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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
清晨,若若捧着温水,站在擎天的房门前。
想起擎天对她说,要她别再服侍他的话,想敲门的手便有些犹疑起来,她怔怔地站了会儿,抽口气,下定决心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响应。
若若又敲了几下,仍然没有应声。
她的整颗心猛地悬了起来,匆匆推开门走进去,擎天果然不在房里,屋内一片岑寂。
她心里慌乱地想着,擎天一定只是出去走走,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游魂似地走到桌案边,把脸盆放下,突然看见桌案上搁着一张纸,她的心咚地一跳,只见纸上写着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若若的心顿时往下沉,她震颤得站不住.跌坐在椅子上.她看见旁边还为着一行小字
缘既已尽,无须强留,来日有缘,必能相会。
若若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沿颊滚落,明知得不到擎天的心,她依然不甘愿放弃,却没想到擎天竟然选择离开,从恼人无解的爱情里抽身而出了。
她抓起那张纸,心慌意乱地冲了出去,把桀琅的房门拍得震天价响。
“桀琅哥、相思姐,擎天走了,你们快开门啊!”相思正偎在桀琅怀里安睡着,一听见若若的喊声,两个人条地惊跳起来,火速地穿好衣服,把门打开。
若若把擎天写的字句递给桀琅看,自己则哭倒在相思怀里。
桀琅木然凝立着,嘴唇紧抿,眉峰因痛苦而纠结。
“他终于还是决定离开了。”桀琅深深叹息。“擎天说得没错,将他强留在我们身边,只有徒增他的痛苦而已,他这一走,是为了我们每一个人好。”
若若埋在相思的胸前嘤嘤啜泣着,相思圈住她,轻声抚慰着。“若若,别伤心,擎天那封信不只是留给桀琅,也是留给你的,他心里必定也是在乎你,所以才会选择离开,若若,你或许是擎天这一生中唯一的女人,我想他的心一定有一半也是爱着你的。”
若若抬起湿濡的脸庞,怔怔然地看着相思。
相思替她拭去眼泪,轻抚着她的背,目光凝视着桀琅。
“我相信擎天与我们尚未缘尽。”桀琅盯着纸上的字句,百感交集,缓缓说道。“所以,他一定会回十渡找我们。”
七年后
四个孩童围在一棵枣树下,而三个小男童又围着唯一的小女童嬉玩着。
“欲梅,你想要几颗枣子,我去摘给你。”六岁的石豫让童稚地央求敖欲梅给他这个机会。
七岁的敖欲梅拉着双生哥哥敖欲雪的衣角,很认真地想着自己要几颗枣子。
和石豫让同龄的桀紫穹抬起头看着结满累累枣子的枝枒,皱了皱鼻尖说:“何必问欲梅,你能摘多少就摘多少呀!”
欲梅格格地笑起来,软软甜甜地说:“是啊,豫让,你摘多一点,咱们大家一起吃。”
紫穹突然扬声大喊。“豫让,我们来比赛吧,谁摘的枣子多,今天欲梅就嫁给谁。”
“好,你不把桀琅叔让给我喊爹,我就跟你抢欲梅。”豫让一蹦而起,飞快地攀住树干爬上去。
紫穹不甘示弱,也迅速地爬上枣树,两个人自幼攀爬惯了,都练就了一身爬树的好本领。
“你干么不找敖倪叔当你的爹,老是要抢我的爹。”紫穹一面将枣子放进衣兜里,一面对豫让大喊。
“敖倪叔已经有欲梅和欲雪了,你何必那么小家子气,多我一个人喊你的爹也不行!”豫让气冲冲地喊回去。
“懒得理你。”紫穹吼叫着。“你老是要爹、要爹的,偏要惹得若若姨伤心才高兴吗?”
