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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你干嘛非跟着我不可?”
“四师兄,人家人家喜欢你嘛!”
热热闹闹的平阳府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庭广众的向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示爱,虽然摆足了羞赧的姿态,脸色潮红得十分鲜艳,也没有忘记要把两手扭成麻花糖,不过,就算她真的变成一只红澄澄的糖葫芦,对未出嫁的姑娘家而言,这种行为也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
不要脸!
“饶了我吧!”
“四师兄”
然而,周围的平阳老百姓们却都只是嘴角一翘就过去了,因为,他们早就习惯啦!
杭傲,二十岁,平阳富商杭老爷的三子,打小就顽皮好动,爱打架爱捣蛋,只因为他好无聊,就到处惹是生非,招灾揽祸,上杭府去抗议的人几乎挣破了大门框儿,可任凭杭老爷如何打骂教训也管他不住,他始终依然故我。
直到杭傲十一岁时,有位武林异人看上了他的练武资质,上门来要求带他回山去学武,杭老爷二话不说,立刻一脚将顽劣不受教的三子踹出大门,回头就命令下人备香置案,烧香跪求上天
“玉皇大帝保佑,王母娘娘保佑,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保佑,千万千万千万别再让那个不肖子回来了!”
反正他还有两个沉稳又受教的乖儿子,不缺人传宗接代。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杭傲不但没有就这样老死在外头,而且十八岁就艺成归来了。
八成是他那个可怜的师父也受不了他,只好再把他踢回家来了。
七年过去,杭傲已然长成一个俊逸挺拔,神采非凡的年轻人,虽说不再幼稚顽皮,偏爱招是惹非,但依然是个我行我素、任性恣意,狂放不羁又桀骜不驯的混蛋家伙,杭老爷依旧管不住他。
幸好,他恪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格言,所以,只要离他远一点,别去招惹他就没事了。
当时跟着杭傲回来的,还有那位娇美活泼的小师妹云燕燕,两年来,她很有耐心地成天跟前跟后,跟左跟右,像条小狗狗似的考验杭傲的耐性,这种场景,平阳百姓们早就看到不想再看了。
云燕燕不怕丢脸,大家都看到眼睛酸了。
“你到底想怎样?”
“人家想嫁给你嘛!”
嫁给他?
爱说笑,倘若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他早就亲手掐死她,再剁成肉酱喂给猪吃了,还想嫁给他?
行,等她变成男人,他就娶她!
“我不想娶你!”
“为什么?”
“我讨厌你!”
杭傲自认他的表情和语气已经很明确地表现出他的厌恶了,却不知云燕燕是太迟钝或太愚蠢,搞不好是根本就没有脑子,竟然以为杭傲只不过是在逗逗她似的一派娇羞状,还不依的跺脚撒娇。
“不来了啦,四师兄怎么可以这么说嘛!”
不来?
那就滚远一点啊!
“不然要我怎么说?”杭傲没好气地问。
“说你愿意娶我啊!”云燕燕羞答答地说。
“”去做梦吧,花痴!
懒得再多说了,杭傲直接掉头拉脚大步走,云燕燕也继续追在后面跑,惹得杭傲一个头一个半大——右半边头大,可是走不上十尺,又碰上了另一个人,顿时,他的左半边头也大起来了——加起来刚刚好一个头两个大。
“好高兴喔,杭三少爷,又碰上你啦!”
“真是倒霉,又碰上你了!”
今年十八岁的窦艳梅是祈县粮商窦老爷的大闺女,人儿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艳丽夺目,美冠一方,是北方出了名的大美女。
自从去年在灯会是见过杭傲之后,她也开始卯起来追着杭傲跑。
更讨厌的是,她后头还缀着一颗烂葡萄,大同副总兵的独生子郭承康,他缠在窦艳梅身边起码有两、三年了,偏偏窦艳梅就是看他不上眼。
其实人家也长得不错看说,眉眼端正,相貌威武,只不过个头儿稍微魁梧了一点点,体格稍微壮硕了一点点,稍微有点像只大猩猩一样了一点点,但总的来说,应该算是高档货了,至少,他老爹也是位将军呢!
