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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舞沐衣一愣,忘尘笑着拿起酒壶喝了一口。
“自古多情空余恨,凡夫俗子总无愁;残风晓月不知处,忘情天涯不染尘!”
舞沐衣望着他飘逸优扬的白色背影。行事向来神秘莫测的忘尘,到底想引领她迈向何处?她总觉得他似乎有意无意地将她内心深埋的种种、她刻意掩埋的东西—一揪出来。那感觉不好受,她不喜欢自己被看透,然而她又说不出对他那种有怨有敬、又排斥又依赖,甚至厌恶却带一丝崇仰的矛盾情绪,他不似以往登沐人堂大门的男子,有些根本无痛无病,只为见她一面而来。他坚持把她带在身边,却仿佛无所谓她存不存在,他确实困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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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忘尘好像再熟悉不过似的.这条路也是通往魔门阵营唯一的路。看到一座陡峭的岩壁,忘尘在此时停下脚步,舞沐衣仰头望他,被他变得凝肃的表情吓了一跳。
忘尘忽然提步如飞,瞬间来到树林前的断崖之上,舞沐衣一愣,赶紧跑了过去。
一剑封喉,手法干净利落,既快又准,既残又狠,死者死得毫无痛苦,毫不挣扎,胸前一朵罕见如雪般柔美的白色兰花,仿佛对死者致上敬意。凶手是残酷的,同时出是仁慈的。
忘尘垂首望着脚下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蹲下,碰触死者的颈部,残余的体温证明他才惨遭毒手不久。忘尘无动于衷的平静如昔,他只是感叹,只是无奈,只是觉得非常可惜。
舞沐衣整个人傻住了,不仅是那名气绝的男子正是不久前才碰面的水残心,还有他胸前摆放的那朵白兰
思绪一下被扯回十年前那个黯月风狂的深夜,她在沐人堂后院发现了爹娘的尸体那是她永远也抹灭不了的残酷记忆,爹娘的胸前都放了一朵白色兰花,当时父亲锁住自身气脉,硬是撑到她发现了他们,而父亲只来得及告诉她千万不要报仇!便气绝。
案亲的遗言像魔咒一般箍制了她。她知道当年父亲的医术在武林称奇,魔弦皇一心想纳为麾下,三番两次前来说服。而爹爹一生侠义,不向恶势力低头的下场便是惨遭横祸。
案亲不要她报仇,因为他太清楚魔门阵的可怕,而她就算想报仇也没有能力,她只好不问江湖事,只能怨江湖人,只得把这分深仇埋在心底,让自己变得冷血刻薄。
美丽的白色兰花此时又刺眼地绽放在她眼里,她一阵战栗,忘尘倏地起身轻压住地狂颤的肩头。舞沐衣小脸发白,冷汗直冒,她并不怕见血,更不怕看见死人,她的晕眩全是因为那朵娇柔的白花。
一股宏大的力量自她的肩头注入她紊乱的内腑,她深吐了一口气,整个人软弱无力地跪坐于地。
“残心”没想到才有过一面之绿,他居然就被杀了,舞沐衣心头有澎湃的怒海翻腾。
忘尘看着她颤抖地拾起那朵白花,此时他的眼神中心疼胜过一切。
“魔门阵”舞沐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倏地起身捏断了手中的花。
她怒气腾腾地往断崖边冲,忘尘飞快地移动脚步,伸手一揽。舞沐衣在断崖前顿下脚步,忘尘也在瞬间只手环住她的腰身,她手上调寒的白花在同时被她掷飞了出去,飘在空中,破碎的白色花瓣落下,转眼消失在山下那片阴沉诡谲的魔门阵地
舞沐衣缓缓低下头,看见环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她冷声道:“你以为我要跳崖吗?”
“既知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我怕你停不住脚。”忘尘浅浅笑之,收回手,转向水残心的尸首叹道:“厚葬残心吧!”
