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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她踏出第一步,原本以为会有窒息般的感受,但什么都没发生,反正都已踏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又有何惧?她放胆往前走。
七年未回来,正理村已有许多的改变,有一会儿,差点认不出路来,房子都变得相当新式,相较起来,原先众人所羡慕的林家别墅,反而显得破旧。
此时是晚餐时刻,所以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从一户户人家接连排出的油烟,让人相信,他们正享受着丰美的晚餐。
她慢慢走向正理国小,此时天色渐暗,当她爬上充满回忆的小山的时,已经是千户灯火,和天上的星星相互辉映。
她靠着树干。好!现在她已经回来了,但下一步要怎么做?
她已跟王心湘决裂,林家是回不去了,不过,此行的目的不就是要闯进去,和那个老太婆奋战吗?怎么,突然怯弱起来?连靠近那栋房子的勇气都没有?她暗骂自己。
还是跑到郑家医院去,去见那个让她瘦了一大圈的人,要他马上带她去和他父母摊牌。
不过,她有极大的不确定,两人已经四个多月都没见面,连音信都未通,他会不会已经不要她了?说不定,他已经决定选择保护父亲,而决意同她分手?
反正,男人嘛!一旦得到手,就不会再珍措,何况还在一起三年!情侣在一起久了,都会生厌,更别提还像夫妻一样生活在一起,夫妻都有七年之痒,说不定,他也有了虽然早了点,所以刚好趁这个机会把她给甩了。
尽管知道这样想,是贬低了他的人格,可是没办法,分开了那么久,连一声问候都没,怎能不教她胡思乱想?
愈想情绪就愈低潮,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回来?
突然从身后传来车子的声音,两道车灯直直朝小山丘驶上来。
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得惊慌,是谁开车上来,不管是谁,她都没有准备好碰面。
她拿起行李,打算溜走时,那辆车却像飞也似的,一下子就来到了她面前,她被那刺目灯光,照得张不开眼。
当车门打开时,她整个呼吸马上静止了,刚刚一直在她脑海中的那个人就站在她眼前。
两人像着魔似的互望着,全世界好像消失一般,整个地球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你真的回来了吗?”他低哑的声音有难掩的激动和兴奋。
“嗯!”看到他的激动,让她无法言语。
天!他怎么像变了个人,眉宇间似乎多了条痕,人也消瘦了不少。
“你瘦了。”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
楞了一下,不再犹豫,他们冲入彼此的怀中。
他的唇狂猛地攫住她,她亦以不输给他的力道回吻。
他们像溺水者般紧紧攀附着。
她想开口说些话,他却深深地吻住她,直到两人快因缺氧而昏倒,才松开彼此,大口喘着气。
“我”她再次试着讲话,他伸出手指轻点住她的。“嘘!什么都别说,只要你人来了就好。”
有多少千言万语想倾诉,可是在这一刻,都没有比在彼此怀中这件事更真实。
清凉的夏晚,他们的身躯却如火般的烫热,蕴藏四个月的相思,瞬间转换成激情,快速、狂野、温柔将所有的恐惧、不安、怨愤升华,极至过后,留下无尽的深情。
在大树下,他们躲进群昱从车上拿下的睡袋,满足地倚偎在彼此的怀中,望着满天星空。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她轻声问道。
“一个小时前,你弟弟打电话告诉我的,我以为自己在作梦,当我冲到火车站时,却没见到你的人影,我差点疯掉,若不是收票员告诉我有个高佻、长发美女来到正理村,才让我松了口气,想你可能会来这,所以就开车上来,幸好,我好怕自己得等到头发白了,你才会想通。”过了好半晌,他才低声说道,用脸轻轻摩挲她的头发。
她动了一动,在他怀中找到更舒适的位置。“差点幸好只有四个月。”
他苦笑。“幸好?这几个月差点没把我逼疯。”
“我又何尝不是?”相思原来是件那么痛苦的事。
“不过若是我一直都没回来,怎么办?”
他静了一下。“你不会想知道。”
“把我彻底忘掉?”一想到这,她就不由得恐慌。
“不!”他搂紧她,低头在她耳边。“事实上,再过两个月,若是你还没有想通,我会冲去台北,将你绑架,用拖的也要把你拖回来。”
他口气中的认真,让她毫无疑虑,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就做到。好险!她暗暗在心中松口气,不过她偏头作沉思状。“听起来好像不错,我还没被人绑架过!”
