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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戴林,是自乡下就跟我出身的。我们算得上3 代交情,他父亲在我外祖家当差。戴林跟我—起长大,现在他儿子也任职练氏企业,职位不差,名为经理,手下三五十人,任他使唤。
我就是喜欢戴林做事交带妥贴,不让他退休。
绕桌行了一周,看见程梦龙的名片子,好端端地放在她的座位前面。我,打从心底里笑出来。
戴林匆匆走来,向我报告:
“二少爷的电话!”
我接过:
“家辉吗?什么事?”
“今天忘了向你老请假,明天周末我跟几个朋友到泰国去,星期二晚才回港来:”
“为什么要到星期二晚?”
“星期一反正是公众假期。”
“去干什么?”
“男孩子到青迈玩滑浪风帆。女孩子在曼谷拜四面佛!星期三见你,大哥会在香港,你有事可以找他!”
幸亏我心情好,否则准要说家辉几句,凡事心血来潮,想做就去做,毫无计划,这种恶习一生,如何得了?
况且,陪女孩广到泰国去,当街当巷拜佛,也成体统?
戴林开始把陆续而至的宾客引进客厅来,先饮杯鸡尾酒,再行晚膳。
全部是熟朋友,用不着说客气话,可是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
“今儿个见练兄容光焕发,喜气洋洋!”
门面话也好,实情也好,我笑得差不多合不拢嘴。
简祖谋到得最迟,可仍算守时。这是成功人士的好习惯,我们这班朋友很少缺了这个优点。
祖谋只一个人来。
我有点着急,脸上跟着微微发紧,正踌躇着如何开口询问。祖谋说:
“练兄,我要代梦龙道歉,她明天下午要离港,今晚还要赶办很多事,下次再领盛情了。”
我心里很明显地感到不舒服。
一臂弯搂住简祖谋的肩,兴高采烈地踏入饭厅。我说:“简兄,你这老板未免刻薄些少,好好一个长周末,也不让手下轻松一下,老要人实心办事,还把人派出去海外公干!”
“哪里的话!”简祖谋笑着分辩:“这是个什么年头呢?尤其是漂亮能干的女职员,对老板绝对没有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优待,我还敢待薄好帮手呢!是梦龙自己要趁这个周末,到泰国去度假,说不定拜拜四面佛,求个如意郎君!”
生意人聚在一起,任何场合都只管谈生意。
我最感兴趣的是地产,于是话题仍然是绕在土地上头转。我问简祖谋:
“大陆特区如深圳的地产,已然日益涨价,但我仍然觉得在市场推广上欠缺全盘计划,单是向海外退休的中国籍人土宣传,就可能是份深不可测的浪费能量?”
简祖谋答:
“绝对值得考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根本上,外资对东南亚地产一直频思染指,这未尝不是好现象,比较之下,大陆地产的倾销,仍属逊色。”
另一位跟东南亚和大陆有密切贸易来往的宾客孙道扬插口道:
“你们也许会惊奇,连泰国的地产,都因外资流人,而起热潮。泰国政府规定土地拥有权必须要是泰籍人士,于是外商与本土人士合作发展,走法律缝隙,政府无奈其何!就是最近的事,曼谷的湄公河畔将要兴建—幢甚具特色的高级公寓!附设游艇停泊空间,当然齐备各种康乐设施,类似这种突破性的建筑,就是用来试验市场吸收力,如果反应良好,相信外资流入泰国地产将更踊跃,”
简祖谋立即向我表示:
“应该找个机会去了解一下。”
我唯唯称是:
“当然,当然,只要走得动,其实应该到那边走走,实地联络视察一下。”mpanel(1);
当天晚上,我略为失眠。
在想,应否到泰国去走一趟?
不论晚间睡眠如何不足,我还足早晨5 时半就会起床!
今天尤其急于早起。
早期六,对于香港的很多机构而言,都是正常的工作日。
刚刚9 时正,我决定亲自摇电话到简氏集团去,找程梦龙。
我做事很少没有足够理由支持,亦必三思而后行。
摇电话给程梦龙是例外。
我似乎已为这女人作出了起码几个例外。
究竟多少个例外?不愿细数。
为什么?也无心分析。
年轻人,如练家辉,中了广告的毒似的,想做就去做。
我年纪仍不算大,为什么偏缺这份豪情?
有些事该是后生的仿效我们,可也有倒过来的例子。
何必过分执着?
电话接通了。
对方显然是秘书小姐的声音:
“程小姐办公室,”
我很礼貌地说:
“这儿是练重刚先生要找程小姐!”
“对不起,请告诉练先生,程小姐在开会,等会儿回练先生的电话,好吗?”
我没有作任何更正,只答:“好。”
事实上,企业巨子亲自摇电话给高级职员而不劳秘书之手,情况比较异乎寻常,难怪对方如此反应。
这又是另一个为程梦龙做的例外?
等了两个钟头。
11点正。电话还是没有回过来。
我很有点不耐烦。可是,无计可施。
只好沉住气,再摇电话过去,还是那位秘书小姐!
“真对不起,请告诉练先生,程小姐事忙,我已提过她要尽快给练先生回电话了,请代向练先生道歉一声!”
真是个有救养的秘书。强将手下无弱兵,程梦龙照理应该是个不错的行政人员!
我答:
“练先生没有男秘书,我就是练重刚,请告诉程小姐,我今天给她摇了两次电话!”
从来未试过有女人,接了我练重刚的电话,不在第一时间回复。
可是;我等足了一个上午。
被遗忘的感觉绝不好受。人的心理好怪,越难以到手的事物,吸引力越大。
还有10分钟,就是下午1 时正。
别忘了星期六下午不办公。
我只能在这时刻决定,再给程梦龙电话,或者下星期再算,又或者压根儿放弃。
中午12时53分。
我终于拿起电话,摇过去。
深深不忿。
“我找程梦龙。”语气显然并不太友善。
“请问是哪一位?”
“练重刚。”
这3 个字对绝大多数人应是如雷贯耳。
对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答:
“练先生,你好!”
我等时气得面青。她原来居然有过不想接听我电话的念头。
‘找你比找港督还难?“这是句很不够涵养的话,可是我讲了。出了口,收不回,没有多少人与事会得令我失仪若此。
程梦龙连道歉一声都欠奉。她只说:
“练先生,有何贵干?”
我差点浯塞。
“听简兄提起,你要到泰国去一趟?”
“是。”
对方只简短地回应,拒绝提供任何进一步资料。
“我刚好也在今天启程去曼谷”在摇电话之前,此计划旨定未作实。
对方沉默,等我发挥下去。
“有公事要办理。”我竟画蛇添足。“趁你也一道儿在泰国,或可以跟那边的人一齐吃顿便饭!”
“跟简氏生意有关连吗?”
问得不够大方。今时今日,象简家、练氏等企业,什么也可能与之有关连。
也许对方也蓦然觉察到了,终于补上一句:
“我住香格里拉酒店,练先生有事要找我,请留门讯。”
“好的,顺风。”
电话挂断了,我握着电话的手仍在抖,岂有此理。
良久
我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再立在窗前,遥望眼前一片富贵荣华的海港景色,心想,有什么是我不能唾手可得的?
又有什么还值得我不顾一切地去争取?
直至背后轻轻传来敲门声。
秘书冼太走进办公室来问:
“练先生还有什么事嘱咐?我要下班了!”
我没做声。
冼太转身,正要带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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