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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最强烈最凶猛的风暴,终必会过去,会平息。
每个人一生中碰到的灾难,也象风暴一样迟早会平息消失。
问题只出在平息时间的迟早长短而已。如果灾难盘桓留连不去,长久得超过生命的极限,那么平息消失与否就变成不重要以及没有意义了。
只不知卷裹着马玉仪那股风暴能不能立刻消失?或者打点折扣说,希望就算不能平息,不能消失,只要能够稍为静止一会,喘口气也是好的
人在巨大灾难之中,希望的胃口往往很小。就象有些人平日万分挑剔,喝的茶如不是极品茶叶,便连一口也不肯沾唇。可是如果忽然迷失在沙漠中,眼看快要渴死,那时若是看见一个污水洼,保证大喜欲狂,扑过去捧起就喝,那里还记得极品茶叶?
马玉仪本来很憔悴,不但瘦了很多,而且不梳头不洗脸,似乎怪难看的。
但大部分男人都有一种本领,那就是品评女人美丑的眼光。由于马玉仪本是又年轻又美丽,所以不曾瞒过吕夫人的手下,也因此他们呈上去的报告中指出了这一点。
这几天,马玉仪忽然间变得极漂亮迷人。原因是她已经恢复原先体重,而且又梳洗得十分干净精爽。
如果只是这样,则她只不过称得上“漂亮”而已。
至于“迷人”之故,却是因为她身上只有一件又短又薄的半袖内衣,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不但胸前双峰跳荡隐约可见,下面两条雪白大腿,更是完全暴露出来。
她竟然不是独自在室内打扮得如此冶艳放荡,在那暧热房间内还有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绝对不折不扣是真正男人,并不是天阉或太监,也决不是对女人全然没有兴趣没有欲念的那种男人。
事实上只要看看他们那四只突出得几乎掉下来的眼睛,这些眼睛一直盯住半裸的美女以及充满火焰,任何人马上就知道他们是有情欲、会冲动的男人。
马玉仪其实绝大多数时间蜷缩在暧暧的土炕上,很少起身走动,可是由于炕上并没有被子,所以她不论用什么姿势躺卧或者坐着,两个男人的眼睛仍然有火焰喷射。
前面说过她本来瘦了,那是因为她茶饭不思,每天只吃很少东西之故。
可是这几天却吃得很多,而且都是营养最丰富的食物或补品,所以很快就丰腴了,也恢复了体重,憔悴之色尽褪,变成明艳照人。
此一转变是打从何同将她交给金算盘时开始的。吕夫人命来富、玉成两名家人看管她。
来富和玉成都年轻力壮,而且有一种色迷迷的可怕神情。来富聪明,多些主意,所以总是由他发话。
来富首先向她说明这个地方很稳秘,就算她叫破喉咙也没有用处,跟着发出第一个命令就是脱光衣服。
不用说马玉仪当然不肯,但来富却很有耐心地分析给她听。
“我有几个理由。第一点,你一定希望能够再见到沈神通。”
马玉仪听到沈神通三个字,立时热血奔腾,连耳朵也竖起来,老天爷可以作证,她当然想见到沈大哥,这如果不是抱有个希望,她老早就变成死尸了!
“第二点,有机会的话,你一定逃走。你逃走成功的话,对你很好,对我们却很不妙了。我和玉成就算不至于碎尸万段,但最低限度脑袋和身体一定要分家的。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光着屁股也敢到处跑的话,我们脑袋搬家也不算冤枉。”
全身赤裸地跑出去,纵然不是漂亮女人而是丑陋老婆子,也一定是会轰动远近的新闻,这样也就很容易追查以及抓回来了。
“第三点,你和我们一齐住在这个房间内,要住多少日子还不知道。你可能觉得不怎样,但我和玉成就惨了。因为我们奉命绝对不准踏出大门一步”
老实说,马玉仪听到这里,还丝毫不明白何以自己会好过些,他们反而很惨?
“你们没有饭吃?没有酒喝?啊!你们两个不准谈天?”
“都不是,而且恰恰都相反。”
“那有什么惨呢?”
“唉,你还不明白?我们本来天天有女人看,当然是不穿衣服的,但这儿如果没有,岂不是闷死我们?”
