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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互相递了眼神,退开一步:“既然少绥说了,我们就不拦着你办事了。”说完,他们打开了营帐大门,让这一对母女进去。
闫坤让他们去将母女的车放好,东西也安排下来,暂时在这里住一晚。
他进去的时候,就让这一对母女跟在他后面,闫坤扭头,冲她们温柔的笑了笑,以放下她们的警惕心。
闫坤和她们聊天:“请问你们是本地人么?”
女人说:“是的,我出生在阿曼古,是南边人,六年前嫁过来的。”女人好像真的被闫坤的笑容感染了,放下了戒心和他开始说话。
“你今年几岁。”
“我十八了。”
“那么年轻呢,那你十二岁就嫁人了。”
“对,这位长官你应该是常年驻扎在这里的吧,我们国家的风俗习惯和风土人情就是这样的,大家都是早婚。”
女人笑笑:“如果要是晚了,就会被人看不起,或者怀疑有什么毛病,那就嫁不出去了。”
“嗯,我知道的。”闫坤也笑,他的笑容很温暖,像冬日里的一道红色旭阳,他说:“早点嫁人也好,女孩子需要男人体贴。”
“我丈夫也对我挺不错,我们结婚后到了这里,他开了一家烟店。”
女人说:“你知道这里做烟土买卖不容易,他花了很多时间、金钱、还有人脉,才开出来那么一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日子还算能过。”
闫坤点点头,脸上一直笑着,没说话。
她说:“女人么,嫁出去就只能仰仗丈夫了,他能好好的对我,和我过日子,我就和他休戚与共一辈子了。”
又聊了一会,女人提到了她的丈夫,闫坤想起来,问她说:“那你的丈夫怎么没来,是生意太忙了么。”
女人摇摇头。
“不是。”
女人想继续说的时候,小姑娘这时候忽然打了一个哈欠,说想睡觉,女人抱着她哄了哄,才回过头对闫坤说:“抱歉,到了这个孩子午睡的时间了。”
“没关系。”
闫坤说:“不介意的话,等一会我给你安排一下睡觉的营帐,你们休息一会。”
女人说:“谢谢你。”
闫坤吩咐人给她们安排了房间,还特地做了一些饭和点心,放在她们的房间里。
女人哄着小姑娘睡觉,闫坤就一直呆在旁边看着。
很多妇女哄自己的孩子睡觉时,都会用一首儿歌或者童谣,可是这个女人不止唱儿歌。
她换了好几首歌,有的像是儿歌,有的又不是。
其中有的是叙利亚的歌,有的却是中国的歌,不过都是一些50、60年代的老曲调。
闫坤淡淡地看,静静地听。
他在这个世上活了二十八年,见过了无数枪林弹雨,见过这个世界的万千姿态。
可他也没见过一个母亲哄一个孩子睡觉的情景。
其实有过的。
从前,他的母亲也哄过他,只是这一段记忆早就被他遗忘了。
时间宛如一条深沉的长江之海,如果不能因为清晰的思念而历久弥新,那么就会随着黄河滚滚,彻底消失在记忆的洪水嚣尘里。
他想,如果是程程在眼前,她哄他们的孩子睡觉,是否也像这样唱歌好听柔软的歌曲,语调温柔,眉眼千山万水般细腻。
闫坤想着这一慕,慢慢地笑了。
“程程,如果你在我的身边,就好了。”
二十分钟后。
这个小姑娘定力真好,闫坤都快听的睡着了,她才刚刚入睡。女人离开床边,看了一眼闫坤,他揉了一把脸,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坐吧。”
女人点点头,和他一起面对面坐下来。
刚入座,她先说:“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了。”闫坤说:“你现在跟我说一说,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真的是给烟么。”
“当然是。”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不收烟的,基地里也不能出现烟。”
女人又愣了一下,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我送过来就行了,那人没说什么。”
“是谁让你送过来的?”
“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
“对。”
“你不认识?”
“不认识。”
闫坤笑了笑,眸色如墨“你都不认识,怎么肯给她送东西。”
“因为她给了我一个很大的钻石,很大很漂亮,在阳光底下会一闪一闪的,像彩虹,有七种颜色呢。”
“什么。”
这一回,换到闫坤愣了。
女人看他傻掉的表情,以为他不信,还继续说:“真的是钻石,你如果我问怎么会有人傻到为了送两包烟,就给我钻石的,可是可是她就是给我了啊,反正这钱也是白拿,送两包烟而已,我就——”
没等到她说完,闫坤忽然从凳子上站起来,语气有些激动:“你看见那个女人了,她长什么样?”
“是是一个中国女人。”
她仔细想,仔细描述:“一个漂亮的中国女人,很长的黑头发,很高,身段也很好,她还抽烟,她说让我把烟给你。”
程程!
聂程程!
是他的程程,她还好好的,她找人给他通风报信了,说明她现在人还在叙利亚?
