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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毅一边走一边高喊着时三来,原本以为她不会走远,谁知一连寻了两三里路都不见她的影子,不由越来越焦急。怕她迷路,怕她再遇难,怕两人从此错开,不能确定她是否安全,也不知她法力到底恢复没有,还有不知她是不是还在害怕。找不到她,他怎么放得下心?
敖焱实在觉得这书生有些愚蠢,那小鱼精丢下他自己一个人逃命,他竟反过来担心她的安危?哼,若不是他方才说到一半就停下来急着找人,而自己又很想听他说完,才不会跟着他傻傻地到处转。看来,这书生真的不怕他,竟敢把他撇在身后,只顾着找那小鱼精。话说回来,这书生的遭遇也真离奇,有趣到连他也起了兴致。嗯,不如掺一脚进去,解解闷好了。
再走了一段路,柳毅无头苍蝇的模样终于让敖焱看不下去了,于是懒懒地指向左方“她在那边。”真不明白他为何那么宝贝那个胆小至极的鱼精。
柳毅连忙跑过去,果然见到时三来坐在地上.大喜地奔上去抱住她“时姑娘,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时三来被那股力量威慑得无法动弹,只能感觉着它一点点地移近越来越近终于,她看到它了!火,是一团火!在虚空中烈烈地怒燃,像是要烧光一切。摄人心魄的气势也逼了过来,她止住了呼吸,一瞬间,她宁愿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躲过它!然后,柳毅奔了过来,将她拥进怀里。很奇异地,温暖的人体似乎挡住了恐惧,她如溺水者般猛地攀住他的胸膛,让他的气息将自己完全笼罩!好多了,一层层的温暖从他身上传来,柔柔地围住她,隔开那股让人害怕的气势。她紧紧伏在他胸前,惧意渐收。心也定了下来。奇怪,危险仍在左近,恐惧却退了
“时姑娘?”柳毅反而僵住了,这等的亲密
半晌,静谧无语,只剩夜风刷过松林的轻响。月儿偏西,星光则留下来温柔地照着大地,照着山林,也照着紧拥的男女。
这两人还将他忽略得真彻底!敖焱翻翻白眼(这个动作他已经近万年没做过了),轻轻哼了声。
如同魔咒被打破,柳毅的神魂迅速归位,松开时三来,清清嗓子替他们介绍:“敖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时三来。时姑娘,他是敖焱,是不是很像天神?莫名地,看向她时,他的脸仍有些烫。
敖焱挑挑眉,但出奇地没对他的称呼产生厌烦,也没对他说自己“像”天神发表意见。
时三来将视线移向敖焱,甫一接触立即弹开,投回柳毅怀里。好可怕,那人的神力深浅已不是她所能探测的,即使现在处于平和状态,还是可以举手投足间便让她身魂湮灭。
敖焱这时倒有些意外,他以凡人之躯出现,没把法力外露,也隐去了原形,这小鱼精的感应力竟有这么强?
“时姑娘?”柳毅担忧地抬手摸摸她汗湿的额;“怎么了?不舒服吗?”
是了,她不大对劲,虽然自从鄱阳湖畔的渔村时起,她已经不再排斥他的靠近,但也从未像今天这样主动靠向他。是吓坏了吗?还是不舒服?触到她的脸,竟沾了一手的冷汗,柳毅一惊:“怎么流了这么多汗?”这可糟了,风一吹很容易着凉的。
柳毅伸手替她拭着汗珠,一边回头对敖焱说:‘敖兄,不如我们找个地方生堆火,度过今晚再说吧。”黑夜里走山路也不安全。
敖焱不置可否,时三来躲在他怀里不出声,于是柳毅就当他们都同意了,领头找了个避风的空地,搜寻些枯树枝,用火石起火。这其间,时三来一直“黏在他胸前,步步亦趋,而敖焱负手站于一旁,冷眼旁观。
火生起来了,柳毅坐在火堆边架柴,想把时三来拉近火旁烤干冷汗,她却硬是不肯,躲在他背后,连脸也埋起来。柳毅无奈之余也只得由她,想想她可能被人吓坏了,体质又偏冷,便也不勉强她了。
敖焱坐在柳毅对面,问道;“你方才说到洞庭湖君要你们送信,然后怎么样了?”他只想把这桩事听完就走。
“哦,然后呀,龙三公主就在那时突然回宫”柳毅这才想起他的故事还没讲完,便接了下去。
时三来偷偷抬眼看柳毅,他竟把这些绝密的事随便跟外人说,要是被龙君或公主知晓岂不坏事?