舞沐衣瞪着山下那片土地甚久。她以为她可以压抑的很好,因为她一直躲在沐人堂里不闻不问,但她清楚此刻她再也抑制不了那股爆发的仇恨。她想报仇,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毁掉魔门阵。
反身冲回忘尘身边,她寒声启口:“我爹娘去世的时候,胸前也放了白色兰花。”
忘尘看了她一眼。“这就是你对魔门阵的仇恨?”
“难道这还不够吗?”她瞪着他说。
忘尘淡淡一笑,亲手埋葬了水残心,将壶中的酒全都洒在松软的土地上。他轻声细语,平淡柔静地启口:“多年来你独自背负着这样的血仇不愿与人分享,就连自己的妹妹你也不愿诉之实情。身为神医之后,你虽有玉女神医的美名,却对整个武林嗤之以鼻,将你的不满迁怒到所有江湖人身上,结果抑郁成疾的人是你啊!”舞沐衣震愕不已。她是个神医,却让一个江湖客对自己说她抑郁成疾,然而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居然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而忘尘依然温柔挂笑,淡淡地说:“一昧的逃避真能躲得了命运吗?你将裳儿保护在沐人堂里就能避免是非吗?舞姑娘,有人之地便有是非,有是非便是江湖。”
“你在跟我说教吗?忘尘公子。”舞沐衣冷酷之极地回道。
“不敢。”忘尘淡笑。
“我了解一人江湖无尽期的道理。只是个人见解不同罢了,江湖上太多伪善者,争权夺利,狐假虎威,道貌岸然的表相之下尽是狼子野心,正派反派都是一般,武林永远不可能和平。”
忘尘居然笑得更深了些。
“我尊重你的见解。”
他只回了她这么一句话,让她有些愕然。他不跟她唇枪舌战一番吗?甚至提出一些反驳意见。
但他什么也不再说了,只是走向崖边,凝望着山下沉默不语。风扬起他白净的衣摆,刹那间她几乎要错觉那是一道恍惚的幻影
她很明白忘尘不是她口中说的那种人,所以他不加入任何门派,他黑白两道畅游自如。他利眼透彻世事,正派有险,黑道办有义,他的声望是靠他自己的双手赢得的。但他依然潇洒自若做个闲云野鹤,相形之下,她只是一只井底之蛙,不甘示弱地自捧自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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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派早已人去楼空,逃的逃、死的死。俨如废城。
忘尘深锁眉宇来到正厅,青龙派首领早已气绝在虎皮宝座上,同样的,他胸前也放了一朵白色兰花。
中极门的下场如出一辙,忘尘随即明白,那位兰花杀手恐怕就是魔门阵最神秘可怕的邪剑门主。此人心高气傲.只杀带头的,一剑取命,再放上白色兰花表示哀悼,该说他心狠手辣?还是故作姿态?
忘尘内心有底,很快地消失在黯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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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星辰稀微,月色黯淡,这是个让人容易忧伤的深夜。明明有月,却见不着光:明明有星,却乌云掩芒。好似他郁结的心房,他想触及的那道璀璨之光,却是怎么也照不到他心里。
御兰芳望着黯月淡星,愁上眉稍。曾经无数深夜,他闭上眼就可感受故园那漫漫黄沙飞扬,如今心中只剩一双亮星般的美眸催眠着他。
他以为他无情无爱,他的心早随着西域那片曾拥有过的国士而逝,然而仅是一记眼神,居然有如此撼动他的力量
舞沐衣!若能,我还想再见你;若能我可以一直伴着你;若能找多想携着你,看看那一片浩瀚江河
“公子”剑僮来到他身后。
时候到了,他明白,但他还不想动,他只是想再多想她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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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风确实冷了些,屋顶上的忘尘啜着酒,凝望萧瑟的夜空。
是寒风的关系吧,是黯月的缘故吧。怎么连自许忘情人间弃红尘的他,突然间觉得寂寞起来。
寂寞?这种感觉真是既熟悉又陌生。他不是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优游自如?他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包袱,亲情、友情、爱情,他看的太淡了,几乎要看破了,怎么此时此刻他也会觉得孤独了起来?
