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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
如歌用力摇头:“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她苦笑,“那样说,你喜欢的并不是原本的我,而是你爱人的魂魄?”
“抱歉。”雪重复道,眼中有羞愧和歉疚。
如歌抱紧膝盖,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理会忽然狂涌而上的愤怒和伤心,纵使胸口像是有千万把刀在戳绞!
一时间,她没有气力再说话。
她所有的气力都消失了。
“她——可以复活吗?”黄金酒杯被苍白的手指捏得几乎要变形,暗夜罗的嗓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复活的只能是她的魂魄,而且是寄居在别人的身体里。”
“需要多长时间?”
“可能几个月,可能几年。她的魂魄需要一点一点进入别人的身体,那人体内原本的魂魄需要一点一点飘散出来。如果进程太急,两个人的魂魄都会立时消散。”
暗夜罗眯起眼睛,血红的瞳孔发出针芒般诡异的光芒:
“我如何可以知道,你不是因为想要拖延死亡的时间,而撒谎欺骗我?”
雪调皮地笑道:“不过就是一场赌博。相信我的话,就令暗夜冥复活;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就将我们全部杀死。多好啊,选择的权力就握在你的手中。”
*** ***
雪说错了。
选择的权力并不仅仅只握在暗夜罗手中。
如歌也可以选择。
她可以选择让自己去死。
一个想死的人,即使你可以阻止她一千次自杀,也无法阻止她第一千零一次自杀的尝试。
如歌若是死了。
世上再不会有一具躯体与暗夜冥如此契合。
于是,如歌有了与暗夜罗讨价还价的筹码。
她提出两个条件——
一、玉自寒、战枫不能死。他们中只要有一个死了,她也会马上去死。
二、她要见玉自寒一面。
暗夜罗答应了。
不过他也有一个条件,如歌与玉自寒的见面要放在十天之后。十天的时间,暗夜冥是否可以重生应该有一些端倪可见了。
*** ***
花瓣洒在水面。
幽幽的花香,袅袅的热气,夜明珠的光辉温和柔亮。一只纤细的脚伸进来,试探着木桶中的水温。好舒服的温度,她轻轻叹了口气,拉紧身上的鲜红薄纱,滑进弥漫着香气的水中。
热水将她浑身每一个毛孔舒展开来。
花香沁进她每一寸肌肤。
热气蒸腾中,她的面容白里透红,带着湿润的光泽,仿佛树桠上新鲜甜美的水蜜桃。
“好美。”
雪痴痴看着她,笑容透明可爱。
如歌原本不想理会他,然而他的目光似乎眨也不眨,一直一直盯着自己看。虽然在他的目光里并没有淫亵的意味,但不自在的感觉使得她往下缩到几乎水面要淹过嘴唇。
“你出去好不好?”她有些恼了。
“不好。”他想也不想。
“你出去!我在洗澡!”她脸烫得比水还要热。
雪伸出食指摇一摇,道:“错了。你不是在洗澡,而是在放松躯体的肌肤。人家要在旁边看着,这样功效才会达到最佳。”
如歌望住他:“雪,你是在哄骗暗夜罗对吗?”
雪趴在她的木桶边,晶莹的手指拨弄水面上的花瓣:
“抱歉。”
“‘抱歉’两个字,你已经说了三遍。”如歌苦笑。
“人家真的觉得抱歉嘛。”雪低下头。
“难道,对我也不可以讲真话吗?”
雪揉揉脸,眼底一片茫然:“丫头,你知道吗,我不能再一次死掉了。”
如歌凝视他。
“上一次的消失,我应该用一百年才可以重新凝聚成形,可是我强行破冰而出,这个躯壳变得脆弱不堪。如果再次‘死’掉,我就会真正的魂飞魄散。”
泪水闪耀在他眼底:
“我不想死,我想要永远守在她的身边。”
如歌的心紧缩成一团:“所以?”
“所以,将暗夜冥的魂魄换进你的体内,将她的魂魄换出来留在我的身边。”他越说声音越轻。
“他日,再将她的魂魄换到别人的身上是吗?”
“抱歉。”
如歌吸一口气,道:“对一只口袋用得着说抱歉吗?口袋里面的东西,你喜欢便塞进来,不喜欢便拿出去,理会口袋的感觉做什么呢?”
雪的脸苍白起来,他抓住她的手:
“丫头!”
她把手抽走,在水里搓洗,搓掉他的痕迹,搓得手心手背都火辣辣的痛。半晌,她抬起头,眼珠漆黑如深洞:
“雪,你真的对我感到抱歉吗?”