感觉到她的目光,柳毅回头朝她微微一笑。他也不是莽撞无知之人,心里一直很清楚,这趟去送书,差不多就是通向死亡的旅程!可怜他们法力弱小,又孤苦无援,到时候洞庭龙君和龙三公主随便挥挥手就可让他们彻底丧失说话的能力。所以若他们再找不到一个强大的后援,就必死无疑啦!而这自称敖焱的人,不论气势或法力,(别以为他猜不出山神是怎么消失的哦!)依他精准的相人眼光来看,远甚于洞庭龙君之流说不定就是转机!
嘿嘿,谁说书生便是呆子?偶尔耍点小心计不损斯文啦!(总的来说,他还是很诚实很迂耿书生啊!)“送到镇焱涧?”敖焱突然插话打断柳毅的叙述。
“是啊,她说送给里头锁着的钱塘龙君。”
“给我看看。”敖焱朝柳毅伸出手。
柳毅一愕,随即从怀中掏出那两块水晶“听说这种传讯水晶只有接收者才看得见里头的内容。”他拿去也看不到。
敖焱懒得答话,手指一勾,柳毅掌中的两块水晶立即飞到他的手里。
“哇!”柳毅吓一跳。太神奇了!对他的钦佩又加了一层。
时三来再次探出头,这种凌空摄物的法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非接收者要看见传讯水晶中的影像,至少法力要比制作传讯水晶之人更高,难道这个敖焱比洞庭龙君和龙三公主更
敖焱拿过龙三公主的那块,仅扫一眼便放下了,却把洞庭龙君要传的那块翻看了好几遍,薄唇勾起嘲讽的笑“原来你镇日就管这些事啊,东海龙王?哈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转为大笑。
嗯?他说这话的颇有含义呢,柳毅直觉其中大有文章。对这个打算当成“护身符”的人,目前只知他名称敖焱,还不知他到底什么来头。“呃敖兄,难道你认识东海龙王?”看来这个靠山找对了哦!
“认识?”他停住笑,淡淡地扬眉“我怎么会认识那种大人物?”
这下柳毅可摸不清了,品不出他方才说起东海龙王时是喜是怒还是怨。还有,他怎么能看见水晶里头的内容?
柳毅正思索间,敖焱将送予东海龙王那块丢回给他,另一块则向上一抛,手一弹,砰的一声脆响,坚固的水晶即刻化为齑粉!
柳毅和时三来顿时大骇,传讯水晶没了,他们怎向龙三公主交差?时三来呆望着洒落于地的粉末,绝望地颤抖。柳毅则怒目瞪向敖焱。
“用不着瞪我。”敖焱轻轻松松地拍手“反正去了也是送死,不如省点事,别去了。”
去了也送死?什么意思?
“问问你身后那个小鱼精,去了锁焱涧会有什么后果。
时三来闻言瑟缩一下,悄悄地揪住柳毅的衣角。
柳毅回头,只见到她低下的头,便也明白了,安慰地握握她的手“为何不告诉我?嗯,定是危险非常,怕我听了害怕吧?谢谢你的细心了,时姑娘。”如果注定没有办法逃脱的话,事先告诉他不过徒添愁和惧罢了。
时三来抬头,触到他温柔的眼神,立即又垂下。不是的,她之前根本就是不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也存在着私心反正死的人不是她,而要是他知道了真相怕死不去送的话,便会连累了她,所以她才瞒着他不说。但现在,一想起他可能会死她便难受的紧,再次看向那堆粉末或许毁了它也是好事吧?
