竦纳睢!彼档糜行┥玻坪醪还哂诤腿怂嫡饷炊嗷啊!拔疑比耍鞘巧狻!?br>
“杀人的生意?”元宝咋吞。“三百六十行,哪有这一行?”
“所以我说你无法想像,因为你年轻识浅。”
“年轻识浅很好啊!心中没有太多的包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错。”郭冰岩不自然的别开视线,将饭碗搁在桌上,低喃道:“这也是我最羡慕你的一点。”
“你说什么?”元宝没有听清楚。
他恍若未闻,转身要走。
“喂,你别走!”
他哪里肯理会,她又哪里肯罢休,跳下椅子要追赶上,他却忘了自己已经腿软了一阵子,临时起意要追、赶、跑、跳,结果当然是砰的一声,摔得丑样横陈,哀声大起,教人想不回头看一眼也难。
冰冰岩停步、回眸、看一眼,语出真诚的道:“丑死了!”
原来,完全不懂“虚伪”有时也是一种美。
元宝原已疼得皱眉咧牙,这时又给他气得七窍生烟,她确定这个冷血男人对她怀有偏见,讨厌她到了极点,否则,看见像她这样人间少见的清丽脱俗的美少女不幸落难,不是该伸出援手,细心呵护才符合常情吗?
“你一定很恨我!”她指控,泪水在眼中打滚,不知为何,这个念头使她很受不了。
“恨你?”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对,所以你幸灾乐祸。”
“我没有幸灾乐祸。”他实话实说。
“你有!”她开始哽咽。“我摔一跤已经够惨了,你居然幸灾乐祸的说我丑死了,你这个人太差劲了”她鸣咽出声,加强指控效力。
冰冰岩那张宛若寒冰雕琢的容颜,起了一丝丝的变化,却又极快收敛住。
“没有人在摔跤之后还称得上美丽。”
然则,这样的解释是不够脱罪的。
她刁蛮道:“你骂我丑死了,我就恨你。”
“随便。”他内心无愧,只觉得可笑。“这不是你第一次说恨我,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啥?”元宝圆睁杏眼,忘了要哭。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团疑问给她。
接下来数日,元宝吃得极好,胃口大开。她领悟到跟冰雕人生气,赌气,那是跟自己过不去,她金元宝从来不做赔本生意。
甚至在洞悉“恶徒”没有伤害她的意图之后,她的行为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不再把冷慧凡、姬水柔那两张冰霜脸放在眼里。
嘿嘿,功力太浅了嘛!苞郭冰岩相较的话。
再怎么武功盖世,若是不能伤人,也不过是一只纸扎的老虎,唬谁呀?
有了这样的认知,她又恢复了她的本性。
基本上,金元宝算得上是一个生性恶劣的人,她很容易得寸进尺,很容易软土深堀,而且,丝毫不以自己乖戾的行为为耻,是以,也就谈不上“改进”两字。
她有好几天没见到郭冰岩了,居然有点想念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不过,他不来也好,等她养足精神,就可以偷偷溜走,因为黑白双姝对她的看管不若之前严密,她又熟悉西湖的地势,逃走的成功率很大。
她是杭州人,很以自己的故乡为荣,因为出名嘛!
杭州扬名天下,大半拜西湖所赐,正如大诗人白居易赞叹的“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说起吟咏西湖美色的诗词,真是数不胜数。
甭山赏梅,那更是富贵人家每年必游之处,连金乞儿那等铜臭佬,也会携家带眷来上一回,彰显一下身分,表示自己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气质的。
元宝从不参加“旅游团”叫她听一群三姑六婆吱吱喳喳的惊叹声此起彼落:“哎呀!多么美丽,多么诗意!”“可不是,一片香雪海,置身其中,当错以为自己是梅花仙子。”“你真敢说!若是真有梅仙,也只有xx小姐当之无愧。”她可受不了。
而在那种时,刻也少不了唇枪舌剑,也少不得有人打圆场“得啦!得啦!自家姐妹,何苦评长论短?倒不如一展才华,借古人吟咏此情此景。”当然,马上有人争相卖弄“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长忆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这是姜夔的暗香。“无意若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香如故。”这是陆游的卜算子。
像那些闹烘烘的场景,教她怎受得了呢?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背了一两首诗词来应景,渲染西湖寒冽的碧波和一片云霞砌的梅海。结果,根本没了赏梅的情趣,反成了一较高下的背诗大会。
元宝一想到就叹气,压根没兴致去凑热闹。
她最喜欢约默婵一道前去,耳根子清静多了,而且还有一样好处,姐夫张师涯不但会派人暗中保护她们,累了,有轿子可坐;饿了,茶点热食供应不缺。一票人只伺候她们两个,说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唉!相比之下,金家这块金字招牌真是中看不中用。”
谁教她生在女儿国呢?有什么好东西,众多姐妹一瓜分下来,所得也就有限得很,假使老爹多学学张师涯的慷慨大方,当他的女儿才叫风光,偏生他的钱不比别人少,吝啬的花招却是比别人多。
他人是勤俭致富,金乞儿是富了更加勤俭,即使被人取笑“赚钱不花,留著垫棺材板!”他一样我行我素。
元宝也爱钱,但她真正爱的无疑是金钱所能买到的生活上的方便。她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选夫婿时口口声声只重“人品”、“才华”绝不敢直言说家世第一、外貌第二,那显得太势利,不是贤淑女子风范。反正,做父母的总会挑一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放心吧!案母们都是非常功利又爱惜颜面的,犯不著闺女自个儿“破坏形象”像元宝这样现实的姑娘,开口就问男方俊不俊?有钱没钱?可是万里挑一的。
“你在夸奖我吗?”元宝问。
“我在损你!”作者答。
“哈啾!”元宝很不雅观的打了个喷嚏,她二话不说的走向窗畔,边走边擦鼻涕,当她伸手正要将窗户关上,一向神经大条的她也察觉到今晚的月色明亮,不由把头伸出窗子朝上仰,好大的一轮明月,没有缺角。
“难道今天是十五?”她有点迷惑的自言自语。
“正是。”有人迅速接口。
“是你!”她深吸了口气。好大座一会移动的冰山,作么举止轻灵如猫,无声无息?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心想自己擦鼻涕的丑样都被他看了去,然而,她仍暗自希望一切不要如她所想。
“刚到。”郭冰岩静止如石像般。“十五明月夜,可让你联想到什么?”
“有啊!我有一位表姐就选在月圆之夜自杀。”
冰冰岩的眼神已极冷,如今更似冻住了。
“是吗?”
“骗你干嘛?而且她是为了一个非常可笑的原因,那么义无反顾的结束自己的生命,使我想忘也忘不了。”元宝太寂寞了,所以逮著一个人就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
“我表姐的闺名就别提了,我只能告诉你,她有倾国倾城的容貌,
纤合度的身子骨,性情柔顺、举止娴雅,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简直称得上十全十美,连我第一次见到她,都很不争气的目瞪口呆!
“唉,她好似仙女下凡,美到连女人都无法嫉妒她。我们家族的长辈们都断言她的未来不是贵妃也是王妃,私底下,还悄言只有她配当皇后呢!
“我表姐本人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价,所以,她更苛求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须完美无瑕,有时会觉得光是坐在她身旁观赏她品茗的优雅动作,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总之,在她身上,绝对看不到任何不雅的举动。终于,在表姐十七岁那年,宫里传出皇帝选妃的圣谕,驻守此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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