这种歪理简直是胡说八道。不过玉成这时却插口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他说:“其实我们硬是动手脱掉你的衣服也是一样的。”
对,除非她有本事马上死掉,而事实上她死了,那两个男人还是可以剥掉她所有衣服的,只不过那时候她不知道罢了。
于是不久马玉仪就变成身无寸缕。不过经她苦苦哀求,总算给她一件象征式的上衣。
来富第二道命令就是要她梳洗干净。第三道命令就是要她吃很多东西。
他保证如果她乖乖听话,他们两个都会变成决不动手的君子,只不过眼睛吃吃冰淇淋而已,反面的意思谁都懂得,所以不必多费唇舌。
就这样,马玉仪变得又肥又白,整天喂那两个男人眼睛吃冰淇淋。幸而他们很有信用,虽然时时有很多丑态发生,却当真没有用一只手碰过她。
那两个男人一直在房间内喝酒吃菜,同时又在赌牌九。喝酒并不稀奇,但一连几天赌下来却有点古怪地方,那就是他们并没有银子或任何赌注,赌帐只记在纸上,记得一丝不苟,赌的过程也万分认真。
马玉仪自是乐得他们拼命去赌,这样她偶然换换姿势,或者起身方便等等都比较好些。
不过,她听来听去总是不明白他们赌注是什么?何以时时脸红脖子粗的争执吵嘴?
夜色深沉,马玉仪被他们争吵声音惊醒了。
明亮的灯光下,那两个赤着上身精壮小伙子正赌得起劲非常,似乎比任何时间都起劲些。
她叹口气悄悄起身方便。走出来时,只见四只带有酒意、含着欲火的眼睛盯住她。
这已经是习惯,只要她一动总会招来可怕视线。不过这次她去不能顺利缩回炕上,因为来富指着旁边椅子,道:“过来,坐在这儿看我们赌。”
她瑟缩一下,还是走过去了,因为这样总比他们抱过去好一些。
但来富又命令她道:“不行,这样我们看不见,站在椅子上。”
马玉仪一时为之头脑昏眩,下意识地用双手掩住下体,尖声大叫:“不,不,我不站,我死也不站。”
来富得她不叫了,才冷冷道:“不站也可以,那就盘膝坐在桌子上。”
马玉仪真不知怎么办?叫喊?逃走?跟他们拼命?
但好象全都没有用处,只听来富又冷冷道:“如果你不听话,我们动起手来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你莫非想试试看我们是不是男人?”
换了黄花闺女可能不懂话中之意。但马玉仪自是明白,况且这几天以来他们的种种丑态,老早就证明他们一定是男人了。
她涌出晶莹泪珠,却不敢坐着不动。当下慢慢起身,又慢慢先提起一只脚踏上椅子,但不论动作如何的慢,她终于站在椅子上了。
两个男人坐下仰望着她,发出种种可怕笑声和说话声。
不过,马玉仪已经听不见,她迷迷糊糊如在云端。只觉得两个男人的眼光,好象刀剑一样刺得她遍体鳞伤。
唉,天啊!我的灾难什么时候才过去,才完结?我只要能够躺回那炕上,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老天爷请帮帮忙吧
一阵冷风使她近乎赤裸的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种情形似乎有人掀开厚厚的棉被进来所带入的寒冷。
她还未曾转动眼珠瞧看,忽然腰间一麻,耳目失灵,而且全身僵住。
但她仍然保持站在椅子上的直立姿势。
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变成木头般没有知觉的塑像,如果有机会有时间给她想,她一定想得出是有人点了她穴道之故。(她本来全然不懂武功,但后来总算因为沈神通之故而学会了一点,另外也具有相当渊博的知识。)
点她穴道的人,不用说也可以知道决不是来富和玉成。这个人掀帘进房之时带来一阵寒冷,当时马玉仪都发觉,来富和玉成自然也发觉了。
他们看见一个斯文的中年人站在几步之外,眼睛盯住马玉仪玲珑浮凸曲线,甚至还在她身体最稳秘部位多看几眼。
来富、玉成居然很沉得住气,等了一下,来富才站起身,声音冷冷地道:“你是谁?”
中年人微笑地收回欣赏女体眼光,转向来富:“我是谁?你们难道猜不出?”
来富道:“应该猜得出,除了沈神通之外,谁能追查到这儿来?”
