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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比的黑,那双腿仿佛已不是他的,冷汗涔涔遍布在他额角、前胸和背脊,每向前走一步都有段椎心刺骨的痛跟着蔓延,直痛人他每一个细胞里去。
妈的!王东贤粗鄙的低咒一声。见鬼了!在道上混了十几年,他还是头一次被那么恶劣的人追杀!那小子腕上的刺青摆明了他是黑虎帮的人,张牙舞爪的虎口刺青更挑明了他在黑虎帮里不是泛泛之辈,那对他穷追不舍的小子若不是伍奕的继承人,也一定是伍奕的左右手。
懊死的黑虎帮原以为是个不过尔尔又不成气候的小帮派罢了,凭他东贤盟数千名忠心勇猛的属下,这一次北上,打的就是不将黑虎帮夷为平地,也会让它从此销声匿迹于道上的主意,他盘算着,经此一役,他王东贤还怕不名扬北台湾的黑道吗?
然而事实情况的逆转却狠狠地教他措手不及,那黑虎帮非但拥有数以万计的精英分子在为帮派效力,甚至已稳稳地坐拥了北台湾黑道的龙头位置,握有难以估算的人脉、赌场、夜总会、酒店、饭店,庞大的金钱不断地在扩充帮会组织,并转投资在各种股票、房地产、基金、期货和外汇上。
如果只有这样也就算了,最让他胆战心惊的是,那黑虎帮的帮主居然就是二十年前在全球黑道社会里赫赫有名的超级保镖,代号“蝎子”的伍奕。
老天,伍奕!到底是哪个笨蛋给的错误情报?难道就没有人查出黑虎帮的帮主伍奕就是当年那个和凤凰城“天蝎门”门主义结金兰的冷面保镖吗?
这下子他简直是找死的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无怪乎刚才和他一起冲入黑虎帮总堂的几千名属下会在瞬间被扫荡得干干净净,连保护他的保镖也跑个无影无踪。
那些个没义气的家伙,亏他平时待他们不薄,总是给他们吃香喝辣的,现在大难临头,他们居然一个个都丢下他自己逃命去,这是什么世界?算什么兄弟
“哈,贤哥,原来你在这里呀!怎么不放个烟花什么的暗号通知我哩?害我真是找你找得好苦哇!”
那调侃,如地狱来的声音在王东贤耳畔响起,使他庞大的身躯瞬间在暗巷里跳了起来。
王东贤喘息的鼻音加重了,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看到那凶恶的虎口刺青,他就本能地打了个冷颤。
“你你想干么?”王东贤握住枪把沿着墙壁退后一步,这把枪是他最后的武器了。
“不想干么。”地狱使者笑了起来。“贤哥你这么辛苦从南部来看我们,我们不略尽地主之谊怎么可以?让你窝在这里喘,真是太没礼貌了,你们说对不对?”
“少帮主说的是!”宏亮又整齐划一的答应声一起脱口,显示了包围这条巷子的不是只有小猫两三只而已。
地狱使者很满意地笑了。“贤哥,你也听到了,我的属下们都很想请你回去作作客,我们的厨于是一流的,无论你想吃意大利菜或是日本莱,保证你吃得尽兴,怎么样?跟我们走吧?”
“我不会跟你们走的,有种你就杀了我!”王东贤死命地抱住墙壁那户人家的铁窗,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何必讲得那么严重?”地狱使者坏环地笑了笑,他从怀里拿出一副手铐来,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孔逼近了王东贤。“知道这是什么吧?”他问得好像那副手铐是扫帚还是畚箕似的轻松。
“你你想怎么样?”王东贤害怕了,就他这几天被追杀以来的观察结果证明,这只无恶不作的恶虎有着令人难以捉摸的习性,因此,虽然两人此刻面孔的距离相隔不到十公分,他也难以猜测恶虎的下一步会做什么。
“不怎么样。”地狱使者眯起了眼睛,一派懒洋洋的样子:“既然贤哥你这么喜欢这里的铁窗,哪有不成全你的道理?”