“杭三少,咱们一块儿去逛庙会好不好?”
这骚货更令人憎厌!
“没兴趣!”
“窦小姐,我陪你去!”
郭承康立刻献上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挚诚、最热烈的殷勤,可惜窦艳梅也不领情。
“不要!”
“四师兄才不要跟你去呢,四师兄要跟我去,对不对,四师兄?”
他真的不能把她掐死,再剁成肉酱喂给猪吃吗?
还是说,他只要掐死她就好了,不要把她剁成肉酱喂给猪吃,师父就不会太生气了吧?
“不对!”
“师兄,不要这样嘛,人家”
“那杭三少想上哪儿,我陪你”够了!
“你们真烦!”
声落,颀长的人影一飞而逝,云燕燕呆了呆,忙也随后飞身追去,窦艳梅没学过武功,飞不起来,只能傻眼。
“窦小姐,我”
“都是你啦,老跟着我,他才不肯陪我的!”
窦艳梅也气唬唬地转身跑走了,留下郭承康独自一人狼狈地站在大街中央,承受四周投来的同情目光。
真可怜,没人要的家伙!
***
所谓的书香门第,就是以读书人的风骨为傲,世代以书传业的家族。
譬如琴家,十数代以来都是清耿的读书人,虽然没考过半次进士状元,更没当过什么官儿,但世代以书传家,设学堂收子弟,尽管攒不了多少钱,然而他们也从来不曾追求过富贵,更不求闻达于世,他们求的只是清和耿两个字而已。
这点,他们倒也确确实实地做到了。
但令人惋惜的是,到了这一代,琴家延续十数代的清白家声还是被打破了,琴家大闺女琴思泪在出嫁八年后,竟然被夫家休了回来!
幸亏琴老先生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出身书香门第的琴思泪,幼承庭训,知书达理,端庄温婉,娴静温柔,是个十分温柔善良的女人,他相信绝不会是她的错,因此并不责怪她。
错的必定是何家!
然而他也是个明理的人,经过女儿一番解释和求情,他也很快就打消了前去和女婿理论的打算,选择默默吞下这份羞辱。
他是读书人,读书人不作兴和人家吵架的。
最重要的是,就算女儿可以继续呆在何家,她这一生也不会太好过,为了疼爱女儿的心,更为了补偿——是他做主把女儿嫁到何家去的,琴老先生决定
“放心,为父会再替你找个好夫婿的。”
“爹,一女不事二夫,要从一而终,女儿”
“胡说,既然何啸云根本没碰过你,他也就算不上是你的丈夫;更何况,他这么做的用意也很明显,就是要你清清白白的再嫁给别人,既是如此,你就不必拘泥于成规,食古不化,懂吗?”
“可是,爹,女儿并不想”
“思儿,在家从父,没忘记吧?”
“女儿不敢忘。”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为父会尽快为你找到能够疼爱你的夫婿的。”
说到底,贞节牌坊那种死东西,究竟比不上他女儿一生的幸福。
可是,流言是很可怕的,即使不是琴家小姐的错,人们也总是只看表面:是琴家小姐被休回来,错的自然是琴家小姐。
这话说的好不奇怪,可没听说过有男人被休的吧?
好好好,就算琴家小姐没有错,她也都是个二十四岁的老小姐了,再加上成亲八年不曾养下一儿半女,肯定是只不能下蛋的老母鸡,难怪会被人家休回娘家来,这种女人,谁会要?
要有,也是拖着儿女的鳏夫,不然就是收小妾的老色胚,那种男人,琴老先生自然不中意,他要女儿再嫁给规矩的人家做正室。
不要继室,更不要妾室。
于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整年过去了,琴老先生始终等不着半个中意的男人
“表妹。”
琴思泪徐徐回过身来,眼前是与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表哥韩长钰,一个温和斯文的读书公子。
她悄悄退后两步,螓首微俯,福身施礼。“表哥安好。”
韩长钰暗暗叹息,也后退一步。“表妹,我们之间还需要如此拘礼吗?”