中年人道:“其实这个地方并不算得如何隐秘,就算不是沈神通亦找得到,听你们口气好象认为我不是沈神通?”
来富道:“你不象,如果你是沈神通,你绝不会点这女人穴道,还让她高站椅上,让我们仍然看得见她。况且这女人既然是你的,你又何必急急欣赏好几眼呢?”
中年人以激动的口吻道:“猜得好,又快又准。无怪吕夫人派你们负责这个任务了。”
他态度从窜,极有气派,神色也很温和,一直带着微笑。
来富、玉成实在很难把他当作敌人,尤其不能将她当作为沈神通。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中年人说“你们最好小心点听清楚,我就是如假包换的沈神通,这女人是我的妻子。”
来富、玉成一齐暴退,从墙边那里各各抄出兵器,都是形式长短相同的长刀。
但来富显然还不相信。
“你不可能是沈神通。”他说:“如果你是沈神通,你应该第一步就是抢救女人,你怎肯让她仍然留在我们能够威胁控制位置?”
“但现在呢?”沈神通反问“现在你们还能不能威胁她?”
现在当然不能够,起码他们必须过得沈神通这一关。
“你们既然不想做糊涂鬼,我不妨告诉你们。”沈神通声调更悠然更温和了:“你们两个若想一举杀死我,你们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当然抢救女人之时才有空隙可乘。我必须承认你们思虑周详严密之至。你们故意要脱掉女人衣服,目的就是使我一瞧之下情绪就冲动起来。”
他这时徐徐伸手将马玉仪抱下来,又从容不迫地把她放在炕上。
“我若是心情波荡,又急于抢救她的话,行动时自然有许多破绽可供你们进攻,其实这女人对你们毫不重要,你们根本不必伤害她,所以如果我不急于救她,她反而安全百倍,你们看我现在不是已经把她弄回来了么?”
来富、玉成都只有瞪大眼睛份儿。因为照沈神通这样一分析,一切情况都简单明了之至。
“老实说,你们多看她几眼或者不看她,根本已不重要,你们已看了许多天,我如何还要为此着急?换言之,我何必急急遮掩她的身体?如果换了你们是我,也一定会有更好更妙的方法。”
“什么方法?”来富简直变得不会思想。在这个人面前,他觉得自己好象是傻瓜。
“说出来似乎很伤感情。”沈神通笑一笑说“只要杀死你们,一切都变成过眼云烟,你们曾经看过她的身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道理非常正确,任何活人还不至于跟死人争风吃醋,尤其是对方之死是你亲手做成的,你还有什么可以抱怨呢?
沈神站在炕前,右手不知如何忽然多出一条金光灿然的锁链,简直象变戏法一样。
“我出手的话一定先攻击你。”他左手指指玉成。“因为你虽拙于言词,却擅于行动。
所以你的刀法一定侧重于进攻。”
沈神通向来擅长猜度敌人武功,也向来未曾有过错失一次。
所以玉成不禁变色:“你怎知道?”
来富却问他道:“你先他有什么好处?”
沈神通答得很干脆:“玉成一死,你来富必然第一是逃走,这样我可以省很多手脚。”
来富显然更为迷惑,又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告诉我们?为何不立刻出手?”
沈神通笑道:“你忽然变得愚蠢起来,其实你应该老早猜得出的。”
来富的呻吟声大有苦恼之意:“唉,我确实猜不出来,这种没头没尾的事我根本无从猜起。”
沈神通面上温和笑容突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冷肃严厉的表情,有这种表情的人一定敢杀人,而且很想杀人。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前来的。你们算来算去,认定公门中已没有什么人有实力能帮我对付你们。你们没有猜错,我另一个副手彭壁武功虽是不错,但碰上了辽东黑道高手铁背雕方滔就最多只能自保了。他决无余力可以同时缠住另一个黑夜神社的杀手。那厮叫什么名字?”
来富听得又惊又入神,不觉应道:“他叫田边太郎。”
“很好,这田边太郎才是偷袭夹击我的主力。所以我就算抢救女人得手,就算能躲过你们合力猛烈攻击,但一出此房反而糟糕。请问,你我手中抱住一个女人,怎能逃过田边太郎的突袭呢?”