他这个善于攻掠的战士,很快地在王东贤来不及脱手之前,将手持铐上了他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将他牢牢锁在铁窗上。
“不!你不可以这么做!”王东贤快气疯了,被铐在这里,不就表示他明天一定会到警局去报到了吗?这么联想下去,绿岛小夜曲也好像离他不远了天呀!如此一来他颜面何在?他在南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神气的龙头老大呀!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地狱使者很快乐地笑了,哈,这副手铐还是他从怒那里摸过来的,反正又不要钱,他乐得物尽其用。
“放了我!”王东贤如狂狮般咆哮着。
地狱使者耸耸肩,两手一摊,嘴角似笑非笑。“我想我没听到你这句话。”
他转身,修长的腿跨进一旁准备好的黑色大房车中,随即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
***
哦,又是宴会。
排场盛大的晚宴对颜晓冽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她并没有为今晚的宴会多做装扮,但她仍是全场的焦点,原因无他,只因为她是颜家的掌上明珠,著名音乐家颜晋夫妇最宠爱的独生女。
她吸了一口红酒,有点意兴阑珊地看着那群正和她父母相谈甚欢的上流社会男女,他们的衣着都相当考究,谈吐也都很进退得宜,但是呵,附庸风雅。她撇撇唇,得到一个很中肯的结论。
如果她父母只是单纯的音乐家,就算名气再响亮,颜家也不会日日门庭若市,就因为她父亲颜晋提同时也是“jt”集团的下一任主席,才会招来这些狂蜂浪蝶。
现实吗?她倒不会那么感觉,起码她知道颜家有被人利用的价值,那即是一种身分地位的表征。
“晓冽,红酒后劲很强,喝多了不好,你明天开学,今天最好早点休息。”顾湛庭取走未婚妻手中的酒杯,对着她微微一笑,接着将酒一仰而尽,空酒杯倾了倾,顺手放回侍者手中的托盘上。
虽然是温柔关切的言语,但他的举动却是独裁的,是不容反抗的,只要细心点,不难看出这个男人的主导欲非常强。
颜晓冽挑起眉,露出一抹不置可否的笑,瞬间又从侍者托盘上取来另一杯红酒。
“喝点酒容易入睡,你说是吗?”她浅尝一口,敛眼看他。
她不是找碴,也并非想和顾湛庭作对,试问,又有哪个女孩会傻得去和自己的未婚夫作对呢?况且顾湛庭“看起来”对她疼爱有加。
她呀,只是纯粹在表达自己的想法罢了。如果一个人只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无论牵着她的那个人是谁,她想,那都将是件很可悲的事,绝对不能归类于被爱护。
‘也对。”顾湛庭顺从了她的意见,不是因为他觉得未婚妻有道理,而是他不认为在这上面争辩有什么意义,这个夜晚是浪漫的、美好的,不必让那些可有可无的观念坏了此时的气氛。
没错,紧紧抓住晓冽的心是他这些年来最重要的事,过去晓冽不解世事,也一直就读于女校,他是晓冽可以接触到的唯一异性。
但是他非常明白,随着晓冽的成长,什么都会有所改变,一个十七岁的娉婷少女,必定会有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因而去年当晓冽选择进入圣柏亚那所男女混合的中学时,他就大力地反对过,但是晓冽坚持,她父母也投了赞成票,认为独生女选择男女合校对她而言是颇为健康的,虽不悦,但基于此原因,他也只好勉强同意让晓冽进入圣柏亚。
一年来,晓冽一直表现得很良好,她在规律的时间去上学,也在规律的时间回到家,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他担心。即使如此,他还是要防患未然,做好万全准备是他的习惯,他绝不容许半丝差错破坏了他娶晓冽的程序,晓冽是他的新娘,永远都是,她的附加价值也只有他能独享。
“你刚刚和我爸妈在谈什么?看你们似乎谈得很开心。”既然顾湛庭摆明了“不跟你们女人一般见识”她也就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当他的未婚妻就像在跟他打一场永不结束的战争似的,非常、非常的没有挑战性,也非常,非常的没意思。
她老早就安分地认清自己是顾湛庭未来人生旅途的另一半,然而可惜的是,他却还一直停留在将她当成附属品和进级品的阶段。这或许就是至今她仍不容许顾湛庭亲吻自己的原因吧!既然他们在感情上无所牵涉,那又凭什么必须在肉体上有所关连?
她不喜欢他在自己身上留下那种不公平的记号。
“颜伯父介绍一位在印尼做木材生意的华商大亨让我认识,我对木材多少有点研究,所以聊得颇为投机。”谈到商经,他的精神全来了。
“你说的是许伯父吗?”晓冽仰头问顾湛庭,清澈的大眼眸中有着她这个年纪的纯真和清柔,任谁都不会看出她心底那些真正的思想。
“你也知道许先生?”顾湛庭眼睛一亮,他就知道晓冽不同于那些围绕在他身旁的中等女人,她有她的价值。
晓冽的眼光和他接触了,她微笑起来。“我曾陪我爸妈去过印尼几次,许伯父有一位刚上大学的儿子,很英俊也很有才华,他表示很欢迎我去他家里作客,并且希望我会习惯印尼的天气和食物。”
她说得很含蓄,但是在她语毕的那一秒间,顾湛庭的眼光阴冷了起来。
“晓冽,你不会习惯印尼的天气和食物的。”他很直接地道出了他的不满。
“我想也是。”她轻轻点头,给他一记安抚的笑容。
老天,看来乖乖女的角色还真适合她,或者,她是天生的好演员?她可以考虑开学以后由辩论社转到话剧社去了。
他看了她一眼,谈道:“你喜欢那个许先生的儿子吗?”
对于晓冽,他握有的筹码是沉熟稳重,毕竟他大了她十一岁,但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原因也在于他大了她十一岁,这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难保不会有什么浑小子闯进来夺走晓冽的心,他要守好他的宝贝。
“我从没那么说过。”晓冽轻描淡写地说,知道这副神态最容易教他放心。
彼湛庭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从她十四岁那年得知自己未来将成为他的妻子之后,她就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对他了。
要凭吊吗?不,她可不这么想,至少她不会蠢得去奢望与顾湛庭之间会有什么缠绵悱恻的伟大罗曼史。一个人有自知之明总是有好无坏的,对吧!
“伯父日后应该还会邀你一起去印尼探望老朋友吧?”他问,精锐的眼光不露痕迹地扫过她瞳孔。
“湛庭,我对我爸爸的老朋友并没兴趣,更何况今年寒假我想去日本滑雪,日本与印尼之间也不顺路。”瞧,她说得够明白了吧!
笑容很快地重新回到顾湛庭英俊迫人的脸颊上,显然他很满意未婚妻给予他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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