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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大小姐,柳水柔坐在床沿,掩面哀哀哭泣,其母范氏也在一旁陪著掉泪。
柳月柔揉揉额角,她们已经哭了一下午了,真不明白哪有那么多水流“姐姐,别哭了,歇会儿吧,要下先喝口茶?二娘,你不要只顾著哭,安慰一下姐姐呀!”
柳水柔摇摇头,哭得更悲切。范氏搂住她:“我苦命的孩子呀!呜你真是命苦哇!呜”
柳月柔硬生生把满腔不耐压下去,真想不通她们干吗哭得好像死了人。照她说,像她姐夫张富贵那种男人,姐姐被休了算是超级幸运的事。张富贵仗著身为县令之子,蛮横霸道、整天只会寻花问柳,根本就是糟蹋了温柔娴静的姐姐。
此次张富贵藉口姐姐嫁过去三年不孕而犯了七出之罪,将姐姐休回家。她原本以为全家人应该弹冠相庆的,没想到姐姐和二娘哭成泪人儿;大哥不停地唉声叹气;父亲从书房出来,看了半晌休书,只摇头说了句“家门不幸!”就回书房去了,连看都不看一眼姐姐。
“姐姐,你别再哭了。难道你舍不得张富贵?”不会吧?那种人!
柳水柔抽噎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嫁了他,就应该一辈子跟著他。可是我没用,不能为丈夫传宗接代,被婆家休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没怀孕不是你的错吧?说不定是他没用呢!你干吗要为此自责?”柳月柔翻翻白眼。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的命好苦哇”柳水柔再次泣不成声。
真是伤脑筋,柳月柔觉得头又痛了。算了,让姐姐自己静两天会好一些吧。
真不习惯!太难受了!朱敬祖苦著脸,哀怨地看着心爱的月柔。
整整三天了!月柔已经三天没有打过他了!不管他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不管他在呱啦什么东西,月柔都没什么强烈的反应,好像他不存在一样。哇,太难受了!月柔不理他,他浑身发痒!(朱公子果然有被虐待狂。)
呜,自从月柔的姐姐回家后,月柔一直不开心。他不要这么没精神的月柔!
朱敬祖蹲到柳月柔面前,拉拉她的衣袖“月柔,你不开心呀?有什么烦心的事告诉我啦,我会帮你的。”虽然已经知道是因为柳家大小姐被休之事,但总要她先开口说起,才不会泄露他买通仆人打采消息的罪行。
柳月柔懒懒地看他一眼,甩开他的爪子“别烦我,一边去。”讨厌,这个人老是像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叫,若不是她提不起劲儿,早就把他踢到天外去了。姐姐还是老样子,天天以泪流面、不吃不喝,看得她心里憋了一股闷气没处发。
朱敬祖继续缠上她,还进一步坐到她身边“其实呢,你不用这么烦的,令姐迟早会平静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烦姐姐的事?”柳月柔一把将他推下地“你少管闲事,早些滚出我家,我看见你更烦!”
“别这么说嘛,多伤感情。”朱敬祖再次爬回原位“令兄刚刚留我多住几日,因为我在金陵举目无亲,你们是我惟一的朋友了,你们赶我走的话,我会很凄惨的。”他说谎向来不用打草稿。
“鬼话!”柳月柔当然不会信,这次以脚踹下他。“少花言巧语,快滚出去!”她一看见这个白痴就心里不舒服,烦燥得想揍人,而且揍完他也不会舒畅多少。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更心烦,也许赶走他之后就会恢复平静吧。
“别这么对我嘛,”朱敬祖更加放肆,坐上来后竟然顺手环住她的肩“像我这么好的朋友很难找喽,你可要珍惜哟。”
柳月柔一掌将他掴下,再补踩几脚“珍惜你的头!遇到你真是八辈子倒霉!”这么烦人的家伙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我的头是很应该珍惜的啦,不过我觉得我的心意更值得珍惜。”朱敬祖爬起来,眨眼间又回覆原位“我的关心是非常真诚的,辜负了很可惜哟。”
这个人!她没力气了!柳月柔挎下肩,不想再浪费精力。终于明白这个人是个打不死、敲不烂、踩不扁,生命力超强的蟑螂!
作战成功!朱敬祖伦笑着,轻柔地环著的她的肩问:“好了,告诉我,你姐姐是犯了什么错,才被人休回来了?”
“我姐姐哪有犯错?是那个该下地狱的张富贵自己没用!”本来不想理他的,但他竟然说姐姐犯了错,让她气不过。
“是吗?真的吗?怎么样没用?”其实事情缘由他早已知道,这么问只是诱她一步步说出来而已。柳月柔当然要跟他说明白姐姐是无辜的,于是朱公子的诡计再次得逞。
“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根本就是那个张富贵的错喽!”朱公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哎,月柔其实挺好骗的。
“就是嘛!”终于说赢了他,柳月柔很开心,可是一低头才发现这个痞子的色手竟然不知不觉间从她的肩头下滑到腰间去了。红颜大怒,拳脚飞扬!