雪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脸孔雪白如纸,他点点头。
“那么,麻烦你照顾玉师兄和战枫好吗?”她说得很慢,像是要肯定他听入了心里。
雪微微发怔:“你关心的仍旧还是他们两个。”
如歌苦笑:“在不会伤害到你的前提下,尽力保护他们,好吗?你也要保重自己,希望你和她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担心,如果自己的意志变成了暗夜冥,那么她会不会忘记了去保护他们呢?
他瞅着她,牙齿咬得嘴唇雪白:
“你不会嫉妒吗?希望我和她幸福地在一起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你喜欢的也并不是我。”
“我”雪握得手指咯咯作响。
如歌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背,正色道:“不管如何,都非常感谢你。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情,也吃了很多苦,我都还没有好好地谢过你。”无论她在他的心中是否只是一只口袋,这一刻,她只想记着他对自己的好。
“谢我,就吻我!”
雪看起来非常委屈,眼底的泪花孩子气地飞闪。
“好。”
如歌长跪起身,伸出双臂,抱住雪的脑袋。她轻柔地吻过去,吻在雪的额头。
空气中飘散着花香。
热水淡淡蒸腾出袅袅白雾。
这个吻。
温暖而湿润。
这个吻,从眉心烫过他的喉咙、烫过他的五脏六腑,烫过他的指尖,烫过他的脚底,烫过他的每一分血液,熨烫进他的心底。
*** ***
深夜。
如歌在床榻上熟睡。
她睡得很香,脸颊粉红,身子蜷缩着,像婴儿般呼吸均匀。在睡梦里,她仿佛是没有忧愁的。
暗夜罗坐在床边,他凝视她,眉间的朱砂转成阴沉的暗红色。几根发丝粘在她的唇上,粉红的唇,乌亮的发,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他伸出手,指尖触到她柔软的唇瓣。
如歌惊了下。
她“霍”地睁开眼睛!
黑亮亮的眼珠,起初有些茫然和错愕,然后她望了望暗夜罗,又躺回枕上,闭上眼睛,道:
“我是烈如歌。”
她还不是暗夜冥。
“我知道。”
暗夜罗苍白的手指上缠着她乌黑的发,用力一扯!如歌痛得身子震起来,鲜血从她指缝间沁出,一缕头发就那样硬生生被他扯下。
“啊——!”
她痛得额角冒出冷汗!
“你干什么!”她怒道,眼中欲喷出火来。真的很痛,而且她一点防备也没有。
暗夜罗的声音阴柔伤感:
“我很害怕。”
如歌怔住。以前她见到的暗夜罗都是残忍冷漠无情的,可是这一句话却有点撒娇的感觉,就像下雨天孩子对大人说他怕打雷。
“你害怕,为什么就要扯掉我的头发!”
暗夜罗嗅着指间她的发丝:“我在害怕,为什么你却可以无动于衷睡得甜美呢?这不公平。”
如歌道:“如此就叫不公平吗?那你一念之下就杀害无数条人命,又公平吗?”
“当然是公平的!”暗夜罗振臂,血红衣裳烈烈飞扬,“世间给我痛苦,我回报世间以痛苦,这岂非是最公平的!”
如歌骇笑。
她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将这种话说得那样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你的痛苦是什么?”
她问道。
暗夜罗沉郁下来,眼底仿佛沉淀着最沉痛的血。他凝望她,声音低得只有将头微微侧过去才能听得见:
“你应该知道的。”
他苍白如鬼,手指微微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你避我如蛇蝎呢?”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鲜红如春天最艳丽的花汁。
突然——
暗夜罗用力扯住她的长发,将她的身子扭曲成一个极端痛苦的姿势!他吼道:“你只能对我笑!只能为我哭!你所有的感情,所有的一切只能因为我!你以为你可以逃得掉吗?!我要把你抓回来!我要你尝尝我所受的痛苦的一千倍一万倍!”
暗夜罗疯狂地吼叫!
地底将他的吼声一声声放大,就如厉鬼在嘶吼!
如歌痛得喘不过气,有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会生生被他掰断掉。
“我是烈如歌!我不是暗夜冥!”
她挣扎着喊!
不,她不想死,她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暗夜罗突然又静了下来。
他没有呼吸,静得像个木偶,静静地凝注痛苦喘息的如歌,他静得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好害怕。”
暗夜罗静静环住如歌的腰,将脑袋埋进她的腰腹。
他开始抽泣:
“姐姐,万一你无法重生,罗儿要怎么办才好呢?罗儿真的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