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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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艘摩托艇停住了,开到了杰伊兰身边,正在拉她上去。他们把杰伊兰从水里拉上去之后又来拉我。
“谁把你推下去的?”菲克雷特问道。
“谁都没推他,”居尔努尔说道“他自己跳下去的。”
“你是自己跳下去的吗?为什么?”
“那么是谁把我推下去的呢?”杰伊兰问道。
我正抓着图尔贾伊伸过来的浆努力往艇上爬,但就在刚好要爬上来的时候,图尔贾伊松开了手中的浆,我又掉进了水里。我把头从水里伸出来的时候惊讶地看到没有一个人关心我。他们互相笑着,闹着。我想尽快融入到他们当中,以便摆脱这个奇怪的孤独噩梦,就在我用手指和指甲抓住摩托艇的玻璃钢船体努力往上爬的时候,我还在听着他们的谈话。
“我觉得很无聊。”
“杰伊兰你看,麦廷跟着你跳进了水里。”
“那些狗在哪儿?”杰伊兰问道。
最后我爬到了船上,气喘吁吁的。
“真该死,你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怎么娱乐。”
“我们可以把你扔去喂狗!”
“你知道的话就教教我们吧。”图尔贾伊说道。
“一群蠢货!”居尔努尔喊道。
一直跟着他们的一条狗爬到了最近的一块岩石边上嚎叫着。
“它疯了!”杰伊兰说道。她看着它,似乎对那条闪烁着白色锋利牙齿的狗着迷了。“菲克雷特,再靠近那畜牲一点。”
“为什么?”
“就是为了它啊。”
“你要看什么?”菲克雷特把摩托艇缓缓地驶向那条狗。
“你想从那畜牲那儿得到什么?”图尔贾伊问道。
“这条是公的,还是母的?”菲克雷特问道。他把摩托艇熄了火。
“不祥之物!”杰伊兰怪怪地喊道。
我突然想要抱住杰伊兰,但我只是看了看她,我想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爱上我呢。我的思绪非常混乱,我想在船上又跳又闹,我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方面我逐渐相信自己是个卑贱的家伙,一方面我觉得自己正在增值,因为我陷入了所有书本和歌曲里的那些愚蠢的字眼所描绘的那种感情,但这是一种没有意义而且有点愚蠢的骄傲,就像举行过割礼的孩子的骄傲一样,我知道,越是这么骄傲,我就越会成为一个极其平庸的人,我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因为害怕为我的这些想法而感到羞愧,我希望能忘掉自己,然后我又希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我身上来,但我又想起我比他们穷,我就没有能做点什么的勇气和借口了。好像我被束缚了手脚,穷困给我穿上了一件窄小的托钵僧罩袍——我会用我的智慧来把你撕碎!他们跺着脚,叫喊着,我们旁边的摩托艇的船头上有两个人在推推搡搡,都想把对方推到海里去。后来那艘艇靠近了我们,他们开始拿桶往我们身上泼水。我们也泼他们。他们把桨当做剑互相打斗了一会儿。有几个人掉到了水里。杜松子酒瓶都空了。菲克雷特抓起一个瓶子就朝狗扔了过去。瓶子在岩石上摔碎了。
“怎么啦?”杰伊兰喊道。
“好啦,好啦,我们回去了。”菲克雷特说道。
掉到海里的那些人还没上来,他就发动了摩托艇。另一艘艇把海里的那些人拉上来之后赶上了我们。他们又往我们身上泼了一桶水。
“比比吧!比比,畜牲,快来比比!”
两艘摩托艇并排以同样的速度行驶了一段之后,随着居尔努尔的一声尖叫,他们冲了出去。大家马上就明白另一艘摩托艇就要超过我们了,但菲克雷特一边咒骂着,一边把大家都叫到了船头上,以便再加速。没过一会儿,另一艘艇超过了我们,他们跺着脚庆祝胜利的时候,杰伊兰把她的湿浴巾团成一团,气愤地朝他们扔了过去,但浴巾却掉到了海里。我们马上掉头,趁浴巾还没沉下去赶了过去,但是因为谁都没有伸手把它从水里捞出来,船体便像熨斗一样缓缓地从浴巾上轧了过去,使它完全沉入了水里面。他们叫喊着。然后他们尾随从达勒加驶向雅洛瓦的轮渡,追上之后在它周围又叫喊了两次才回来。接着他们开始玩一种叫做碰碰船的游戏:两艘摩托艇并排行驶,在它们之间挂上救生圈和浴巾,然后用它们的一边相互碰撞,就像碰碰车一样。接下来摩托艇毫不减速,冲进了在海滨浴场游泳的人群中。看着惊慌的人们在几艘船之间尖叫着四处逃窜,我喃喃自语道:
“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你是老师吗?”法法叫道“你是高中老师吗?”
“他是个老师?”居尔努尔问道。
“我讨厌老师!”法法说道。
“我也讨厌!”居奈伊特说道。
“他没喝酒,”图朗说道“所以在玩深沉!”
“我喝了,”我说道“比你喝得还多。”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靠背乘法表就能解决的。”
我看看杰伊兰,她没听到,我就没放在心上。
又逛了一会儿,摩托艇就都回去了,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杰伊兰家的码头,靠岸了。大家都从艇里上来了,这时我在码头上看到一个四十五岁年纪的妇女,身穿浴衣,大概是她妈妈。
“孩子们,你们都湿透了,”她说道“在哪儿弄成这样啊?孩子,你的浴巾呢?”
“妈妈,我弄丢了。”杰伊兰说道。
“怎么会呢,但是你会着凉的,”她妈妈说道。
杰伊兰做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然后“哈!妈妈,这是麦廷,”她说道“听说他们家就住在那栋老房子里,就是那栋奇怪而又寂静的房子。”
“哪栋老房子?”她妈妈问道。
我们握了握手,她问我爸爸做什么工作,我告诉她了,我还告诉她我要去美国读大学。
“我们也要在美国买房子了。这里以后会怎样还不清楚。美国最好的地方是哪儿?”
我告诉了她一些地理知识,提到了那里的气候条件、人口状况以及一些数据,但是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我说,因为她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我的泳裤和头发,就好像它们是和我分割开的东西似的。然后我们又聊了一会儿无政府主义以及土耳其的这种糟糕状况之类的事情,正聊着,杰伊兰说话了。
“妈妈,这个聪明的孩子这回又把你给逮住了吗。”
“你这个无礼的家伙!”她妈妈训斥道。
但还没听我说完后一部分她就逃走了。我过去坐在了躺椅上,一边看着来来回回跳入海中又钻出来的杰伊兰还有其他人,一边思考着。后来大家都坐到了躺椅、椅子和水泥地上,也开始在太阳底下令人难以置信地一动不动的时候,我又思考起来。我的眼前开始闪现出这些东西来了:
我幻想,我们坐在躺椅上,毫无意义地伸出赤裸的双腿,在我们腿中间的水泥地上放着一块表,它仰躺在干燥的水泥地上,周围是我们那没有开头、没有结尾、没有中间、甚至没有深度和表面的沉默、话语以及让人难受的荒谬音乐,它转过脸朝向纹丝不动地太阳,这时候,那表的时针和分针彼此搞乱了,它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没法再去衡量什么了,承认它忘记了自己曾经衡量过的是什么东西,以及它已经失去了时间,这样一来,表的思想就和努力想弄明白表的思想是什么的一种没有思想的思想没有区别了。
后来我觉得我也是怀着类似于此的想法爱上杰伊兰的。之后直到半夜我都是在想着同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