来富只觉大量极冷之气冒上心头,然后又遍布全身,因为他发现面对的敌人简直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过如果沈神通不是“人”的话,他又怎会遭遇惨淡凶险的失败?他的妻子又怎会被迫在别的男人眼前,赤裸身体任由侮辱?
“幸而我还有别的人帮忙。”沈神通同时发出冷笑声“嘿,嘿!这个人大概可以缠得住方滔和田边太郎,至少我希望如此。现在看来我的希望好象没有落空。否则他们已经应该现身了。这是因为你们如果一共四个人都能出手的话,你们已可以摆明阵势与我决战了。”
铁背雕方滔和田边太郎果然无暇分身,任何人若是本身也在生死关头,别人的事就只有暂时抛开一边了。
铁背雕方滔在辽东横行多年,手中一对四尺长的板斧极是沉猛凶悍,果然不是徒负虚名之辈。
田边太郎在中原武林自是句不见经传的人,但他长剑射出的杀气,以及凌厉眼神和凶毒招式,实是足以跻身高手之林而有余。
他们的对手是丰神如玉、非常俊美而又年轻的刘双痕。
这个年轻人果然很不简单,不但横剑凝立,就已迫使两个强敌不敢轻率地鲁莽出手,更难得的是他仍然微带笑容,好象大家只不过是闹着玩而已,并不是置身于真刀真枪,当真个会要了性命的决斗场面。
他柔和宁静的剑式跟他的态度表情配合得非常好。
只不过身在局中的方滔和田边太郎,以身红百战千锤百炼的经验却感觉得出,在风和日丽睛空万里的表面之下,已蕴聚蓄满了海啸地震以及横扫千万里台风的可怕威力。
这一点使他们不禁心怀鬼胎,谁都想由别人先点燃触发战火,先抵挡那头一阵好象莫之能御的威力。
总之,只要有你先试探先尝过无法测度的第一招,事情就好办了,而我肯定一定不会吃亏的。这是他们的共同想法。
不过情况发展却又大出方滔、田边太郎所料。那是因为对峙局势维持了好一会儿之后,刘双痕忽然首先发难,攻出一剑。
这一剑绝对是离经叛道的方式,第一点,自古剑诀都强调“剑如飞凤”但刘双痕这一剑不但没有飞凤的灵翔,简直拖泥带水有如蚯蚓一样,而且看来很散漫得很。第二点,内家剑法讲究“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然而刘双痕既然出剑先攻,便与内家剑法要诀大相刺谬了。
不过离经叛道是一回事,这一剑的效果又是另一回事,因为所谓“经”与“道”本意就是正确途径,你若是循正确途径,自然做任何事都省力和容易成功。可是如果正确途径却因其他原因而变成不正确,例如人家知道你一定会从这条路走过来,于是预先埋伏堵截,这时候正确途径便变成不正确了。
所以刘双良一剑攻出,反而使对方疑惑不定,不约而同迅快闪避而不敢反击。哈,刘双痕这小子却得理不饶人,锋快长剑蓦然由蚯蚓变回飞凤,霎时剑光如潮涌浪翻,轻轻易易就把方滔、田边太郎一齐卷入剑光网中。
田边太郎剑架正眼,但并不出攻反而退却。他下盘极是扎实,所以退后时发出“突突”
的步声,一转眼间他退到墙角,已经无路可退了。
此人应变时真是极尽“快、稳、辣”之能事,现在刘双痕除了还堵住他去路之外,剑式威力就只能罩住方滔。不但如此,他甚至有时还不得不让后背暴露于田边太郎剑刃之前。
那方滔一双板斧凶猛决荡翻飞,带着锐烈啸声,不久已经拆了十五招之多。看来方滔居然是攻的多,似乎反而抢占了主动优势。
田边太郎动也不动,宛如石像一样。双眼射出锐厉的光芒,紧紧盯住刘双痕的身形。
任何人一望而知,田边太郎除非不出剑,一出剑必定有十足把握立刻斩杀刘双痕。
不过纵横辽东的黑道高手,铁背雕方滔内心丝毫不轻松,也没有丝毫占得优势的得意。
原因是他虽然悍猛砍劈迫住对方,而事实上也真个是“迫住”而已,并非当真取得主动优势。
相反的,他好几次想退后一些,才重整旗鼓发动更凌厉攻势。可是刘双痕采守势剑法,却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使得他连一步也退不开。
方滔明明认得刘双痕剑招是使出“飞龙引凤”于是他左斧抢先劈落,压制刘双痕由下撩上的剑势,右手利斧同时斜砍脖子。
谁知刘双痕撩上来的剑势,不但距离尺寸刚好缩短了那么一点点,所以他不曾被他左斧压住,同时也刚好来得及挑开他右手利斧,迫使方滔不得不改为“金风扫地”之式猛砍脚胫。