而敖焱失笑,还以为这书生有点儿呆呢,原来是非一般的呆!
“对了,敖兄,你是陆上的神仙吧?怎么对水界的情形那么熟悉?”柳毅问道。不是说仙界之人各有所属,不可越位的吗?
敖焱斜乜他一眼“我本是水族,这次不过是到水面来观看两条虫儿打架。哼,本来这一打应该打上十几二十年的,谁知道有个呆子掺了一脚进去,三日便完了,真是扫兴!”原本鄱阳湖那一场内战注定要打十八年,最后还要牵扯到其他五湖。但是现在仓促开战,双方都没做好战争准备,那两条龙打上三天便成了两败俱伤,再也掀不起战争。真没趣,他还期待了许久呢。
柳毅愣愣地,听得迷糊:“看两条虫儿打架?虫儿打架有什么好看的?”他竟能看虫儿互咬看个三天?神仙都这么有空吗?
敖焱听了不由再次露一丝笑意“也对,那么差劲的打斗不看也罢。”三天也就腻了,真要斗上个二十年,怕他会不耐烦地把那些吵死人的家伙踢到天边去。
“呃?”柳毅还是不懂他说的虫儿是什么意思。算了,先不管这个,扯回话题继续问道;“敖兄,那你是水族中的哪路神仙?”迄今为止,他所见的水族神仙中除了那些龙神,最出众的要数白恂,而这敖焱远甚于他们。与白恂的和熙飘逸的仙气不同,他身上所带的气势是驾驭一切的神威,强大而霸气,让人不由得匍匐于其下。奇怪,水族中除了龙神还有更厉害的神吗?
没有什么好隐藏的,敖焱很干脆地吐出答案:“龙。”
“啊!”就说嘛!除了龙神还有什么衬得他这番气度呢?柳毅兴奋地望着他,差点跪下来膜拜。这才是他心目中高贵万能的龙神啊!原来真有这种神的存在,不枉世人的想象!
敖焱皱皱眉,柳毅怪异地盯着他,却不是害怕,也没有一丝巴结或诌媚,敬仰中竟含着兴奋?没错,正在那种看到新奇事物的兴奋!这书生明明是一个呆耿的书生,但与其他的书呆子不同的是,他有一副清澈的灵魂,坦然而无惧。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使是弱小的凡人,却能无畏无惧地面对强大暴戾的神仙。有意思,几千年来没再遇到过,他还以为这样的人类绝种了呢
记得古早古早以前,人类和神仙之间并无绝对的界限,是共存于天地之中的生灵,那时候的心灵就如春泉般清透
“呵呵,敖兄,不知您的法力跟洞庭龙君和龙三公主比起来如何?”柳毅的脸色霎时一转,如同摆尾的小狈,巴巴地盯着敖焱。
“我自然不会弱过他们。”敖焱漫不经心地回答,却突然捕捉到他眼角的一丝狡猾!敖焱讶然,原来这书生了悟他的企图,竟没有生气的感觉,反而涌上愉悦,大笑数声后立起身“但同为龙神,应当和睦相处,没必要去比较。”
呵,人类毕竟是进化了,有了思维有了知识也学会了算计,但没丢掉那分清澈就好。
柳毅垮下睑,什么和睦相处,像洞庭尤君和龙三公主,鄱阳龙君和龙将军还不是斗来斗去。
敖焱潇洒地拍拍衣袖“天亮了,我先走一步,你们自己多保重了。”
什什么?“护身符”竟然要离开!柳毅慌忙挽留“等等!敖兄.相逢即是有缘,不跟我们一块走吗?还有,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很无辜吗?忍心看着弱小的我们被强神欺负吗?”方才他明明对他们的事很感兴趣的,怎么一会儿就变了?