他看起来想掐死她。“你就不能让我一次吗?每次都是我去找你摊牌,什么时候你主动找过我?”他不开心地说道。
说的也对,打从发现对彼此有情意,都是他主动接近,而她几乎是被动,但又芳心暗喜的欣然接受,在这一点,她的确做得比较差劲,不过她已经有在反省,现在她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不否认,打从下定决心和你交往在一起时,我就相信,将来我们一定会‘分手’,所以当那一刻来临时,我几乎毫无异议的接受了”她用手指轻轻画着他光裸的胸膛。
他一听,整个手臂不自觉缩紧。天!这是什么想法?原来她一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抱着如此悲观的看法。
“我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放了你,也深信自己可以抱着对你的爱和思念,一个人独自的活下去,但我错了!”
她拾起头深深凝望这张挚爱的脸孔。“你早已是我灵魂的另一半,失去你,我根本不能完整的活下去,只能像个行尸走肉,对外在所有的一切都没感觉”那种苦涩、虚无,她发誓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尝了。
“太好了!”
什么?她抬头瞪他。“哪里好啦?”
他重重吻她一下。“我还以为这几个月就只有我自己有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发现不是,多少让我觉得有些安慰。”
她听了哭笑不得,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胸毛。“别瞎说了。”
他吻住她的唇,直到两人差点失控,但现在他们无意再品尝极乐的快感,在这难得的一刻,他们只想好好享受这特殊的亲密,毫无保留地将心底的真实感觉和心情,全盘托出。
“你已经对你父亲说了吗?”她问道。
“没有,就等你回来。”他露出自信的笑容,她已经肯站在他身边陪他作战,他再也无所畏惧,突然他忆起一件事,表情严肃地注视她。“你怀孕了没?”
她惊讶的张大嘴巴。“你怎么会这样问?”
他没回答,手伸到她的腹部,发现平坦如昔,他不禁失望的叹口气。“你干么呀?”差点没被他的行为弄疯。
“失败了!”他整张脸埋在她胸口,失望的说道。
“咦?”她将他的头从胸部拉起。“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他一脸沮丧。“我离开前的那一夜,做了那么多次,又没戴保险套,想看你会不会怀孕,谁知道居然没有,难道是我的努力不够?”
她掠不可遏。“郑群昱,你太狡猾了吧!怎么可以耍这种小手段?”嘴角忍不住扬起。
“没办法,那时我怕死了,绝望得要命,深怕我们就这样分手,所以才会想要让你有孩子,这样一来,就可以有永远都切不断的牵连。”他一脸无奈地说道,虽然手法有一点小人,但没办法,谁叫他爱她!
她瞪着他,然后忍俊不住笑出来。
“你还敢笑?在你面前我一点自尊都没有!”他狠狠瞪她一眼。
“sorry!”她抹去眼角的泪水,眼中露出一抹深思。
“其实我那时也好希望自己怀孕”她垂下眼。“所以,在你走后不久,发现月事如期来时,我难过得想死”她为此还整整哭了一个礼拜,以为一切都绝望了。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们加紧努力,一定可以很快制造出小宝宝。”他自信满满地说道。
“你那么急着想要有小宝宝?”她从来不知道他会那么想当爸爸。
“没错!因为小宝宝的存在,可让我更容易说服我老爸接受我们在一起的事实。”
她翻翻白眼。“你想拿宝宝作筹码?太差劲了!”
他摇摇头。“你错了。”他严肃的望着她。“我们的孩子将会是化解上代所有恩怨的关键,将是上天赐给我们爱的礼物。”他突然滑下身子,整个脸贴在她的腹部。
“说不定今晚会有奇迹,在这出现了。”
爱的礼物,她脸上露出了甜甜的微笑,的确是如此,一份谅解、一份宽恕。
他回到她的身边。“你可以留在正理村多久?”他想起最现实的问题。
“恐怕会很久”
他一惊。“那你学校的工作怎么办?”
她望他一下,然后从睡袋钻出半身,没有他的体温,整个人不禁冷得瑟缩了一下,她伸手将她的皮包拿过来,从中抽出一只牛皮纸袋,将它交给他,再重新倚偎进他的怀中。
“这是什么?”他接过后并没有打开来看,现在周遭一片都是黑暗,只有微弱的星光。
“我申请调校了,现在我是正理国中的英文老师。”
他猛喘一口气。“那你、你可以永远待在这里?”他惊讶得结巴,本想她肯回来陪他一起面对这一切,就已经够了,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把在台北的工作给辞掉!
“看样子是了。”这次请调的程序比她想像中坑卩了,或许是因为她是申请从城市调往乡下学校,所以几乎一下就ok了。
“为什么?”他整个人坐起来,全然不顾赤裸。
她将外套丢给他披着,她也套上衣服坐起,并肩坐在大树下。
沉默半晌她才开口。“这次,我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回来的。”她抬头望向星空。“玥勋跟我谈了好久,帮我找出怨恨正理村的原因,不!包正确一点来说,是帮我找出我内心真正的恐惧到底是什么?”