豫让抿着嘴,哽着声音。“你根本不懂”
“你们别一天到晚吵这个了。”欲雪在树下喊着。“你们两个真烦,每样东西都要争,再这样吵,我叫欲梅都别理你们。”
欲雪每回想阻止他们的争吵,唯有用上这招效果最好,果然紫穹和豫让都噤声了,两个人都兜了满满一衣襟的枣子跃下树来。
“要不要数一数?”豫让问欲梅。
欲梅乌黑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无忧的光采,她看了看紫穹,又看了一眼豫让,笑盈盈地说:“别数了,上一回嫁过紫穹,干脆公平一点,今天就嫁给豫让吧。”
豫让欣喜地睁大眼睛,紫穹则嘟起嘴抗议。“怎么不早点说,害我白摘了这么多枣子。”
欲梅掩着嘴轻笑,年纪虽小,心里却已喜欢这种被重视和争夺的感觉了。
“带回去给我娘吧。”欲雪说。“让我娘腌成蜜枣来吃。”
没人有意见,四个孩子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敖倪躺在暖炕上,欲悔偎在他的怀里,攀着他的颈子说些童言童语,只要能逗得敖倪发笑,欲梅就会开心得抱着敖倪猛亲。
丹朱、相思和若若围着桌子整理、腌渍着几个孩子带回来的枣子,丹朱望了敖倪和欲梅这对父女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看欲梅这样黏着敖倪,实在忍不住会吃醋呢。”丹朱苦笑着说。
相思抿嘴一笑。“幸亏我和若若生的都是儿子,没有那种烦恼。”
“就算我生的是女儿,也不会有那种烦恼。”若若自嘲地笑道。
丹朱和相思都听得出若若言下之意,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当年,擎天离开他们,独自远走之后,若若才发现自己有孕,她是在惊奇和狂喜的心情中生下豫让,但随着豫让的年龄渐长,开始吵嚷着要爹时,她就对当年的冲动感到后悔了。
等了七年,擎天根本不曾出现过,若若甚至怀疑,擎天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
见若若又陷入了沉思,丹朱急忙将她游离的神志拉回来。
“若若,别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桀琅对豫让视如己出,给豫让的爱不比紫穹少,别想那么多。”丹朱说。
“是啊。”相思笑着接口。“欲雪、欲梅、紫穹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爹,豫让却有两个,很幸福呢!”
若若微微一笑,她也知道因为擎天的缘故,敖倪和桀琅对豫让都付出不少关爱和疼惜,豫让确实是很幸福的。
欲雪从门外进来,刚脱下外衣就扑向丹朱,搂着她的腰贴心地问:“娘,要不要我来帮你?”
丹朱笑着拧了拧欲梅的腮帮子。
“不用你来捣蛋了。”朱丹见他只有一个人,便问:“紫穹和豫让呢?”
“他们和桀琅叔在鹿园里。”
“噢,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不等等紫穹和豫让?”相思问。
“豫让又在闹着桀琅叔喊爹,紫穹气得又和他吵了起来,我瞧着无聊,所以先跑回来了。”欲雪边说、边捱着丹朱坐下。
若若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她拭净了手,转身走出去,匆匆丢下一句。“我去看看。”
“我也去,紫穹真是不懂事,数了几次还是不听话。”相思跟着若若走出去。
鹿园里。
豫让死命抱着桀琅的大腿,而紫穹则是死命地想办开豫让的手。
“你别缠着我爹,快点放手!”紫穹气急败坏地嚷。
“让给我几天”豫让和紫穹拉锯着,一张脸胀得通红。
桀琅无奈地叹口气,两手分别将他们抱起来,分坐在他的手臂上。
“小表头,你们闹够了没?”桀琅看着豫让酷似擎天的眉眼,心想这豫让不只容貌酷似擎天,就连个性也如出一辙,简直拿他没辙。“为什么非要喊爹不可呢?你有你的爹,这个称呼是不能乱喊的,明不明白?”
“桀琅叔老是说我有爹,可我的爹呢?什么时候才见得着?”豫让穷追不舍。
“我也想知道你爹现在怎么样了,可他不出现,桀琅叔也没办法。”桀琅把他们抱上高高的木桩,各分置一边,揉了揉他们的头警告着。“不许再吵也不许乱动,等我把事情做完再一起回去,乖乖在这里等着,要听话。”
桀琅转身走进鹿园。
“你再这么烦,总有一天我爹就不再疼你了。”紫穹故意吓唬豫让。
豫让觉得委屈,眼泪就一颗一颗掉下来。
“你又哭!”紫穹夸张地拍着额,不耐烦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连哭都很烦人,欲梅不喜欢男孩子哭的,你忘记了吗﹖”
“桀琅叔就这么不愿意当我爹”豫让断断续续地抽噎着。
“我爹说不能让你乱喊,万一你的真爹来了,说不定会生气啊。”紫穹试着解释,但豫让仍抽泣个不停。
暮色中,紫穹忽然看见一个陌生的人影自斜阳中朝他们缓缓走来,虽是陌生人,紫穹却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这个陌生人正是石擎天。
“小弟弟,这里的园主在吗?”擎天含笑问紫穹。
“你找我爹呀?”紫穹答,豫让擦着眼泪,好奇地抬头看擎天。
“你爹?”擎天愕然,看着眼前这对小男孩,心里揣测着谁是敖倪的儿子,谁是桀琅的儿子,当仔细观察着眼泪汪汪的男孩子时,他的心忽地一恻,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你们的爹是谁?”
豫让吸着鼻子不回答,紫穹则转头向园子里高喊。“爹,有人来了!”
