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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我的过去是如此地鲜活并伤痕累累。的确,我没想到。而如今我就站在别什江尼我们被查封的住宅面前。我曾经和我的父母、姐姐和兄弟住在这里。后来,我爸爸签了字,声明将所有原来属于他的财产统统交给国家,并迁居德国。于是只有我和海尼弟弟留在这里。过了一年,国际红十字会又将海尼接走,我独自一人在这里住了一小段时间。后来我谈上恋爱,于是便和我的恋人伊尔卡住在这里。这位吉他乐手使我神魂颠倒,就因为那吉他的演奏是我从小就喜欢的。谁若会弹吉他,我便把他视为神。

    于是伊尔卡便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了。我们彼此相爱着,都快要登记结婚了。我们常去水坝游泳,去我们的熟人家做客,到处都把伊尔卡当成我的未婚夫。

    尽管伊尔卡相当风流,不过我们还是很相配。风流是他职业的一个组成部分,因为凡是像伊尔卡在这种乐队演奏的人,总是人们、特别是那些妞儿崇拜的偶像。

    这些女追星族总是坐在紧挨着乐队的那张桌子旁,不断地瞟着伊尔卡,伊尔卡也回瞟她们几眼。他还是专业的钢琴演奏者,不过主要是吉他演奏者于是我跟我丈夫决定同他弟弟布热佳一块儿到别什江尼来。我们从十点钟起就到了这里。可是因为他们查封了我这住宅,没时间在我丈夫到来之前先一步到这里来消除伊尔卡在这里的所有痕迹。于是我们三人同时站在二楼上。民族委员会的一个机关人员启了封条,我打开门、拉开窗帘,又敞开窗户,让穿堂风清扫一下房子里的气味,因为我已经两年多不住在这里了。那办事员请我把东西搬走后将钥匙送去给他,他说完便走了,他也高兴走掉。

    我没料到,这里是这般情景,仿佛这里曾被搜查过,又仿佛有小偷和强盗到这里来找过钱财,到处翻得乱七八糟。我丈夫和布热佳比我早一天动身,以便顺路到斯洛伐茨科看望熟朋友。两人都喝醉了,我丈夫的样子很难看。我已看出他醉得已经不会说话,样子像汉嘉,脸也没刮,跟所有醉汉一样嘴巴边上像吃了煮鸡蛋一样一圈黄色,主要是从他嘴里呼出一股难闻的李子酒气味,他跟布热佳一样没有睡够。两人都穿着工作服。他们更愿意到一边坐下来,缩成一团歇一下,闭上眼睛,而且两人都在打嗝儿。

    我倒高兴我丈夫喝醉了,因为我开始往内衣柜里摆放从墙上取下来的带框的十张照片,大多数照片是我和伊尔卡出去旅行、郊游时照的。有我穿着游泳衣和伊尔卡躺着的,有伊尔卡穿着蓝色晚礼服胸前握着吉他的,漂亮极了。伊尔卡这样子特别帅,我暗自伤心,没想到我们的关系会是这么个下场。连我那张穿着游泳衣、闭着眼睛、伸直身子躺在水坝那儿洒满阳光的抄子上的照片也胴得很好,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曾经是这样漂亮,身材这么苗条,胸部、臀部都那么匀称;特别是,我在每张跟伊尔卡的合照中都显得那么幸福,从我身上散发出沉醉于爱河中的幸福光芒,从我脸上就能立即看出我在热恋之中。

    那两个醉鬼已经站起身来,开始按照我的吩咐搬东西。布热佳虽然腿瘸,但走起路来比我丈夫还稳当点儿。我丈失如今看去老了二十岁,甚至更多。因为我在照片上所看到的,他也看到了。我丈夫的眼睛充满嫉妒,我看得出来,实际上这些我幸福年华的照片比那李子酒更使他踉跄。我于是将装着这些照片的内衣筐放在一面大镜子下面。这块占整个一面墙的镜子里映出了整个这间可怕的房间,仿佛这里刚发生过谋杀案,从镜子里看去就是这幅图像。我都想把它留在这里不要了,可我丈夫坚持说他恰恰想把这块镜子带走,说他认为只有这块镜子还算是一件像样的结婚礼物。我朝这块镜子凝视了一番。他们两人抬着柜子、椅子艰难地下楼去,然后又艰难地磕磕碰碰走了回来。外面很热,我丈夫每次回到我这房间,总要朝镜子里瞧一瞧。我看出来,他正看到了我现在看到的东西。

