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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聂程程的手心里出了汗,黏腻腻的化进心里头,皱了皱眉,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不要怕。
她告诉自己,告诉镜子里的女人,不要怕,你们是相爱的,你要相信你们感情会打败一切。
这些人,或是那些人,他们没有资格阻止相爱的人在一起。
胆子大起来,便明目张胆。
聂程程说了实话“妈,我是结婚了。”
“我的丈夫叫闫坤,泰国籍的混血儿,他是一名国际兵,编制在欧美的军人”
她的母亲沉默了。
老长的一段时间,母亲没有说话,聂程程也保持沉默,静静的听对方的呼吸声变化,她能感觉到母亲的气息一点点在变动。
“马上分手。”
母亲终于发令“我不论你用什么方法,马上和这个男人分手。”
“妈,我们已经结婚了。”聂程程坚定的重复,说:“难道你要我和他离婚么?”
“对。”半晌,母亲居然说了一声“对,你和他离婚。”
聂程程有些无法相信,怀疑的喊:“妈,你再说一遍,你要我离婚?这样我就变成二婚了你知不知道!”
母亲说:“我宁愿你变成二婚,就算是国内二婚也能再嫁,何况是国外。”
聂程程感觉到无边的疲惫,手撑在窗台上,风雪吹了她一身凄白,可她不觉得冷,她只觉得累。
累的想直接挂了电话,一头睡去,谁也不理,谁也不顾。
聂程程支撑了一会,等冷的发抖了,她才问母亲:“为什么宁可我二婚也不答应,就因为闫坤他的身份,一名国际兵?”
“对。”母亲毫不犹豫“我不管他哪个国家的人,总之这个职业就是不行。”
聂程程颤着唇,摇头说:“妈,你不能这样。”
“我们是互相喜欢才在一起的,你不能一句话就把我们分开,你没这个资格”
“我没这个资格,那谁有这个资格!”母亲爆喝一声,令聂程程头皮一炸,母亲大声说:“聂程程,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妈——!”
“你结婚居然不和我说,还要我自己来查你的资料,我甚至还问别人,我的女儿结婚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说完,母亲忽然哭起来,哭得好凄惨,像憋了好久的活火山,一下子爆发了。
母亲说:“你忘记你爸爸怎么死的了?你忘记你爸死了之后,我们俩是怎么活过来的?”
聂程程苍白了脸色,咬嘴唇,摇头说:“我没忘。”
聂程程这个女人有多么思念自己的亡夫。
她的父母银婚二十五年,夫妻感情情比金坚、恩爱和睦,丈夫的亡故对她的打击很大,这几年来她一直都活在父亲去世的阴影下,聂程程也拿母亲没有办法。
每一次提起父亲,聂程程只能顺着她的心。
“妈,我没忘记爸爸。”
“你千万不能忘记,你要永远记得”母亲说:“那一段时间有多苦,你看到了,你也感受到了,你难道要步妈妈的后尘,你还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妈!”
聂程程吼出来了一声,她差点哭出来,可她忍住了,眼睛都憋红了,她说:“可我相信闫坤,他是我的丈夫,我信任他我也爱他。”
母亲不言。
聂程程的声音变了,她低低地说:“妈,你当初嫁给爸爸的时候,不是因为爱他么?”
“他去世之后,你不改嫁也不再找对象,难道不是因为还爱爸爸么,你难道后悔嫁给他么”
“我不后悔。”母亲说。
“嫁给你爸爸,我从来没后悔过,但是”她说:“这不代表,我同意你也走我的这条路。”
“妈妈”
聂程程还想劝说什么,母亲没有听,她说:“离了婚回家,否则你就别回来了,我没你这样不听话的女儿。”
挂了电话。
聂程程在坐便器上呆了很久,她有些茫然了,她好像迷失在一个旷野里,找不到方向。
直到有人敲门,声音咣咣响“里面谁啊!上个厕所还吵来吵去!你到底上好了没有啊——!”
聂程程回神,立即站起来说:“马上好了!”