“啊,身为神仙怎么可以干涉凡人的命运呢?”敖焱正经八百地道,虽然他一向不把天规放在眼里,但偶尔遵守一下也可以的。最重要的是看到柳毅着急,很是痛快。
“但你刚才不是从山神那里救了我吗?再干涉一次又怎么样?”柳毅追在他后面大叫。
敖焱漫步前行,却一眨眼就出了三四丈,一边还悠闲地开口:“身为天神要警醒自身,万不可一错再错。”
这是什么话?柳毅大喊:“等一下啊,至少告诉我,怎样才能进人水界”不能通过界门,即使到了东海也不得其门而入呀!
敖焱早已不见踪影,只遗下淡淡的晨霞在山道上飘渺。这这个神!柳毅瞪着他消失的方向,半响,撇撇嘴,回身向时三来伸出手“来,我们也走吧。”还是乖乖地走到东海再说吧,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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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见她欲言又止,柳毅终忍不住开口问了:“时姑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下了山之后,他们找了间农舍打理一身狼狈的自己,过了中午方上路,往东而去。这其间,她不时地看向自己,好似有话想说却又犹豫。而他一直等着她先开口,可是先忍不住的还是他。
时三来低下头去,沉默了许久,终于说了出来“我昨夜丢下你,一个人逃走。”这对于人类来说不是很卑鄙的事?
柳毅一愕,温柔地微笑“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害怕。”料不到她竟会挂记着这事。
“你不气?”他怎么不像张海仇恨胡光华一样,对她厌恶或憎恨起来?
“当然不会生气。”柳毅摇头,他怎会就这样生她的气?“你先逃是对的。这是生存之道不是吗?如果下次再遇到危险,你能逃就先逃,逃得一个是一个。我不会生气的,不用为此担心。”留下来才是违反鱼的天性的事。他有时真恨自己身为凡人,无能保护她,幸好!她有法力能保住自己。
她想跟他说,下次她决不会再丢下他了!因为她知道了丢下他之后的感觉,在继续逃和回转间的犹豫,以及猜想他的安危时的心痛。那是比恐惧更难受的情绪,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尝。可是,天生不善言论,也不想反驳他的话。所以她只是沉默着,把话在心里说。
见她默然,柳毅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发,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碰触她,常常在自己意识过来之前就已经对她做出了这些小动作真不是君子的行为!即使她不排斥也不能放任自己逾矩吧,利用她的信赖更是卑劣!连忙缩回手,警告自己以后要随时注意着。
两人都没再说话,安静地走了一程。时三来忽然停步,仰头看天。
“怎么了?”柳毅一惊,拜托别再出意外。
她激扬起唇“要下雨了。”空气中的潮湿和风云暗涌的天空,在在喻示着将带来她所依赖的水。
而柳毅则为她的笑意所震撼,血液如同狂潮席卷整颗身心,痴痴地收集她每一丝笑意。忘记了刚刚才对自己立下的规矩,走过去执起她的手。
时三来不解地转向他,对上他的视线,心猛地一颤。垂下头,不敢再看,但灵敏的感觉毫无遗漏地接收到他的心念。
此刻他的情绪难解之极,似水又似火,在如清醴沁人心田的同时又似烈炎烙上心扉。她微微颤着,竟涌上一股想逃的冲动,类似于恐惧,但又忍不住想更靠近又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醉了吗?柳毅晕晕地问自己,可是这一刻神志完全由感觉主宰,他得不出答案。不想再动弹、不想再思考,就让时光留在这一刻吧
轰隆!一声响雷乍起,惊得两人跳了起来。对望一眼,又分别错开视线,而柳毅惊讶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他什么时候又知道自己应该放下,但万分不舍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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