    在我吞下这些药片,倒在这张沙发床上之前,正是朝这面镜子最后看了一眼。这沙发床是我爸爸按照自己的个头儿,让人订做的,这张沙发床能承受我那体重一百三十多公斤的爸爸。我曾最后一次地朝这面用螺钉拧在墙上、把整个墙面都挡住了的镜子里看了一眼。我在别什江尼的朋友们就是在这里找到的我。刚不久,他们又来到这里帮我搬家,还让我们上他们家去一趟,说我爸爸放了一个原装的拿破仑一世第一帝国时代造型风格的五斗柜在他们那里。这些朋友跑来时,第一眼便看了看曾经在那上面找到我的那张沙发床,我曾经倒在亡面的那张沙发床,他们也看了一眼那镜子,那块他们把我抬起来时也朝里面瞧过一眼的镜子。当我向他们介绍我丈夫时,他们两个都吓了一大跳,瞧我一眼,仿佛在说找个这样的男人我完全用不着那么着急。我丈夫在出汗,那些柜子椅子等家具上的灰尘蹭得他满脸都是,于是我丈夫的样子更难看了。而我却穿得跟我从前在别什江尼那样:红高跟鞋、我那件最漂亮的上装,还去理了发,我跟我丈夫的穿戴完全相反,我这间从前的住房尤其给他添了几分忧伤。他用肩头扛着那些破烂儿往楼下走,我用下巴指到哪里,他和布热佳就到哪里去搬东西。我们一进这个门,布热佳也立即知道,这是我忘了及时销毁的过去,他因此还有些怪罪我。连我的那两位朋友,他们实际上因为能帮我搬家,从此见不到我的面而感到高兴。到中午几乎所有家具,主要是那两个大沙发,还有那套松木厨房家具统统装上汽车。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那块大镜子以及摆在镜十个面、装着我和伊尔卡的照片和我内衣的筐子,我丈夫用块床单盖在它上面。我的朋友们取来改锥,这三个男人便轮流上阵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把那三米长的镜子取下来。我丈夫十不动了,他伸出那被废纸回收站的活儿磨得僵硬的指头给大家他在那里掀开床单,坐在台阶上,一张接一张照片地观看着,然后再看一遍,又看一遍。我跑下楼,不得不爬到车上把东西摆摆好。我和布热佳一道把沙发放平了,以便在上面摆放那块大镜子;又将另一个沙发扣在镜子上面,就像两块抹了黄油的面包夹起来那样。当朋友们将镜子抬下来,按照布热佳的意见摆好之后,我丈夫站起来,两手端着装有照片和内衣的筐子,表情显得冷静了些,也不在意看到我这些照片了。他重又有了笑脸,并在寻找我的眼睛。在他看了我一眼的同时,我也看到他已缓过劲来,他经过了内心的折磨,坠到他嫉妒的最底层。

    如今他原谅了我,甚至还显出他因为我让这间房子保持了我离开它时的原样而感到高,兴,并感谢我让他看到我过去的秘密。如今这里站着的是把我看了个透的丈夫。犹如在一座玻离房子里的沃拉吉米尔一样,他在这所玻璃房子里能看到谁访问他。

    我也犹如躺在一张玻璃床上,盖的玻璃丝透明被单,在这上面或迟或早会出现“我是谁”几个大字,这是我丈夫说的。我丈夫就此曾用他美妙的醉醺醺的哑嗓子这么对我的朋友大发宏论,将那已经不用床单盖着的筐子递给布热佳,布热佳将它塞在沙发下面。接着他又让我们将绳索甩到车子的另一边,捆紧、打结,我丈夫在打好结拴牢之后,又将绳索甩回到车子面。

    我的朋友们站在远处挥手,示意我们如今还得将车子开过去一点儿,开到他们住的地方。他们就消失在那里,一会儿抬出一个拿破仑一世时期风格的黑色五斗柜。我将空房子的门锁上,当我走到窗前来关窗户时,我的脚步声在这空房子里啪嗒响着,我最后一次地在这里张望一番,真恨不得按我刚打开房门时的一个念头去做:浇上煤油,点把火,直看到把我的过去烧个一干二净!后来我们在我的朋友那里将那漂亮的五斗柜拴在后面拖车上。我看到,到最后一刹那我那两位朋友,那一对夫妇都以为我会把这个五斗柜留在他们这里。搬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说那食具柜已经干裂了,说实际上我们应该付给他们储存费,因为摆在那里曾经很碍事。可是我却坚持说这是爸爸遗留下来惟一的一件证明我们曾经怎样地住在这里的珍贵家具