转身,打开垃圾盖,聂程程丢了糖,然后拉了一下旁边的冲水,在水槽前站立了一会。
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女人。
女人脸色不太好,皮肤本来就白了,现在像经历了什么变故,更加苍白憔悴。
聂程程努力笑了笑,扯了嘴角,发现怎么笑都很难看。
聂程程出来后和门口的男人道了歉。
回到座位,咖啡已经点好了。
聂程程一坐下来,一口气喝完咖啡,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白茹戳了戳她,凑过去说:“嗳嗳,怎么回事儿!上个厕所能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这是掉里面又爬出来了?”
聂程程没心情跟白茹说笑,摇了摇头,连“嗯”一声都懒的发出。
白茹说:“刚才不是好一点了么,怎么又上来了。”
“没事。”
“真没事?”
“嗯。”“你骗人,你这样子还说没事,你说实话。”
“真没事。”
“你!”
白茹追问,聂程程怎么都不肯开口,她最后叹了一声,放弃了。白茹思来想去,只能归于她这几日的心情反复无常。
白茹缓声说:“程程,你不想说就不说,但是,你要对自己好一点,知道么。”
聂程程没说什么,她坐在最里面,旁是一扇玻璃窗。
这片土地,有他们的记忆,他们曾经相遇的地方,曾经互诉爱意的地方,还有那一座建筑物。
平平的瓦顶,灰色的民政局。
他们结婚,领证的地方。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风雪带着飞机,渐渐远离了那一片宁静的土地。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淡如清水:“我没有想什么,我只是希望能慢一点。”
从一个月前,到现在。
我只希望慢一点。
再慢一点。
时光请你慢一点,不要那么快把他带离我的身边。
时光请你再慢一点,不要那么快把我带离他的城市。
飞机起飞,空姐和广播都提醒所有人——“因为天气原因,为了避免影响电波,请所有人关掉手机和联网的电子产品。”
空姐来这儿已经催促了好几次,聂程程最后看了一眼手机的屏幕。
闫大白
空。
最后,你还是被带离了,而我也无法停留。
聂程程闭了闭眼,点下关机。
***
距离欧冽文劫人越狱,已经有一个月了,闫坤他们也同时追击了一个月,从俄罗斯一路追到了叙利亚。
最近的一次交战,在叙利亚北面的城镇。
奎天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枪火,挟持了城里的百姓,闫坤和他们对峙了一星期。
“王八蛋”胡迪骂骂咧咧的回来,一屁股坐在床上“这帮兔崽子就知道拿别人的命来要挟,有种出来正大光明的打!”
杰瑞米在上铺蹬了蹬腿,笑道:“你跟一个大坏蛋说正大光明,笑死我了,迪哥,你脑子坏了。”
“坏蛋就是坏的彻底,正大光明的坏蛋这世界上不存在。”
“多嘴。”胡迪看他一眼,伸手,五指握拳,朝上狠狠地敲了两下,说:“就你话多。”
他们现在休憩在一家民宅里,四个人一个卧室,上下两个床铺。
民宅一般都是劳苦人家,没什么好的家具,这个床铺是用木板隔的,木板也比较薄,胡迪这么一锤,木板一摇一晃
杰瑞米躺在上面跟摇船似的,难受。
“嗳,迪哥你不能每次说不过我就这样!”杰瑞米吼了一声,爬下来到对床的人边上“坤哥,我要睡你的床,迪哥他老欺负我。”
闫坤听了,沉着脸没说话,他看着自己的手心,空空的没有东西,可他总觉得缺了什么。
一部手机,或是一种密切的联系。
杰瑞米说完,发现闫坤一直不言不语,他看过去说:“坤哥,怎么了,你这个月好像一直在发呆啊。”
杰瑞米对这种事没开窍,胡迪一看就看出来了,拍了拍杰瑞米的肩膀,说:“走了走了,好不容易轮到我们休息,先去吃一顿。”
杰瑞米没明白,不过也点了点头“行啊,正好我饿了。”
胡迪说:“你两小时前刚吃过一块面包。”
杰瑞米说:“才一块面包而已,不顶事的啊,我正在长身体,迪哥你没发现我比你高了。”
“呵呵。”胡迪看了看他,挺直腰身,显示一下自己一米八八的个头,垂着眼看杰瑞米说:
“还真没发现。”
杰瑞米不想理他了,说:“我是开玩笑的,不过我真的在长身体,你看着,没过多久我就比你高了。”