闫坤忙说:“烟呢。”
女人立即拿出来:“给你。”
闫坤拆开包装,一根根抽出看了看,直到两包烟全部打开,所有的烟都摊在桌子上,连烟盒都肢解了,他依然没有看出什么东西。
闫坤皱起了眉。
女人对他说:“她好像做过什么手脚,反正我看不懂。”
闫坤抬头,看她说:“做什么手脚了。”
女人说:“她把烟上面的那一层纸都拆下来了,写了什么东西,然后又卷了起来。”
经过女人的提示,闫坤这才发现,烟卷的包装是被撕过的,在灯光底下,他看见撕开一条一条纹路。
闫坤把它们全部拆开来,果然看见纸条上面有字。
是中文字?
不是。
可他确定是中文的部首,他学过汉文。
但是为什么要拆开,为什么他合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为什么?
闫坤一时间没有看明白,可不管这是什么,这都是聂程程给他带来的消息,他要争取时间。
“你休息吧,这个交给我了。”
闫坤对女人说完,就把桌上的东西全部一拢,兜进口袋里,离开营帐。
所有的人都集中在会议室。
胡迪、杰瑞米包括李斯收到消息,都赶到了会议室,里面大大小小的干部,一共二十来个人,盯着一团纸头发愁。
杰瑞米一冲进来就问:“真的是嫂子传来的消息吗,真的吗?”
胡迪也说:“聂老师没事啦?她传来什么了?”
两个人都冲到闫坤身边,大惊小怪地对他说,可闫坤一脸神色暗淡。
诺一已经呆在里面了,看见两个冒冒失失的人,一闭眼:“你们自己看不会啊。”
“哦”胡迪拿了一条过来看,在手里甩了甩“这什么玩意儿啊,香烟纸头?”
杰瑞米研究半天,看不懂:“这是什么字符?”
李斯也皱着眉看半天,说:“这是中文。”尽管知道这是中文,可是李斯没有学过,他也不明白。
“中文?”胡迪说:“那就一定是聂老师传来的消息了,只有她会中文,大概特意写的别人看不懂,才瞒天过海吧。”
杰瑞米说:“可是别人看不懂,我们也看不懂啊。”
“傻。”胡迪瞥他一眼,笑呵呵走到闫坤旁边,拍了拍他:“咱们坤哥就是学过中国字的,还是十级还是二十级别来着?”
杰瑞米说:“那么厉害啊,坤哥好牛逼啊。”
“你才知道。”
“嗯,不仅运动好,读书也好。”
“有些人天生有语言天赋,我们基地里坤哥的语言天赋杠杠的,牛气冲天牛逼乱吹。”
“迪哥,你不会成语的话能不能少用一点。”
胡迪:“”沸沸汤汤的闹了半天,怎么都解不开,到后面胡迪和杰瑞米耍贫起来了,有些人心不在焉了,还有一些认真的,说要联系专家破解密码。
李斯居然还问他,要不要请什么私家侦探来看看。
闫坤:“”他简直头疼。
一帮子没读过书的臭男人,二十来个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女博士的头脑厉害——不过,聂程程真不愧是一个博士。
这些密码一样的破玩意儿,让他们怎么解。
闫坤抱着头,眉间的皱痕深深。
就算得到了消息,他们如果解不开的话,或者迟了一点解开,那都是没用的,程程可能早就被他们又转移了。
已经四个多月了。
一百二十多天,两千八百个小时,他想念程程,担心她的安危,害怕她的一切。
真是够了!
闫坤抬起头,狠狠地一锤,砸向会议的桌子。
木桌,发出沉沉的轰隆一声。
四周顿时寂静。
诺一一直在旁边思考,他似乎在哪里看过这种密码的方式,可是一时间他想不起来。
但是闫坤那么一锤,那声音像雷一样,打到他脑子里。
记忆裂开一条缝。
他找到了。
诺一惊喜道:“坤哥,你还记得我们去罗斯福大学学过的——古埃及文化课程。”
“嗯,怎么了?”闫坤的记忆也好,以前上过的课他都历历在目,诺一这会刚说完,他忽然想起来了。
“密码棒。”
“对。”
闫坤和诺一互相呆滞看了一秒,心里都有了答案。
斯巴达密码棒
说难不难,可就是很容易被忽视的一个很简单的密码游戏。
诺一帮助闫坤重新卷起烟纸,把有字的一面朝上,很快就组成了十几条有文字的香烟。
一条上面只有两三个字。
第一条:“叙利亚。”
第二——四条:“山林,雷区,农户。”
五、六:“地质,探测仪器。”
七:“时间紧。”
剩余五条。
每一条一个字,是聂程程拼命在仅有的时间里,冒死写出来的。
合起来,就一句话。
诺一看了看,就把他们默默交给闫坤了。
闫坤拿了一眼,没说什么,小心的藏进了心脏前的口袋里,和聂程程的照片放在一起,离心最近的位置,珍藏起来。
密码解开了。
旁边的人都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只能默默站着,傻傻的看他们如何牛逼的把密码排出来,连表扬都忘记了,只有一脸无比仰慕的表情。
胡迪和杰瑞米差点跪下来膜拜两位“逼王”了,这太牛了。
李斯说:“怎么样。”
闫坤说:“从那个给我们报信的女人看来,她只是一个普通农妇,聂程程一定是偷偷溜出来,让她帮忙的,时间是三天之前,就在南边。”
“太好了。”
李斯叹息了一句,又有些气愤。
他感谢聂程程在这里,他们就有把握能营救,又恼奎天仇狠狠耍了他们,让他们把中东翻过来找了一遍,兜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这里。
可恨!
