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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清声道:“夏维身为一军统帅,带兵不利,使第十军伤亡惨重,按军法应处杖罚一百,鞭罚两百,立刻行刑!”
行刑的三个士兵两个持杖,一个持鞭,都犹豫起来,不知谁先上去动手。其实谁都不想先动手,眼前这个人他们都认识啊,那是原来北王亲收的义子,虽然被逐出家门,但大家心知肚明那是不得已的事情。而且此人还和现在北王家的掌管者颜夕交情颇深,阎达、瞿远、弥水清这几个大人物又都是他的结拜兄妹,这样的人,谁敢上去打第一下?
北王军军纪严明,当年连大公子颜英吉都挨过杖罚,但那是威严不可撼动的北王亲自下令,而且颜英吉也不得军心,打了就打了,行刑的人还觉得痛快呢。但夏维就不一样了,在场的很多人都亲身经历了当年星寒关之战,知道夏维是孤身刺杀蛮族前任大旗主的英雄,而且此人平日没有架子,和士兵相处融洽,虽然这次失策,大家也有埋怨,但也没想到会出这么重的刑罚。
“喂!愣着干什么?打啊!”夏维回过头说“快点打,我都快冻死了!”
行刑的三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有一人大着胆子问道:“弥团将,先杖罚,还是先鞭罚?”
弥水清刚要开口,夏维便道:“别分先后了,一起来!”说着抱紧了木桩,将后背留给了行刑的士兵。
“打!”弥水清又喝了一声。
三个士兵也不能再拖了,两个挥起军杖,一个扬起鞭子,怦怦啪啪,一同落了下去,顿时打得夏维皮开肉绽。夏维咬紧牙关,每挨一下军杖,便闷哼一声,每挨一下鞭抽,又不得不再闷哼一声,但军杖鞭子落得越来越重,打得他连哼的气息都没有了。八十记军杖,七十记鞭笞过后,夏维还能站着已经不容易了,但眼前却已模糊,那是汗水流进了眼里。而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倒还好,但骨架却如同要碎掉了。
“停手!”刘业忽然喊了一声,跑到瞿远和弥水清面前,单膝跪倒,拱手说道:“瞿将军,弥团将,这次维公子固然有失策之处,但我身为第十军将军,亦难脱其咎,我愿替维公子受剩下的刑罚!”
瞿远一愣,心说这人跟三弟倒是交情不错。
夏维感觉行刑的士兵停手了,意识恢复了一些,听到刘业的话,立刻回过头来,有气无力地骂道:“谁都别跟老子争!老子一个人犯的错,就要一个顶着。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站直,这才叫男人。”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不对,不能站直了!”
说着离开他一直抱住的木桩,走到全营将士面前,扑通跪了下去,挺起胸道:“各位,按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下跪爹娘上跪天,但我这次犯的错太大,我知道这次跟我走的第十军将士有很多人没回来,你们有认识那些人的,有的跟他们是朋友,有的是老乡,有的还是兄弟,不管怎么说,我先给各位跪一个,磕个头,等你们有机会路过那些人家里的时候,请替我进去给他们爹娘磕个头。”
夏维咣的一声磕了个响头,之后直起身来,又道:“还有,我领兵不力,眼看着莽军冲入国土,烧杀抢掠,却无计可施。大概你们很多人的家乡也遭到莽军洗劫了,你们本想保家卫国,但跟了我这么个蠢蛋,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看着那些禽兽侵入你们的家园。我是废物,在这儿再给大家磕个头。”又是一个响头磕了下去,额头就见血了。
这会儿夏维也是被军杖鞭子打得头脑不清了,磕头就磕吧,还用尽全力,就像要把自己撞死似的。全军将士看在眼里,心中所想不一,有些人的家乡确实已被莽军侵入,家中爹娘妻儿生死未卜,这时满腔的怒气也都指向了夏维。不过北王军大多数是出身大星关,那里还没被战火侵蚀,因此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夏维这番行动真挚恳切,心中隐隐不忍再看他受刑。
夏维忽然站了起来,一低头,竟把裤子也脱了。全军之中只有弥水清一个女孩,连忙回过头不再看,其他人倒是没忌讳,只是不知他要做什么。
“我出娘胎的时候,便是赤裸之身,全身鲜血。嘿嘿,我又受了军杖鞭子一顿打,吃的苦怎么说也能顶我娘生我之苦了。”夏维仰起头,朗声道:“娘,儿子不知您老是不是还活着,但儿不孝,估计没机会再侍奉您老人家了。如今外族入侵,国难当头,儿当以报国为重。今日孩儿犯错,甘心受罚,从此便洗心革面,做一员阵前小兵,尽自己绵薄之力,多杀几个畜牲,就算战死沙场也是好归宿,到了阴曹地府,也他娘的不亏对列祖列宗!”