    布热佳便将它牢牢地拴在拖斗车上,就像当时俄国人来到这里时,车上拴着兔子笼一样,那笼子里面还装着从德国村子里弄来的活兔子。我向我的两位朋友表示感谢,可他们从我要搬走这五斗柜的时候起便不再有笑脸了,全然像个陌生人,还彼此大声嚷嚷说该回家吃午饭了,只跟我随便挥了一下手。

    于是我们上了车,开着它往回家的路上赶。我坐在中间,我丈夫坐得离我远远的,他又陷入忧伤与苦恼之中。他时不时用手掌在整个脸上搓擦一通,又往离我更远的地方挪一下,他在继续与自己的内心斗争。我很清楚,连我也毫无办法,因为一切都无法回到原来的状况和时间,我只好两眼望着公路。后来开始掉雨点,我丈夫问:“车篷在哪?”布热佳在半个小时之后才回答说:“车篷在最底下,压在这所有东西的下面。”他用手指一下身后。刮雨器有节奏地清除着雨水,这雨好像越下越来劲了。我甚至希望它转为暴雨,变成倾盆大雨,让我们运回家去的一切变成一堆湿透的破碎残骸,我尤其希望那雨水淌到镜框里面去,把那些照片开脏、冲走,希望这雨水冲掉家具上的尘埃,虽然我们的汽车工会留下许多污泥浊水,但等我们回到利本尼,回到堤坝巷时,就会跟一整套卧室和厨房里的家具以及我的过去一起被冲洗得干净净。也许是这场雨和这闷人空气的变化给卡车驾驶室带来了些轻松,布热佳打开车窗,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们驶过的田野到处是水汽和柔和的雾,卡车驶进了森林,然后又沿着公路朝下驶去,穿过村庄和城市,先后在加油站加了两次油。

    有一次我下车跑进一家肉店,它门口挂着一块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今天有热肉卷。”我便买了一公斤肉卷和十个辫子形面包,然后我们便一声不吭地站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外边一直下着小雨,田野上、森林里就像我们的肉卷一样冒着热气。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喀嚓喀嚓地咬着烤肉卷和面包,我们只顾吃,高兴地吃,也用不着说话,因为连布热佳也因我的过去和他在这房子里看到的一切吓坏了。他也不时地用手掌在脸上摩擦一通。他高兴不必去想他哥哥所想的东西,只需全身心地关注行车,因为正在下雨,这就使他不得不更加注意路上的安全,更加集中精力地按交通规则行车,因为他不能让自己违规让警察逮着往一个球形玻璃瓶里呵气。

    我丈夫开始咳嗽了几声,然后开始讲述:“我直到现如今才弄懂,直到现如今才明白我自己!我交的朋友净是一些比我还要糟糕的男孩,我的朋友净是些留级生或者低智儿,为什么呢?喏,如今我明白了!因为这么一来我便可在他们中间称老大!我还经常给这些没有食物的男孩吃的,我经常跟这些家里没有暖气的男孩坐在我们家厨房里烤火。我在这些男孩面前的表现就是一位慈善家加酒厂总管的宝贝儿子。我给他们煎了十个鸡蛋,切面包抹黄油,逼着他们吃饱。他们吃下这么多东西之后,反倒呕吐起来,比来啤酒厂找我时还要难受。我还教他们往集邮簿上贴邮票,我给这些男孩买了集邮本,可我自己不会使用胶水和阿拉伯树胶。