当然刘双痕一跨步就消却了这斧的威胁。上面所述的仅仅是许多招其中的一招,总之方滔外表上不断猛攻,其实却自知已陷身于苦海,简直没有一点办法可以退出刘双痕的剑圈。
他不明白的是刘双痕何以有四次机会可以刺伤甚至刺死他,却又轻易错过了。莫非他剑法虽然奥妙,但功力经验都有所不足,所以不能够把握时机。
答案很快揭晓,方滔马上知道错了,这是因为墙角里的田边太郎忽然向刘双痕后背迅速的一剑攻出,这一刹那间,方滔才明白刘双痕真正用意--他要田边太郎攻击这一剑。
毫无疑问,田边太郎的确是上当中计了。
只见田边太郎剑势忽然歪斜向空无人影之处刺扎,显然他也陷入“吸力”陷阱中,所以剑势方向和部位都已不由自主。
跟着,又看见田边太郎胸口衣服割开一道长长裂痕,鲜血象喷泉一般迸溅。
方滔已无暇瞧一眼田边太郎倒地之后的情形,所以究竟田边太郎一倒地就僵仆不动呢?
抑或是挣扎想挺起身?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猛然震惊得几乎成痴呆的原因,便是他两柄利斧忽然向左右两边荡开,因而完全袒露前胸要害,也因而他没有法子再瞧看田边太郎的情形了。
方滔只感到胸口一疼,然后就看见雪亮剑刃从胸口拔出,鲜血直冒。
唉!早就听说“大自然剑法”乃是中原数千年秘传绝学,也听说向这门绝学争锋斗锐的人,等如向大自然的台风、雷电、地震等的威力挑战一样不智。
方滔深深叹口气,听见双斧坠地时发出“叭哒”“叭哒”两下声响,可是一切了解或觉悟都已太迟了,既往的固然不谏,而来者亦不可追。
蓬勃活泼灿烂跳跃的生命,有时脆弱得使你不敢相信,但却使你发现一切终必归于毁灭,接续而来的是重生,然后又是毁灭
温暖而又明亮的宽敞房间内,两个赤裸上身,下身也仅有一条短短内裤的持刀大汉,象傻瓜一样望住沈神通。
浑身上下只有一件薄薄短上衣的马玉仪,仍然躺在炕上,虽然她不言不动,但那起伏丰满的曲线和雪白映眼的肌肤,却仍然使得房间气氛旖旎温柔。
女人自开天辟地以来就有这种本领和好处,任何场面中只要有女人,就一定可以使气氛不至于太硬性、太阳刚。
沈神通大概也感染到炕上赤裸女体的温柔,所以他还未出手,神色安详声音也很平和:
“方滔和田边太郎就算未死,只怕也无法抽身来帮助你们了,我知道这是你们最遗憾的事,但很抱歉,我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沈神通的态度,语调丝毫没有揶揄讥嘲意味,因为他会替别人着想,假如他本身就玉富或玉成,当然很不幸很遗憾,任何人都有权要求活下去,故此如果他们感到活不下去的痛苦,无疑会遗憾、会怨责、会痛恨命运的不公平。
至于来富和玉成,当他们掌握着别人生死大权,他们会不会替别人这样着想呢?这一点可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忽然又看见那条金锁链,本来已软软垂下,但沈神通好象是来自印度弄蛇者或魔术师,锁链垂近地面那一头翘起来,象长蛇昂首一直升高,闪耀出灿然金光。
假如沈神通这一手的幻术或者是障眼法,来富、玉成他们就不会惊惧得全身冒出冷汗了。
显然金锁链上布满了精纯强劲无匹的内家真力,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竟能够将内力修练到这种地步,凡是他的敌人,真是想不恐惧也是万万不行的。
只见金锁链闪电吞吐扫抹“锵锵”两声,地上多出两把精光闪亮的短刀。
来富、玉成看见沈神通表演内力时,一身武功已因为惊骇而减退两成,而现在短刀落地,手中已没有武器,当然情况又更糟些。
但其实他们感到最不妥、最麻烦的原因是,他们一身武功就远非沈神通的敌手,所以现在变成大人跟小孩子打架一样。
沈神通虽然是扮演大人角色,却也绝不大意,仍然施展独步天下武林的“天龙抓”奇功抓住那两人,只不过通常都一抓必定在小腹要害抓个大洞,使肠脏鲜血迸流而死,这回他只抓住两个壮汉的脖子。
来富的确反应很快,头脑聪明,他昏迷前一瞬间居然还发现一个使他迷惑的问题--沈神通只用一只手,何以能够同时抓住两条粗壮的颈项呢?