谁都是娘生的,战士们忽然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中老母,又想到山河已近破碎,国若破了,何以为家?既然投身军旅,为的就是和外敌拼命,这些将士也都热血沸腾起来。
夏维忽然振臂高呼:“宁作战死鬼,不作亡国奴!操他***莽族畜牲!”
一时间群情激奋,全军将士也跟着高呼起来,整个军营中响起了震天的呐喊。若说所有战士都是出于爱国,那是骗人,但夏维后半句的粗话,却道出了战士们的心声。数月以来窝在烬火河畔,被莽军挡住不能前进,那股子闷气都在粗话中宣泄出来。在一片喊声中,夏维也终于支持不住,扑到在地,晕死过去。立刻便有几个战士将他抬起来,一边呐喊,一边将他送去救治。
瞿远看着全军士气高涨,心里倒是乐开了花,他知道夏维伤得虽重,但是绝对死不了,说不定最后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还是他为了躲过剩下的刑罚而进行的表演呢。
夜,军营静谧,郎中刚刚给夏维上过藥,正在收拾藥箱。那郎中道:“维公子敢作敢当,确实是大丈夫所为,别看老朽痴长几岁,却也远远不如维公子。以后若是有需要,老朽也愿意追随维公子左右,去杀几个莽族畜牲!”
夏维半死不活地道:“老先生言重了。”
郎中又道:“话说回来,这次那些当官的有点过了。谁人无过?大家都是人,不是神仙,哪个将军没犯过错,没打过败仗?偏只维公子受这么重的处罚,唉,不仅老朽看不过去,大家伙儿也都有些怨气了。”
夏维一愣,心说这老家伙活了一把年纪,也一定读过些书,怎么也这么豪迈呢?嗯,大概是在军营待久了,沾染了战士的脾气。不过夏维倒是也喜欢这样心直的人,笑了笑,想和他多聊两句,但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从后背传来,不禁呻吟了一声。
郎中道:“维公子还是先休息吧,老朽先出去,明日再来给维公子换藥。”
夏维一个人趴在帐篷里,虽然脑袋昏沉沉的,但背部疼痛却让他睡不着,只得用被子捂住脑袋,嗷嗷叫唤起来,免得被人听到之后耻笑。
正叫得过瘾,夏维忽觉有人摸了他后背一下,疼得他立刻钻出被窝,正要骂街,却见到弥水清坐在床头,已是泪流满面。弥水清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但一阵哽咽,有什么话都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夏维勉强支撑着坐起来,面含怒色,道:“哭什么啊?挨打的又不是你!”
弥水清脸红起来,早已没了白天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见她这副样子,夏维心里的怒气也都没了,苦笑一下,将弥水清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好啦,别哭了,三哥知道你做得对,不会怪你的。再说了,这一次三哥因祸得福,虽然挨了顿打,但看起来大家倒是越来越拥戴我了,哈哈,这也多亏了我一番完美的演讲,哈哈,我真是天才”
夏维笑的得意,弥水清也不禁失笑,但只笑了一下,又面色转苦,眼泪流得更凶了。夏维只得将她搂得更紧,柔声道:“想哭就哭吧,这些年三哥不在你身边,把你扔在军营里不管,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三哥对不住你不过这次三哥回来,看到小妹已经这么干练了,还能大义灭亲,这股子劲头可真是不让须眉,三哥心里也很欢喜。以后三哥还需要你帮忙呢,呵呵,等咱们把莽族畜牲打跑了,三哥定给你寻一个好人家,要找风流倜傥文武双全的,对,就像三哥这样的,可不能像大哥二哥那样。”
弥水清又笑了,但旋即想起了什么,再次痛哭起来,越哭越凶,最后只抽泣着说了一句:“三哥,小妹永远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