    我们往邮票上像罩一层玻璃似的粘一层凝固的阿拉伯树胶。而这些已经上完五年级的小朋友还真的有点儿弱智,他们还钦佩我能干,夸我多么多么会贴邮票。我便逼着他们也来试着贴邮票,他们不仅把自己的两只手,而且让我们的桌子、他们的衣服、头发全粘满了阿拉伯胶。本来,由我来教他们这就已经够呛了,而他们比我还要笨、还要糟糕、还要难看,正好我又是个受不了人家比我聪明比我漂亮的人。总而言之,我总是跟一些我在他们中间可以鹤立鸡群的人交朋友。你们可以想像得出我这个从三年级开始就只得三分、四分、操行得两分的学生穿的衣服是个什么样子,那上面老有洞,袜子也这样。”我丈夫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外面已近黄昏,小雨一直下个不停。靠我丈夫坐着那边的刮雨器已经不灵了,他隔一会儿就得用手帮着刮雨器动一下。连这点毛病也是件好事,因为它能把他对我过去的注意力引开去,可我们没有逃离掉过去的羁绊,它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将它装上卡车,我们不仅没有逃离它,而且越来越近地把它带到了利本尼。我们又停了两次车,绕着卡车检查,发现雨使得那绳索勒得更紧,这一车东西如今绝对丢不了啦!我觉得这场雨、这场连绵不断的小雨把这一卡车家具包括那两张沙发冲洗得像是刚从冲洗房出来的。

    我们又上丁一趟森林,很快又默默地走出来继续赶路。我丈夫又接着开讲:“发生过这么一回事,比我小一岁的法菲克夏勒尔跟他妈妈常来啤酒厂找斯克莱纳什厂长。这个法菲克常穿一身海魂服,戴一顶漂亮的海军帽,上面还拖着两根深蓝色飘带。这个法菲克长得像卓别林滑稽剧里的一个美国小孩,这么一个谁跟他亲近他就送给谁东西的男孩,而且笑嘻嘻地送到人家鼻子跟前。法菲克同他爸爸妈妈住在广场一栋房子的二层楼上,他会组装大型的玩具机器,会点燃和发动蒸汽机,他爸爸是奥地利的一名少校军官,已经退休了,秃顶,会煮果子,他们家有好几百瓶煮果子。在学校的时候法菲克常称老大,他的力气大得不仅能打赢我们所有人,还能无缘无故将钢笔扎在桌面上,嘴里“哟、哟、哟”地叫着,同时用手指着一个什么地方,不是教室的墙壁,而是一个什么更远的地方。他爸爸从他四岁起就开始教他弹钢琴。

    我也去学过钢琴,可我只枉巴耶尔的低级班胡乱弹过一阵。而法菲克,我去侧1家时,他穿着一身白海魂衫坐在钢琴前弹了韦伯”的波尔卡,我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我当时个子也很小。法菲克来到啤酒厂之后,样样都比我强,我因这个法菲克而感到不自信了,只有跟我那些有点低能的读完五年级的同学在一起我才能恢复镇静。后来法菲克随他父母搬到布拉格去了,只在假期才到啤酒厂来看望他舅舅。我已经上中学四年级了。我不仅在中学一年级留过级,在四年级也留过级。而法菲克学习成绩优秀。他坐到我们家的钢琴前弹奏了肖邦的小夜曲,随后又弹了他最熟悉的那支韦伯的波尔卡。屋里鸦雀无声,我妈妈责备地看了我一眼。法菲克还有一副好体格,跟古希腊、罗马的雕塑一样。

    因为法菲克和什多尔康是共和国的少年游泳冠军。有时他们两人一块儿来,我们像小男孩那样大声邮票,我给这些男孩买子集邮本,可我自己不会使用胶水和阿拉伯树胶。我们往邮票上像罩一层玻璃似的粘一层凝固的阿拉伯树胶。而这些已经上完五年级的小朋友还真的有点儿弱智,他们还钦佩我能干,夸我多么多么会贴邮票。我便逼着他们也来试着贴邮票,他们不仅把自己的两只手,而且让我们的桌子、他们的衣服、头发全粘满了阿拉伯胶。本来,由我来教他们这就已经够呛了,而他们比我还要笨、还要糟糕、还要难看,正好我又是个受不了人家比我聪明比我漂亮的人。总而言之,我总是跟一些我在他们中间可以鹤立鸡群的人交朋友。你们可以想像得出我这个从三年级开始就只得三分、四分、操行得两分的学生穿的衣服是个什么样子,那上面老有洞,袜子也这样。”我丈夫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外面已近黄昏,小雨一直下个不停。靠我丈夫坐着那边的刮雨器已经不灵了,他隔一会儿就得用手帮着刮雨器动一下。连这点毛病也是件好事,因为它能把他对我过去的注意力引开去,可我们没有逃离掉过去的羁绊,它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将它装上卡车,我们不仅没有逃离它,而且越来越近地把它带到了利本尼。我们又停了两次车,绕着卡车检查,发现雨使得那绳索勒得更紧,这一车东西如今绝对丢不了啦!我觉得这场雨、这场连绵不断的小雨把这一卡车家具包括那两张沙发冲洗得像是刚从冲洗房出来的。我们又上了一趟森林,很快又默默地走出来继续赶路。我丈夫又接着开讲:“发生过这么一回事,比我小一岁的法菲克夏勒尔跟他妈妈常来啤酒厂找斯克莱纳什厂长。