胡迪白了白他,说:“那就等你比我高了再说。”
“现在先去吃饭。”
胡迪拉着他要走,杰瑞米说:“等一会啊,还有坤哥。”他回头看闫坤“坤哥,走啦,一起去吃饭。”
闫坤这一回有反应了,坐在床上,抬头看看他们,声音四平八稳“你们去吃吧,我等一会来。”
杰瑞米说:“可是”
闫坤马上说:“去吧。”
杰瑞米还想说什么,胡迪勾着他的腰往前推:“行了,就你爱多管闲事,坤哥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吃我们的。”
胡迪一直拖他,行为有些不容他推辞,何况闫坤也那么说了,确实不好多嘴再问。
杰瑞米嫌弃地甩开背后的手,说:“我自己走,你别抓着我。”
胡迪说:“什么意思,嫌弃哥哥了。”
“对,嫌弃你。”
“小子,你过来,哥一直没教育你,你皮痒是不是”
一打一闹的,两人离开前,杰瑞米最后在门口望了一眼闫坤,他坐在床边,手旁就是窗台,早晨的太阳已经老高了。
余晖洒在闫坤的身上,他整个人都好像在太阳里。
暖、安静、沉着。
他在想念什么。
其实除了聂程程,闫坤还能想念些什么。
聂程程这一个月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难道闫坤就睡得着么。
不,他更加睡不着。
他身上的压力绝对不比聂程程的少。
如果欧冽文只是逃狱,那还不算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他劫走了奎天仇。这个男人是整个欧洲不,是大半个地球,包括东亚的国家都在通缉他。
他们花了数十年追击才捕获的男人,居然被劫走了,后果可想而知。
很严重,罪无可恕。
连他们这支仅仅参与捕获的小队也被罚过了,俄罗斯那边的看守警察就不用说了。
据说,好多被撤职了。
至今追捕一个月,还是没能逮到他们,闫坤身为队长,其责难辞,然而他顶着这一股压力,他还去分心想聂程程。
好几次他都无法避免的想她,一旦休息下来,他可以不吃饭不睡觉,用生命剩余的时间来想念这个女人。
之前他们只分开一天,他就想念聂程程,想念到疯狂,那时候他都不敢想象如果多分开一些时间,他会怎么样,会不会彻底疯掉。
现在分开了一个月,虽然闫坤没有疯掉,不过,他也觉得差不多了。
他经常在夜里想起最后一次和聂程程的拥抱也不对,最近就算在白天,他还是会想起她,想起最后那一天。
那种感觉,他无法言说。
因为那时的她是如此空灵,如此干净,也如此温暖。
他们之间的拥抱没有任何杂质,只是彼此意识到,他们马上要分离,要各自远去时,感情上难以割舍。
他舍不得她,她自然也舍不得。
苦闷是有的,明明在一起没有多久,却又要马上分开,世上哪对新婚夫妇不苦闷。
那一天,闫坤觉得一定是聂程程的坚强打动了他,是她一直在坚持,坚持没冲上来开口留住他。
否则
闫坤想了一想,低头一笑。
他真的说不定,会忍不住抛下队友,抛下任务,抛下所有的一切,拥抱住这个女人。
如果说,在认识聂程程之前的闫坤,只是一个工作机器,那么认识聂程程之后的他,便是一个有灵魂,有血有肉的男人。
聂程程,是他的精神支柱。
闫坤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翻了一翻,里面全是人物资料。
闫坤翻到中间一页,这一叠东西很多,页码标到一千多,可聂程程这一页的数字,他记的很牢。
328。
328
聂程程的生日是10月18,只比他大了一个月,他们的结婚日,是12月28,(如果程程已经办了手续的话)她的资料,在328页。
尾数都是8。
很吉祥的数字。
闫坤发现了这个巧合,开心的咧嘴笑了笑,摸着这个页数上面的文字,空白的一栏,是聂程程的照片。
当初,他和胡迪被派去俄罗斯保护她的时候,已经拿到她的资料了,这张照片一直留在他这边。
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因为照片上的聂程程很年轻,已经是大学生了却长的像中学生,留着一条大辫子,笑起来很稚嫩,也很可爱。
闫坤没有恋童癖,他看到这张照片时以为聂程程就是个孩子,他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是胡迪吹了一声口哨,说:“这是个小美人儿啊!再长大一点就不得了,颠倒众生了!”