“找到了吗?”他低沉地问道。
她缓缓地点点头,他伸手握住她的,静待她开口。
“是因为我的外婆。”一提到这个称呼,仍会带给她强大的刺痛。“我一直以为自己根本不在意她的,当我离开正理村时,她就和我毫无关系,我会毫不留恋的将她抛在脑后,当作此生都没有碰见过她的!”说到这,她的语气不禁有些激动。“但是我却没发现,自己对正理村所有的怨恨、排斥、不满,全都是出自于对她的!”
她闭上眼睛。“我之所以不愿意回正理村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根本不敢面对她,我好怕见到她呀!”她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她的恐惧是如此强烈,他吓到了,赶忙搂住她,将他的力量传给她。
“天!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怎么会伤你伤成这样?”他又惊又怒,他很清楚,琦芳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他没有见过比她更有勇气的,可是林老太太为什么能让她害怕成这样?
她的眼神陷入记忆之河,开始缓缓说出,和王心湘碰面之初的事
“打从我住到王家的第二天,她就把我当成垃圾一个暂时丢不掉的垃圾,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我的爸妈是犯了多大的罪,而我就是他们的孽种,如今落得不得好死、家破四散的情况,全都是报应!”
群昱觉得喉头涌上一口苦汁,想像当时的情景,她才十岁呀!
“爸爸他生前一百多万的存款,她将那些钱全交给了我,而我在正理的所有开销,全都从这一百多万里支出,她一毛钱都不会给我,每个月一号按时到我房中向我伸手拿这个月的生活费,我给多少,这个月就吃多少,她从不让我上桌同她一道吃饭,也不准我碰房子中的任何东西,不准开冰箱、不准看电视,她是收容了我,但那不是个家,只是个监牢,我没有多余的钱买衣服,全是陈叔偷偷拿以前妈妈穿过的衣服给我穿,他说那些是她忘记烧掉的,于是我改一改,除非必要时,绝不穿制服以外的服装。”说到这里她抹去滑下脸颊的泪水。“她注视我的目光,永远充满了怨恨,永远不会忘记骂我一声‘孽种’”
天呀!群昱快听不下去,那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她?
“当我拿到国语文竞赛第一名时,当我以为找到了可以肯定自己的方法时,她来到我的房间,将那些刊登关于我的新闻的报纸,撕得碎碎,将它用力踩烂,生气的对我说,像我这种有不知羞耻父母的人,少公开露面丢人现眼粉碎了我所有的胜利感”她把脸埋进手中。“我曾经那样深切的渴望,当她发现我的表现优良时,会改变对我的看法,会接受我”她哽咽地几乎说不下去。“她却完全否定我的存在”
天!他心疼的搂紧她,仿佛这样做,可以保护她不再受到过去的伤害。
再次将过去所发生的事述说,让她再也抑不住,眼泪决堤而出,她在他怀中悲泣,哭得不能自己,自从父母双亡后,她就再也没有如此悲切的哭过,他一直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轻抚她的头发,希望能分担她生命中的一切悲伤。
哭到胸口发疼几乎喘不过气来,在他的怀中渐渐停止。
她哑着声音继续说道:“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害怕回来这里的原因吧!长久以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垃圾’,或许出于本能的排拒这样的自我贬低,因此得不断告诉自己不是,其他人才是真正的垃圾,整个正理村就是个大垃圾场,若不这样想,我一定会疯掉、自杀!因此我要赶紧长大,离开这个充满不堪回忆的大垃圾场,过全新的生活,所以请别怪我在你提到回来这里时,我的反应会如此无情、激烈”
他眼睛有些湿润。“若是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能代你承受这一切!”一想到自己不明就里,硬逼着她回来,他快恨死自己了。
“算了,想想这可能是我的命运吧!”许多事情想通了,反而可以更释然。
她摇头不语。
哭完后,她整个人疲倦极了,靠在他的肩窝。
他用衬衫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动作轻柔得令她觉得温暖,她轻声道谢,经过这场哭泣后,她觉得整个人像从被禁锢已久的牢笼挣脱。
“我现在只要想到自己过去做的一切,我就想把自己给宰了。”他愧痛地说道。
她仰起头,露出温柔的微笑。“别这样说,若是当初你没这样做,或许我今天不会这样,是你的存在,让我不自觉使生命的重心有个寄托以打败你和孙瑶红为首要任务,那种好胜不认输的精神,支持了我在正理村的岁月,那时都没有发现,现在想来可能还要谢谢你咧。”她柔柔地说道。
他静了一下,默默回想过去,然后轻笑出声。“这下我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关联真的很微妙,稍一牵动,就不晓得会将彼此引向何种人生路途。”
“的确是如此。”她衷心同意。
“那现在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他特意用“我们”意味他没打算让她再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嗯,不管是对称父亲或是我外婆,我这次回来,一定会带给他们极大的震惊。”
已经可以想见,正理村将会掀起一场大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