沈神通放开手,让那两人摔跌在地上,另一只手中金锁链也忽然消失不见。
他转身半侧着身子坐在炕边,眼光在那丰满雪白诱人的女体上巡梭一下。
他竟然没有赶快替她解开穴道。
对于深心挚爱的荏弱无力的女人,沈神通向来硬不下心肠,何况阔别这许久,苦难侮辱,但他为何竟不赶快解开马玉仪穴道,把她搂抱在怀中细加安慰,互诉离衷呢?
沈神通自然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找出一些衣服先替马玉仪穿好,在她好象熟睡而又极为美丽的脸庞和樱唇,温柔吮吻。
我知道当你回醒之后,你会为了没有和我见面说话而十分痛苦,沈神通叹气忖想:可是如果我现在弄醒你,我就一定不能独自回到野趣园了,所以我们还是暂不见面,暂时分开的好。等到扫平妖氛,祛除苦难之后,我们才欢聚不迟,如果我永远回不来,那是命运如斯,那样的话,我们这一面见不见还有什么关系呢?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直到他背后才停止。
刘双痕望望马玉仪,又瞧瞧沈神通,寻思一下才开口:“也许你这样决定比较好些。”
沈神通声音有点沙哑:“我在天津卫南面布置了一个地方,不算远,只有一百二十余里,大概不至于累坏你。”
“如果你一切不顺利,又如果我还能见到她,我应该告诉她一些什么?”
如果一些顺利自是不必多说,但如果不顺利?
“请告诉她,我曾经每日每刻都想念着她。”
“我从没有看见过男人流泪,更想不到象你这样当了‘强人’也有眼泪的。”刘双痕声音也充满惊奇和同情“唔,说来好笑,我也几乎陪你流泪了。”
“她醒来时,发觉已脱离恶人罗网,但既见不到丈夫也不见儿子,我不知道你到时怎样离开她。”
“我会在路上好好考虑这个问题,我明白你的意思,她实在无法再担承。她也不能再忍受苦难打击。”
如果从未有过丈夫、孩子,她的爱情和关怀还未付出,仍然藏在自己心中,自然就没有忧虑,没有打击了。
“她的确不能再承受风险打击,所以你此去候桥镇,半路有个地方叫范家庄,你须小心避开,因为陶正直既然落脚在那里,何同很可能也在,陶正直未见过她认不得她,但何同却认得出。”
沈神通觉得奇怪地观察刘双痕,这个丰神如玉深藏不露的美男子何以凝望着马玉仪而皱起了眉头呢?
但他不提这一点,却又道:“其实风险打击还不一定能击溃她,我只担心的是若你不提到我,她在绝望之下等你离开了,可能到处乱闯乱跑,但你若是提起我,情况就十二分麻烦了,希望你知道你了解我在说什么?”