    这个法菲克常穿一身海魂服,戴一顶漂亮的海军帽,上面还拖着两根深蓝色飘带。这个法菲克长得像卓别林滑稽剧里的一个美国小孩,这么一个谁跟他亲近他就送给谁东西的男孩,而且哭唔唔地达到人家鼻子跟前。法菲克同他爸爸妈妈住在广场一栋房子的二层楼上,他会组装大型的玩具机器,会点燃和发动蒸汽机,他爸爸是奥地利的一名少校军官,已经退休了,秃顶,会煮果子,他们家有好几百瓶煮果子。在学校的时候法菲克常称老大,他的力气大得不仅能打赢我们所有人,还能无缘无故将钢笔扎在桌面上,嘴里“哟、哟、哟”地叫着,同时用手指着一个什么地方,不是教室的墙壁,而是一个什么更远的地方。他爸爸从他四岁起就开始教他弹钢琴。我也去学过钢琴,可我只在巴耶尔的低级班胡乱弹过一阵。而法菲克,我去他们家时,他穿着一身白海魂衫坐在钢琴前弹了韦伯(o的波尔卡,我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得脸都红了,我当时个子也很小。法菲克来到啤酒厂之后,样样都比我强,我因这个法菲克而感到不自信了,只有跟我那些有点低能的读完五年级的同学在一起我才能恢复镇静。后来法菲克随他父母搬到布拉格去了,只在假期才到啤酒厂来看望他舅舅。我已经上中学四年级了。我不仅在中学一年级留过级,在四年级也留过级。而法菲克学习成绩优秀。他坐到我们家的钢琴前弹奏了肖邦的小夜曲,随后又弹了他最熟悉的那支韦伯的波尔卡。屋里鸦雀无声,我妈妈责备地看了我一眼。法菲克还有一副好体格,跟古希腊、罗马的雕塑一样。因为法菲克和什多尔康是共和国的少年游泳冠军。有时他们两人一块儿来,我们像小男孩那样大声喊叫着。可是法菲克和什多尔康锻炼时能用自由式逆水从铁桥一直游到石桥那里,一趟甚至两趟。他们的游泳裤相当小,两人都戴顶红游泳帽,都全身晒得很黑,跟古铜似的。我游泳则跟扎拉比那些穿运动裤的男孩们差不多。所有扎拉比的男孩一看到法菲克和什多尔康便都垂下眼睑,仿佛这两位共和国游泳冠军都是什么小姐似的。他们就这样训练一整个下午。有时我妈妈请他们上我家来,给他们拿来一个大圆面包和一罐油。法菲克和什多尔康坐在那里一块接一块地慢条斯理地切着面包、抹着油

    喝下差不多整箱我们那有名的12度宁城啤酒。他们喝着、吃着、打着饱嗝,连那饱嗝也打得好听。我吓蒙了,我连一小块面包都没动过,直愣在那儿。法菲克然后坐到钢琴前,弹了一曲蓝色狂想曲,又给妈妈弹了一支李斯特的爱之梦。还有另一个顶尖人物哈利叶林涅克也常到扎拉比来,不过他什么也不会。十七岁了,身体跟法菲克、什多尔康他们一样棒,他也会游泳,不过没创什么纪录,只是这么游游而已。实际上他的身体比那两位冠军还要标致。他每逢假期便住在胡利克家。那家有座花园,在啤酒厂后面的山谷里。这个哈利可会晒太阳哩,全身都晒成了古铜色。我爱到胡利克家去,因为胡利克老太太很像我的外婆,她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还推着车到广场的集市上去卖。紧挨着他们的园子住着一家叫维斯的。那位维斯常常喝得醉醺醺的躺在壕沟里,他们跟胡利克家大概合不来,因此在他们的两个窗子前筑了那么一道栅栏。我总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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