打从他懂事开始,他的心就绑在温婉娴静的表妹身上了,她一直都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可惜她早已订有亲事,十六岁就嫁到何家去了,黯然之下,过两、三年后,他也奉父命成亲了。
如今,她被休回娘家来,他却已有妻室,想收她为妾室好好疼爱她,姨丈又坚持不同意让表妹屈居为侧室,除非
“男女授受不亲,表哥是读书人,理该明白。”琴思泪轻语。
“是,但我们是亲戚,更何况”韩长钰迟疑一下。“我也打算休了我的妻子,如此一来,姨夫应该就会答应让我娶你”“万万不可!”琴思泪柔声,但语气十分坚决地反对。“表嫂已然嫁入韩家六年,侍奉公婆、料理家务,又为表哥生下一儿一女,没理没由的为何要休弃她?表哥千万不可留人议论之口!”
“没理没由?”韩长钰哼了哼。“你可知你表嫂是个心胸多么狭窄的女人,心里一不高兴,便说起话来尖酸刻薄,丝毫不留情,我忍她很久了!”
但是,倘若不是她被休回娘家来,表哥也不会想到要休了表嫂,不是吗?
静静地,琴思泪扬起娇颜,目注从小就很疼爱她的表哥,嘴角抿起,溢出无奈的叹息。
其实她并不想再嫁的,唯盼能平平静静的在娘家奉养亲爹,安度余生即可。
然而生性纯孝的她更不愿违逆父命招惹爹亲的怒意,也只好默默地听任爹亲的安排,幸好媒婆送上门来的人选没一个能让琴老先生中意的,她本以为久而久之,父亲就不会太坚持要她再嫁了。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好男人愿意接纳一个被休弃的老女人为正室的。
谁知表哥又一厢情愿的欲要休妻再娶她,或许嫁给表哥是可以得到幸福的下半生,可是,她并不想要伤害别的女人而得到幸福呀!
“为了孩子,表哥也不应该做下如此轻率地决定。”
“孩子还小,不懂事,对他们不会有影响的。”
“可是”迟疑一下。“我并不想再嫁的。”无奈,只好说出实话了。
“但姨夫要你再嫁。”韩长钰却顽固如初,只想要娶她到手,完全没考虑到她的心情。“总之,你等着吧,等我休妻之后,姨夫一定会让我娶你的!”
“”在男人眼里,女人真的只有认命的资格吗?
***
小孩子顽皮捣蛋大都有伴的,杭傲也是,他的同伴是晋界内那些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富家纨绔子弟,小时候一起捣蛋恶作剧,大了就一起吃喝嫖赌,横行霸道。
其中跟他最要好的是冀城富商之子秦浩,两人同年,同样任性妄为,直到十一岁,他们是一对人见人恶的讨厌鬼,之后,杭傲被师父捉去学武,但十八岁回来之后,他们仍是一双人人敬而远之的小霸王。
到如今,两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根本没有人敢多看他们一眼了,除了
“四师兄,等等我嘛!”
“天爷,她是牛皮糖吗?”杭傲呻吟。“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会轻功,她也会;他飞,她也跟着飞,虽说她的功力不及他,很快就能将她撇开老远,但老是这样一见到她就得飞人,她不累,他也烦了。
“想甩掉她?”秦浩哈哈一笑。“那还不简单!”
于是,秦浩领着杭傲三转两转,转进一家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妓院里。
果然,云燕燕再怎么厚脸皮,也没厚脸皮到胆敢只身闯进妓院里头去找男人,只好守在妓院门外等候。
不过,姑娘家敢一个人守在妓院门口等男人,已经够厚脸皮的了!
“哎呀,杭三少,您好久没来了,咱们宛君可想死你了!”
一瞧见杭傲,浓妆艳抹的老鸨就甩着手绢儿迎向前来,热烈的欢迎他,杭傲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少扯,我没来,宛君还不是有其他恩客!”
“冤枉啊,三少,咱们宛君可从头到尾都只有您一位呀!”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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