“我明白。”刘双痕仍然皱着眉头“她决不凉解你为何不跟她见面不跟她说几句话。
她可能会为此变成疯狂。”
沈神通起身揪住来富、玉成两人胸口衣服,象提起两个稻草人一样毫不费力提了出去。
刘双痕跟在后面,不久,他们就来到另一个厮杀过的地方。
“我在想,如果能够让她觉得自己正在替丈夫儿子出一分力,她一定会变得很坚强。”
沈神通一面说,一面把来富和玉成分别放置在铁背雕方滔和田边太郎的尸体旁边。
他先把短刀插在方滔胸口伤处,再让来富的手抓住刀柄,稍后,再搬动方滔还未僵硬的手,使他的兵器--一柄利斧切断了来富的喉咙。
鲜血涌溅,血腥味更浓了。
刘双痕深信这种布置是必要的,这样可使金算盘、吕惊鸿以为这些人是自相残杀同归于尽,至于武功强弱方面,也就是说来富、玉成怎能拼掉方滔田边太郎的大大疑问,看来只好由得别人去伤脑筋了。
虽然如此,刘双痕仍然移开眼光,对于杀人流血之事,他并不害怕,却深感厌恶,所以他唯有继续谈马玉仪:“你说的不错,如果能使她相信正在替你们出力,她当然肯乖乖躲在隐秘地方,但我只怕她会忽然跑到野趣园去,因为我们找不出说服她,使她乖乖听话的理由。”
“我也是害怕这一招。”现在沈神通动手处理玉成,田边太郎的长剑锋快、锐利,毫不困难就插入玉成心窝。
“所以我刚才问你到时怎样能离开她?你好象并没有给我答案。”
“我答应过你,等我在路上慢慢去考虑。”
沈神通拍拍双手,好象这亲戚就可以拍掉手上的血污。
他们慢慢走回灯火更为明亮的房间。
“命运就是如此暧昧迷茫,既险恶可怖而又有希望之兴奋期待。”
沈神通叹口气,又说:“天下任何行业的‘强人’有时候战胜命运,但有时候却是失败者,甚至就算你战胜命运,也可能在命运圈套中,它只不过故意做出让你击败的样子而已。”
“你想的太多了,何况不管怎样,我们还要尽力战胜命运,至少也要尽力挣扎。”
“普通人不错是这样的,可是强人怎能失败,怎能陷入命运圈套?我好想知道刀王蒲公望,血剑严北,大自在天医李继华,风鬟雨鬓南飞燕,还有家师孟知秋,他们全都是名震当代天下的无双之士,个个都是不折不扣的强人,但是他们现在命运如何?会不会已遭遇了陶正直的暗算而死于黑暗深壑?”
他想一下,大概没有答案,又说:“命运究竟布了怎样一个圈套?命运何以差使陶正直经手办这件事,凭陶正直一个人力量,真能够毁灭这五位天下知名的强人高手?”
刘双痕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关于陶正直这个人,绝对不可存有丝毫松懈轻视之心。
然后他眼光又落在马玉仪面上,她长长睫毛阖上,呈现出安详神态,老天爷,但愿她回醒之后仍然能保存安详冷静,但看来恐怕决不能够,任何女人都会可能遭遇丧夫失子之痛,但如果丈夫、儿子只是失踪,如果有一点线索的话,你岂能希望她端坐屋子里,岂能希望她不要奔走找寻?
“她很漂亮很动人。”刘双痕看沈神通一眼,目光又回到马玉仪面上。
“我好象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人。”他又说“以前我比现在还年轻得多的时候,我在一个湖边小楼上看见过一个美妇,她样子跟吕惊鸿简直一模一样。可是我现在还记得她没有那种放肆放荡冶艳的逼人热力,她的神情很寂寞,好象十分自怜而又却已经觉悟,她的眼光澄澈而又深邃。”
“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我想告诉你,她比当年湖边小楼上的美女还漂亮还动人,至少也不逊色丝毫,但我却十分奇怪,何以来富、玉成这两个精壮年轻男人,竟能够抵抗她的诱惑,抵抗她的魅力?并且她还几乎是赤身裸体?”
这类问题竟向身为丈夫的沈神通询问并索取回答,刘双痕难道不觉得难为情?难道不知道沈神通会很尴尬?
沈神通微微苦笑了一下,这也是“命运”吧?我好象注定要替人解答和解决各种各类的疑问困难,而且我偏偏就能够很容易解答或者解决,但我自己的疑问困难,却又偏偏至今都束手无策。
“我猜想你已经很清楚地看过她的身体?”
“是的。”刘双痕直到这时才歉然望他一眼“我并非故意看她,也没有很多时间。但当时我却已经想到这个使我迷惑的问题。因为你是沈神通,所以我只好向你请教。”
刘双痕连声调中也有歉疚之意,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你若是看了朋友妻子的裸露身体,却还跟他讨论,向他询问这具女体的魅力等问题,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份了一点呢?