擎天屏息以待,看着高硕的人影从园子里走出来。
来见桀琅和敖倪是擎天预期中的事,所以当两个人的眼光一相遇,擎天自是没有桀琅来得震惊和愕然。
“桀琅,你一点都没变。”擎天压抑住情感的激动,试着露出坦然的笑容。
桀琅呆滞地怔站着,他无法接受刚才还提起的人,现在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终于肯现身了。”桀琅呆了好半天,才挤出这句话。
擎天低低轻笑。“还能现身就是好的了。”
桀琅怔看着他,一时无法接口。
“这两个,哪一个是你儿子﹖”擎天笑着抚了抚紫穹和豫让的头。
“你猜猜。”桀琅盯着他,淡淡一笑。
擎天扬了扬眉,认真猜起来,他指着紫穹说:“这个,肯定是你的儿子,眉目英爽,很像你。”
桀琅笑着点了点头。“他叫紫穹。”
擎天捏了捏豫让的下巴,犹疑地说:“这个是敖倪的儿子吗?”
“敖倪叔不是我爹。”豫让抢先答了。
擎天微微一愕。
桀琅抱起豫让,丢进擎天怀里,擎天吓一跳,感受到手中微妙的重量。
“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
桀琅的一句话把擎天惊呆住了,他望着怀中伶俐漂亮的小脸蛋,如被电击一般,脑子顿时昏乱了。
桀琅朗声大笑。“豫让,你的爹终于出现了,以后可别再来缠我叫爹。”
豫让仰着小脸,生分不安的看着擎天,而擎天还未从震惊的情绪中回复过来。
“擎天!”
听见一声诧异的惊唤,擎天蓦然回首,看见相思和若若一脸错愕地呆望着他。
若若更是无法置信,擎天的突然出现,对她而言宛如一场不真实的梦境,这样的事她已经作过无数次了,她怀疑眼前这景象仍是个梦。
相思拉扯着若若的手,急切地唤她。“若若,是真的,真的是擎天回来了,你快说说话呀。”
“娘!”被擎天抱在怀里的豫让兴奋地挥手叫着。“桀琅叔说这是我爹,我真的爹终于来了!”
若若的眼泪夺眶而出,止不住地奔流而下,她回身就跑,笔直地朝庄园里飞奔。
桀琅急忙抱起紫穹,拚命催促着擎天回庄园去。
擎天的脑中空洞而且凌乱,一个孩子,这完全是在他预料之外的事,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真的给了若若一个孩子。
豫让小小的手臂紧搂着擎天,是那么独占的姿态,擎天生涩地抱住小小暖暖的身躯,心口掠过一丝战栗。这个孩子是从他身上分出来的骨血肉,本能的亲情击倒了他的心墙,这个孩子悄悄地填补了他内心某部分的空虚。
“擎天,你可回来了!”丹朱一看见擎天,掩不住惊喜的神情。
“擎天真是太可恶了,一走就是七年,眼中全没有我们这些好兄弟。”敖倪大骂着,唇角隐含着笑意。
擎天轻笑了两声。“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什么都别说了。”
“擎天,这一回你不会再走了吧﹖”丹朱担忧地问。
“本来我只是打算来看看你们,过阵子就走,不过”擎天低头看着豫让,眼神犹豫不定。而豫让始终都黏腻着擎天,似乎深怕自己一松手,擎天就会消失不见。
“七年来,你都到哪里去了?”桀琅问。
“到北方游历了几年,然后受蒙古王子之聘烹煮膳食,这一回,主要是为了探望你们而来的。”
“你现在是独身一人吗?”桀琅忍不住问。
擎天失声一笑,点了点头。
“擎天,你难道不打算住下吗?”相思刻意扬声问,主要是希望躲在房里的若若能听得见。
“本来并不打算,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我必须谨慎考虑。”擎天看着豫让说,声音抬高了一点。“而且会把若若和豫让一起考虑进去。”
躲在房里的若若听见擎天的话,整颗心、整个人都如释重负,她的眼泪沿着颊畔汩汩倾流,那是一种舒展的心情。即使擎天不爱她,能得到他那样的一句承诺,远比任何一个“爱”字还要感动她的心。
“那就太好了。”桀琅松了口气,开起玩笑来。“你儿子实在和你像得不得了,缠得我真想大叫救命,你回来了正好,他从此会放过我,只缠你一个人了。”
“爹。”豫让全心全意地抱着擎天,笑嘻嘻地说。“我以后只会缠着你,不会去缠小气的桀琅叔了。”
一屋子轰笑着,转瞬间,疑虑和不安已被笑声冲散。
枣树下,四个孩子又在上演争夺欲梅的戏码。
欲梅最后烦了,噘起红樱桃似的小嘴,嘲谑地说:“谁能像我爹那样爱我娘再说吧。”
紫穹弹跳起来,欢呼地大叫。“那肯定是我赢,因为我爹好爱我娘,一定不输给敖倪叔。”
豫让有些发急,他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根本不曾见过爹和娘有任何恩爱的模样,急得一张小脸通红了起来。
他一蹦而起,转身飞快地奔向庄园,急心冲冲地大喊:“我不跟你们说了,我去问我爹,他到底爱不爱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