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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求你们能不能节省一点?”
每个月原家总会上演这么一场夫妻俩互揭疮疤、互相泄底的大会,不过只要女儿回台北上课,他们又会和好,然后一起合作无间的败家。
原家本是新竹的望族,有土斯有财,在原家得到印证。五十多年前,原家是北台湾属一属二的土财主,不过守成不易,原家的子孙个个擅长挥霍,仅仅两代,那些数不清的土地就一块块被卖掉,资产也一天天减少,直至原广安这一代,原家的土地几乎全换成了别人的名字。
然而,金钱很难守住,个性却会遗传,原广安与原家的上一代一样浪费奢侈,原本住花园别墅、坐豪华房车的风光,在娶妻育女不到几年后便告终止。
原因无他,所谓臭味相投,原广安看上的女人当然也是出手阔绰,绝不为一点小钱计较的娇娇女,两个天真的人聚在一起,想当然尔,唯有步入败毁一途。
廖舒昀,出身书香世家,自小被父母宠护在手、心里,吃米不知米价,完全不知民间疾苦的个性,在婚后更加发扬光大,甚至步入中年,依然不减败家的本领。
原茉晏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必于六岁以前的回忆,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想来真的可悲,近十四年的苦日子,她记得一清二楚,倒是父母常在耳边回味的曾经富有,她却统统不记得了,也许是真的难以想像吧,像她这种苦哈哈的人竟然也曾有佣人可供使唤。
“可是不买心会痒痒的”廖舒昀嘴里咕哝有辞。“而且你怎么只说我,你爸还打算加入高尔夫球俱乐部哩!”
两道凌锐燃火的箭簇骤然射向原广安“爸,我们家没闲钱让你去打小白球!”原茉晏怒不可遏,他竟想去碰那种有钱人才玩得起的无聊运动!
“还有,电视能看就好,你们最好打消买电浆电视的念头,”馀光瞟见邮购型录里一台四十二寸、售价要三十几万的电浆电视被圈了起来,她马上给予警告。
有父有母如此,她快怆然泪下了。
她总认为自己才像大人,而她的父母则是长不大的小孩,事情轻重不知分辨。
习惯成自然的道理她懂,就是因为明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她才会努力打工赚钱自给自足,尽量不造成他们的经济负担,否则她不敢想像一旦有天他们没钱可以挥霍了,是不是会濒临崩溃?
案母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女,要节俭似乎是件难事,但他们究竟何时才肯面对并接受他们已不是有钱人的事实?他们是家道中落的望族,有钱已是陈年往事了。
有时候她不禁觉得父母的结合是天大的错误,如果不是两个天真的人凑成一双,也许他们不会互相鼓励,终至变本加厉。
唉,她这么辛苦的打工,赚来的钱还得拿去贴补他们的花费,想想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年逾五十的原广安和妻子诚惶诚恐地看着女儿,后者却面无表情,低著头不再说话。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形,害得他们两人紧张得并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地像是等候判决的犯人,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过了许久,廖舒昀终于忍受不了这样低迷的气氛,狠狠的瞪了身旁的丈夫一眼。
“我说晏晏啊”没有回应,连头都没抬。可见这次女儿是气极了
这样的结果当场害得一向温柔婉约的廖舒昀僵住了笑容,不知如何接口,只好低著头缩回沙发里去了。
“我要回台北了!”原茉晏霍地站起身。
“你才刚回来”廖舒昀连忙跟著起身,意图劝阻。
“我受不了你们了,再看到你们的脸我怕会管不住自己,动手杀了亲生父母。”话落,她看见双亲同时打了个畏怕的哆嗦。
“宝贝女儿,你别这样,爸爸答应你不加入俱乐部,这样好不好?”原广安也让步了。
虽然晏晏自己打工赚学费、生活费,但不表示他就不疼她,她还是他的心肝宝贝,他也常买一些名牌衣服给她,只是她从不肯穿,这不能怪他
“晏晏,妈妈也不买貂皮大衣了,你住到星期日再回去,多陪我们几天。”
原茉晏吸了口气“这组沙发退回去!”沙发的颜色愈看愈刺眼。
“啊?”夫妻俩面有难色。
“怎么,不可以吗?我这个女儿难道比不上一组沙发?”
“买了就买了,退回去多不好意思”出面订货的原广安尤其难为情。
“是呀,而且这组沙发五万元真的挺值得的,美观又大方”廖舒昀跟著附和。
“够了!”原茉晏真的无力了,这对好面子的父母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藥了。
听说有一种深渊名叫绝望,她感觉自己正往下掉,奇怪的是,沉了好久怎么还没到底?
哎呀,果然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