“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沈神通说得很诚恳,态度也很洒脱。“老实说,她被何同掳劫后,直至今日,若是光有人瞧瞧她的裸体,恐怕已经是最微末最不足道的事了。”
刘双痕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刺激,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气宁定心神。
“我宁可相信她在这些日子里,在辗转旅途中,已经被很多人触摸、占有、蹂躏过。”
刘双痕又为之深深吸一口气。
“我宁作此想的原因,是我一定要原谅她,也一定要更爱她。所以我这样想了之后就问自己,我到底能不能很洒脱地忘记她这一切不幸?命运的摆弄能不能使我屈膝投降?如果我对她无力抵抗的污辱耿耿于怀,我岂不是已经被命运击败了?”
沈神通无疑是个奇异的有独特见解的“强人”刘双痕心中激起无限尊敬,一个人如果能够在人性最偏狭最自私的题目,还能够从容洒脱冷静,又能够不变初衷。这个人,自然是称得上是特立独行之士了!
“提到命运,人类为何会被它击败?其中有个因素,那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弱点。例如马玉仪,如果她一醒来发现我已经在她身边,当然她会狂喜一阵,但不久接着就会想到儿子,此时她的痛苦绝不是刚才那种狂喜所能够抵消的。”
“这是人之常情。”刘双痕说“你绝不可能期望她不为儿子失踪而痛苦。”
“当然,当然。”沈神通连连点头“但你却又可曾想到,假如马玉仪怀疑丈夫、儿子都可能死了,你猜她会向苍天怎样祈求?”
“我不猜,请你说下去。”
“她会祈求上天垂怜,不论是丈夫或儿子,只要还给她一个就心满意足了。”
马玉仪这两种反应(当然是假定而已)其中距离甚大。前者是得陇望蜀,如果得一失一,她痛苦得甚至想死。但后者却仅仅希望随便得回丈夫、儿子任何一个,她就谢天谢地,心满意足了。
刘双痕摇摇头“我还是不多想这些问题的好。”他说:“我马上要送她走,并且留些气力找寻妥善脱身之法。”
“如果你也想不出办法,我也不必白费精神气力了。”沈神通好象对他很倚重信任。又道:“我们刚才把话题扯远了。现在我回答你的疑问,我立即就要回野趣园。”
刘双痕的疑问就是,以马玉仪之美丽、迷人,为什么来富、玉成两个精壮小伙子,忍得住不狂暴她,不侵袭她呢?
“以我猜测。”沈神通说道:“第一点时间还不久,来富、玉成还有自制力量。第二点,马玉仪绝对不可能有一丝一毫挑逗诱惑意思,此所以她在一般人眼中,自然远远比不上练过‘摇魂夺魄’的吕惊鸿了。”
“是的,是的。我看这两点已经足够了。金算盘方面的禁令已有足够压力,可是,我看你样子好象还有别的理由未说出来?难道还有第三点理由?”
“我正在想桌子上那副牌九,这副赌具可能就是第三点理由。”
沈神通拿起一只牌,看了看丢回桌上。“我看见他们赌得十分认真,但桌上并无金银等赌资,这个世界除了财之外,还有什么是男人最重视、最垂涎的呢?”
“当然是女色了。”
“对,所以我敢推断他们的赌注正是马玉仪,综合上述两点理由,加上他们尚水赌出马玉仪谁属的结局,所以马玉仪就暂时没有被他们污辱了。”
“很对不起,这种话题本不该对你不断提起的。”
“我走啦,一切仰仗你了。”
仍然是那个温暖得可以不穿任何衣服的房间,灯光也明亮如故。而马玉仪也仍然躺在炕上,唯一的不同是来富、玉成永远不会再出现,而现在坐在炕边上的人就是刘双痕。
他那张俊美秀丽的面庞映入马玉仪眼帘时,马玉仪几乎不敢相信他是个男人。
但马玉仪终于叹口气,轻轻道:“你是谁?”
“我姓刘名双痕,我现在心里很紧张,你是否看得出来?”
“是不是来富或玉成让你来的?其实以你的容貌,你何须靠别人介绍?”
“你讲话一向都这么尖锐率直?”
“那倒不是。”
“你有没有看一看自己身上哪儿不同了?”
马玉仪看看自己。一时猜不透他意思。“我不知道。”她说“好象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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