闫坤说:“你正经点,不准对保护对象出手。”
胡迪当时瞥了一眼闫坤,气鼓鼓地埋怨,说:“到时候还不知道究竟是我出手,还是你坤哥你出手呢”
一语成谶。
闫坤现在想起来,像被正中红心似的挠挠头,幸好胡迪不记得这一段,否则他一定吃瘪。
闫坤看着照片好一会,舍不得放下来。
说实话,他很想联系聂程程,想马上就给她打电话,听一听她的声音也是好的。
可是,没手机。
一旦出任务,他们的手机都会被没收,这是规矩。
所以闫坤无法联系聂程程,他只能日日夜夜的想,她现在在做什么,睡觉了么,好好吃饭了么,她的工作怎么样了,做实验很危险,千万别伤到自己了
最后,他想对聂程程说:“我很想你。”
“你想我么。”
程程,你想我么
闫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憋了一个月了,都没事,可今天,他憋不住了。
他把资料上的那张照片扯下来,放在内侧的口袋里,按了按。
拿上一把,带上帽子,套了一件灰不溜秋的皮大衣。
出门,右拐。
吃饭的地方应该往左拐。
所以,他不是去餐馆,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们驻扎的这座城镇相比较一些大都市,算是小城镇,可是地处东南,一片黄土沙漠,那么小一个城镇,和一个莫斯科差不多大。
然而因为常年战争,这里根本得不到发展,物质条件很差,人烟也稀少,大路上一辆车都没。
不是坦克,就是国家的军用车,平民是买不起车的。
闫坤走了挺长一段路,才看见一辆拉人的小车——前面一个摩托,后面拖一个铁皮,有的是塑料的装货柜。
四周没墙,两边装了扶手,最顶上套一个遮阳的蓬。
这种车在东南亚许多国家都有,专门拉游客到处兜风。
有生意,拉车的老师傅很高兴,闫坤给了他一张十元的欧币。
这里的人靠近俄罗斯,所以都崇拜欧元,比起给当地的货币,他们看见欧元更加欢喜。
也不管十元欧比能有多少,车夫马上就接下来了,笑嘻嘻问闫坤:“客人,你去哪儿。”
闫坤想了想,说:“你们这里那里能打电话?”
拉车师傅:“一些好的旅店能打电话,我们这边穷,普通人家是装不起电话的。”
闫坤说:“我知道,那你带我去旅店吧。”
拉车师傅点头说:“好勒!”
闫坤跳上后面的大铁皮里,虽然有蓬子遮阳,可还是挡不住多少阳光。
这儿的环境不好,冬天的时候很冷,可是太阳却很灼人,所以到了冬天还要注意防晒。
老师傅一边拉车,一边和闫坤搭话说:“您是要打长途电话吗。”
闫坤说:“对,长途的。”
老师傅说:“长途的电话啊,那就贵了,那些好的旅店还要贵。”
闫坤说:“有多贵,一百欧够了么?”
老师傅咋咋嘴“一百欧?!那绝对够了——!绝对够了啊——!”老师傅看了看闫坤,这个男人长的好看,气质也不凡。
车师傅看不出他的职业,但是看的出他一定是贵人,老师傅收回视线,说:“客人是想给谁打电话啊?”
愿意花一百欧来打长途,老师傅想,一定是不得了的人物。
闫坤听了,低了低头,他握了握空荡荡的手,想到马上能打电话了,刚才心中的失落忽然好像被填满了一般。
激动、迫不及待就是他现在心情。
闫坤抬眼,迎着太阳璀璨的阳光,他笑了笑说:“我是去给我老婆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个过程有点曲折。
不过夫妻碰面之后,小别胜新婚你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