朱敬祖被打得哀哀叫,眼里却一直带著得意的笑。
柳月柔打得累了,停下来喘气。这个白痴真气死她了!可是她的心情不觉也为此轻松了一些,姐姐的事让全家陷入愁云惨雾,人人都认为姐姐很不幸,却没有一个人赞同她的观点,只有朱敬祖认真听完了她的看法并表示理解。心中的抱怨有人接收的感觉真好!其实,或许,他也不是那么惹人讨厌的。
当晚,夜深人静之际,柳府突然传出尖锐的惊叫声,惊醒了全府的人。
“来人哪!快来人哪!不好了!大小姐自尽了!大小姐自尽了!快来人啊!”一名丫环半夜上茅厕,见到柳水柔房里的灯还亮得,好奇走近去看时,竟看见花窗上印著大小姐上吊的身影,当场吓得尖叫起来。
一刻钟之后,柳府内灯火通明,众人挤在柳水柔房里。
“好了好了,缓过气来了,没事了!”家丁们赶到把柳水柔放了下来,发现她还一息尚存,急忙唤了嬷嬷过来帮忙,总算救过来了。
范氏这才哭了出来:“我的女儿啊!你好命苦哇!呜你怎么就舍得寻死呢?丢下娘亲怎么办啊?呜我苦命的女儿呀”
柳仲诗默默地把柳水柔的绝命书递给父亲,这是他在桌上发现的,上面写著她因为不孕而被休,愧对父母和婆家,亦无颜再面对世人,只好一死。
柳博文接过看罢,摇头叹息一声:“真是家门不幸啊!”“爹爹,”柳仲诗轻声唤住欲走的父亲“可否可否去一趟张家,要妹夫收回休书?毕竟大妹除了无子嗣外,再无其他错处。”
“哎,”柳博文再次叹息“家门不幸,我有何颜面再去恳求张家?哎!”叹息著回房去了。
“爹爹”柳仲诗欲唤又止,亦只能叹息。
范氏仍在哭泣,其余仆人亦议论著叹息表示同情。只有柳月柔从头到尾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柳水柔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沙哑地开口:“娘女儿”
“水柔!你终于醒了!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做这种傻事啊苦命的水柔啊呜”
柳仲诗也松了一口气,上前探视大妹:“水柔,你没事就好了,以后别做傻事了。你放心,我再跟爹爹说说,改日登门拜访张家,让他们收回休书,迎你回去。”
柳水柔含泪点头:“多谢谢大哥。”
“白痴!”柳月柔一句话震惊全场“真是白痴!全部都是笨蛋!”
“月柔!”
“月柔?”
“二小姐?”众人惊呼。“你真是个白痴!”柳月柔指著愕然的姐姐“被休了又怎么样?摆脱了那种人才是幸运呢!你竟然为了这个就寻死?再也找不到比你更蠢的人了!只会说自己的命苦,其实是你自个儿要往火炕里跳,你自己要苦命的!是你自找的!白痴!”
“月柔,你疯了?怎么能这样说呢?太不懂事了!”柳仲诗不可置信地望着小妹。
“你们才是笨蛋,全都是白痴!一群笨蛋!”柳月柔摇著头后退,转身跑了出去。众人呆在屋里,只有一直站在门后的朱敬祖朝她追了过去。
“白痴!笨蛋!全都是笨蛋!”柳月柔跑到后院树林里,以手挥去挡路的树枝,一股由内心产生的怒气驱使她不停地往前跑。她好难受,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满腔的愤怒。
“月柔!”惟恐她伤了自己,朱敬祖追上去拉住她。
“放开我!放手!混蛋,你放手!”柳月柔拚命挣扎,茫无目的地挥拳擂向他。
“嘘,静一静,月柔,静一静。”这一次朱敬祖没有任她打,双手把她圈在怀里,不肯松开。
“我叫你放手,听见没有!朱敬祖,你放开我!混蛋,放开!”柳月柔狂怒地挣扎,无奈敌不过他的力气,渐渐地,捶打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无力地靠在他肩头“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笨?没有人明白、没有人懂、为什么没有人懂?大家都不懂”
“嘘嘘我知道,”朱敬祖搂紧她,安抚地轻拍著她的背“我懂,我懂得的,月柔才是对的,那些人都是傻瓜,月柔才是对的,我懂。”
“你不懂的,不会懂的。”柳月柔放松自己靠在他怀里,泪水滑下她的脸庞“姐姐好温柔好漂亮,很懂事,很乖,学什么都会,什么都不用二娘操心。大家都说如果我也像姐姐那样就好了,大家都说我应该像姐姐的。像姐姐那样才会有人娶我,才会被婆家喜欢,才是一个好女孩。”自小她就知道自己比不上姐姐。温柔贤淑的姐姐是人人称赞的对象,而她是个火爆泼辣的野丫头。但是她也好喜欢姐姐,觉得姐姐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人。
“可是可是那一年,我和姐姐去逛庙会,不小心走散了。没想到姐姐竟然会遇到张富贵那个禽兽,那个该死的混蛋竟敢对姐姐不规炬!姐姐好笨,居然被轻薄了也只会哭,还是我赶去打跑那个混蛋的!后来那个混蛋竟然上门提亲,爹爹想答应他,我就告诉爹爹张富贵曾经调戏过姐姐,没想到爹爹竟然说什么姐姐名节已毁,只有嫁给他才能挽回名声。真是白痴!对不对?哪有这样的?明明是那么烂的人,还硬把姐姐嫁给他,真混蛋!说什么这样才可以挽回两家的名声,简直是笑话!笑话!”从那以后,她开始彻底怀疑父亲的脑袋是否正常。
“是,他是错的。”朱敬祖拍拍又激动起来的她,哎,那个老头的确是个超级愚昧的白痴。
“姐姐一直哭,只会哭!哭有什么用?竟然不去跟爹爹说,也不会反抗,乖乖地就嫁了。二娘也是白痴,说能嫁给县令公子是福气,要姐姐出嫁从夫,要听丈夫的话,什么话都要听。天下哪有这样笨的人?”虽然后来她气下过,找了个机会在妓院后面的暗巷中将张富贵那个混球狠揍了一顿,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姐姐还是嫁给了他,她无力阻止。她好气姐姐,懦弱得不像话,干吗要这样被别人欺负,为什么不会保护自己,为什么这样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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