甭独的喝酒,孤独的望月,孤独的牵念着客栈内此时该是熟睡的她
没见过那么倔强的女子,她太擅于掩饰了,掩饰怨恨,掩饰心事,掩饰内心其实仓皇不安却故作冷漠的恐惧,再怎么坚强,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尽管她冷静地面对家毁人亡的事实,她总是冷潮热讽的犀利言词,但他一眼就看出其实她的心比谁都柔软,都脆弱,都寂寞
现在可不是想她的时候
不约而同的,两个人心中浮现这句话。
兰香?
酒味?
是他
御兰芳垂首对剑僮说了两句,剑僮微怔一下才离去。御兰芳缓缓抬起头,轻摇羽扇,笑意柔雅地攀上唇边。
“忘尘公子,你我真是有缘。”
“忘尘向来与有缘人相交。”忘尘跃下地面,笑得比他爽朗。
“兰公子深夜造访天道宫,不怕引人遐想?”
“忘尘公子又为何只身在此守候?莫非忘尘公子是天道宫的人?”
忘尘一笑。“天道宫乃名门正派,我一介凡夫俗子怎高攀得上。”
“忘尘公子说笑了。”
“如果我说我在这等你,你以为如何?”
御兰芳添一分笑意。“在下受宠若惊。原来公子便是中原武林第一名剑多情剑之主,前次初见恕在下不识泰山。”
“兰公子言重了,是我失敬,魔门阵内最神秘顶尖的邪剑门主!”忘尘的笑容一如往常,满是自信。他在御兰芳眼中看见了火花,跃动在彼此深沉的黑眸中,交错着电光石火般的利芒。
忘尘的笑意更深,几乎是激赏地看着他也如他一般漾着从容而优雅的微笑。御兰芳没有因为他的试探而显露丝毫惊愕之色,他优扬的眉稍带着近乎天真的神采。
“忘尘公子,你说的邪剑门主是指我吗?魔门阵虽为邪教,其势力在中原武林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我初入中原便有耳闻。但在下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怎高攀得上。”他学着他的语气说。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忘尘真的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兰公子气宇昂轩,非凡脱俗,想必亦是深藏不露。”
如果他们的立场不是对立的,御兰芳真的愿意与他深交。
“天下第一名剑,御兰芳早想讨教。”他礼貌地一拱手。
此时剑僮已回,忘尘看了一眼剑僮背上以绸缎包裹的长剑,虽不见其形,却可以感受的出那是一把上乘好剑。
忘尘一笑。“你有看见我带多情剑吗?”
御兰芳自在的晃着羽扇。“忘尘公子酒不离身,多情剑亦是。”
他确实不是简单人物!
“你我并无仇恨,何需兵戎相见!”忘尘还是笑。
御兰芳看了他一眼,示意剑僮退下,迎上笑脸。
“请公子手下留情。”瞬间真气凝于双掌,乌发飘扬,气掩黯天。
“兰公子高抬贵手啊!”忘尘笑道,手持酒壶挡下飞旋而来的羽扇。
宏大之气将两人震开数步。御兰芳翻身至屋檐,忘尘也一跃而上。
拳脚交替,掌风四起,兰香漫漫引人醉,酒意醺醺扰人眩,两人都只用了三成功力,只想探出对方实力为何。
双掌交手,眼神替换之间,对彼此深不可测的实力皆有所激赏。
屋瓦上的打斗引来天道宫人的注意。御兰芳轻盈落地,忘尘也瞬间来到他面前,两人相视而笑,作揖回礼。
“承让了。”两人同声道。
御兰芳收起羽扇向他颔首致意,对一脸惊惶的剑僮柔声提醒。
“我们走吧!”
“公子”剑僮一怔,见御兰芳已反身而去,赶紧追了过去。
忘尘始终没有褪下他的微笑。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壶,裂了一缝,壶中美酒已经漏尽。
“可惜”
可惜的是酒?还是他?
御兰芳俊颜冷肃,再次摊开手中的羽扇。瞬间柔羽纷落,扇支碎裂,一旁的剑僮震惊得瞪大了眼。
忘尘真的是好可怕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