闫坤也明白李斯心里的复杂情绪,他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知道了消息,我们就行动。”
“先联系一下边防,要封锁叙利亚,特别是从这里开始一直到南海,全部封起来。”
这一次,就算是一只苍蝇,他也不会让他们逃出去。
——
聂程程跟着奎天仇他们转移了地方。
沿着山林,一直往南走,到了一处荒凉悬崖峭壁,四面环海,不远处青山依旧,有几所简陋的仓库。
聂程程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唯一确定的是,自己没有离开叙利亚。
三天了。
从她发出讯息,到现在,三天时间,闫坤应该收到消息了。
“就在这里。”欧冽文终于停下,在四处看了一看,奎天仇说:“他说在这里交易了。”
欧冽文点头:“嗯。”“呵。”
奎天仇笑了笑“倒是那个人的风格,算了,这里就这里吧,找地方搭帐篷。”
“还要住一个月呢。”
奎天仇说完,其他人就开始动手搭帐篷,大概做了七八个,两三个人睡一个,当然了,奎天仇自己睡一个,欧冽文就和周淮安凑合。
周淮安是后来一天赶来的,一眼看见聂程程脸上的五颜六色,他火冒三丈,可是奎天仇现在也算是他的衣食父母,他既然跟着他谋生,在某个程度上,可以说是把自己的性命也交付给了他。
周淮安不能跟他们翻脸,他还没把握惹怒周淮安能全身而退,更不能确保程程的安全。
只能自己生闷气。
聂程程一路被绑着过来,手腕上的皮肤早就被麻绳磨破了好几次,血肉里都插着草杆子,看上去触目惊心。
周淮安没管什么帐篷,她把聂程程拉到一边,解开她手上的绳子。
聂程程在这个过程里疼的抽气,像有几万只蚂蚁在手上啃噬的感觉,差点没疼晕过去。
周淮安的眉头一直紧紧拧着,没有松开过。
这一副样子,似乎在饱受折磨和煎熬的人是他。
聂程程抬头看着周淮安,心里的感受复杂,她想说一些什么,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算好。
“现在能解开我的绳子了?”
周淮安点头“嗯。”“他们不会来找我麻烦么,不怕我逃走。”
“不怕。”
周淮安说:“我已经问过了,仇哥说可以解开,我才过来的。”
“哼。”聂程程轻蔑地笑笑:“说来说去还是一只忠心的狗。”
周淮安以前就很会承受她的冷嘲热讽,现在因为这件事多少是他的错,他内疚,良心不安,所以聂程程无论骂他多凶多毒,他都能接受。
本来就是他的错。
聂程程后背松了一松,靠在一棵杨树上,抬头看了一眼夜里的山,像蒙了一层纱布,月光像神明般照耀。
周淮安不敢看聂程程手腕的血肉模糊,他怕自己心痛。可是把绳子拿开的时候,他还是看见了绳子上的血迹,心狠狠一抽。
她应该很疼。
“你要吃点东西么?”他问。
聂程程摇了摇头“我不饿,不想吃。”
“水呢,喝点水吧。”
聂程程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她已经三天没有喝水了,她点点头:“水,可以。”
“好,我帮你去拿。”
周淮安去拿了一瓶水,因为在外面,他们规定每人一天分一瓶,周淮安存了两天的水,全部拿来给聂程程。
因为三天没沾水,两瓶水很快就被化身为水牛的聂程程消灭了,她看了一眼周淮安,眨了眨眼。
“还有么?”
“什么?”
“水。”
“”周淮安愣了一下,点头哦哦哦了几声,说:“有,我再帮你去拿。”
他走后。
聂程程就把空瓶子踢到了一边,躺在地上看天上的星星。
篝火升起来了。
旁边是暖融融的火,噼里啪啦吞噬树枝,远处是又大又圆的月亮,冰凉又宁静的样子。
不知道闫坤现在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已经解开密码,来找她了呢。
会不会,这个密码太难了?
聂程程本意是以防万一,给别人瞧出来就麻烦了,所以用了中文,还用了这个密码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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