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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氏一帮人来到后院放杂物的棚子间。从旮旯里翻出一个破布包,随手甩在地上,把一堆半半咯咯的干粮块子弄得一地。小丫环心痛得一下子扑了过去,又扑地一下子跪起来,眼泪哗哗的盯着皇甫氏,吓得混身直打哆嗦,向着皇甫氏磕头说:“太太饶命,再也不敢了”
胡妈上前照着她的屁股打了起来说:“这粮食都是老天爷给人活命的东西,你这么糟蹋不怕天打雷劈吗?”
皇甫氏也生气地说:“你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咋这么不心疼粮食?”
小丫环吓得直叩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鲜血还在求饶。胡女不知如何是好,站在一边“哇”地一声也陪着她哭了起来。
皇甫氏的心也软了下来,再看不下眼去,对着跪在地上的小小的身体说:“行了,别这样了,下次再不准糟蹋东西了。”
胡女见母亲这般说,忙上前拉起小丫环问:“打坏没有?”
皇甫氏缓和了声调问小丫环:“你是种田人家出来的人,知道这吃的东西来得不易,家中缺的就是粮食,为什么不可惜这么多吃的东西?”
小丫环噎住了哭泣,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小弟从没吃过干粮,我妈他们快饿死了,是我自己省下来的。”
胡妈说:“你能省什么,你哪天不是吃得饱饱的?
小丫环说:“我没吃多”
胡女上前拉住小丫环的手,问她:“是留着给你小弟?”
小丫环点了点头,又抬起头看了看皇甫氏。
皇甫氏差点落下泪来,咽了两次喉咙才说道:“卖你的钱还够他们吃些日子,以后我会帮他们,不用你管这些事了,好好在府里陪小姐吧。”她对着两个小女孩挥了挥手,直直地看了小丫环好一阵子。
一天,胡女看小丫环整天忙碌不休地被管家支使,要干很多活,便问她:“你想家不?怎么不回去?”
小丫环不说话,流着泪发呆。胡女对她说:“别哭了”又说:“我让娘送你回家吧”说着便要去找娘。
小丫环忙拉住她说:“我不回去,这里好。我回去了,家里还多一个吃饭的。”
乳母走过来对胡女说:“傻孩子,这些事不是你管得了的。她和你不同,你生来就是享福的,她生来就是干活的,都是前生修来的,咱们凡人谁也改不了。”
胡女问:“啥人能改?”
“那得找阎王爷,请阎王给她重批个字。”
为这事,胡女特意去了好多个寺庙去找阎王,对着那些泥像说了很多话,求了很多情,也没有得到阎王爷的回答。有时夜间起来,让丫环和她一起烧香求阎王,也不管用。于是她又来找乳母问:“我找了那么多阎王,咋不管用?”
乳母哄她说:“阎王不管这些小事,你不是皇女吗?这样的小事你管就行了。”
“我咋管?”
“你给批个字就行。”乳母说完,做其它的事去了。
胡女却当成了真事,认真捉摸起来。第二天,她跑到书房,拿起笔在一条白绢上勾勾巴巴地写满了笔笔划划。正在她得意之时,赶上皇甫氏走来,母亲问她:“你在这里捣的什么乱?”
胡女自我得意地说:“是天书,让小丫环不再干活。”
说完又求皇甫氏,不让别人管制丫环,让丫环整天跟着她。皇甫氏不理睬她,她便几次三番地去求母亲。磨得皇甫氏耐不住性子,终于把小丫环专门配给了她。胡女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诉丫环:“以后你只跟着我就行了。”
从此,小丫环真的跟着她,很少再干那些苦脏累的活计,管家也不再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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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胡国珍闲来无事,对皇甫氏说:“女儿聪明灵利,不要让她跟着家中粗人学坏。我打算给她聘个先生在家中教她习文练武,你看如何?”
皇甫氏说:“正该这样,只是所聘之人也要知道根底,又有真本事才好。”
胡国珍道:“我要聘的人叫栾云,原是南方宋朝皇上的弟弟。丹阳王刘昶的舍人。曾为宋皇献计除掉萧鸾,可是刘家皇帝哪有什么眼力?不久萧鸾篡夺了刘宋的山河改为齐朝。他在南边占不住脚,跟着刘昶投奔到我朝,皇上封刘昶为宋王,这栾云跟着刘昶也在彭城落下脚。后因宋王病故,他不满我朝官员对他们南来之人的羞辱,发誓再不为官,才流落到我们这个地方。这人十分了得,不但精通箭法。武艺高强,还颇晓诗书,真是难得的全才。他因家室都在南方,无处定居,至今已经流落到临泾两年有余,专靠开馆教学为生。”
“既是这样,就让他在我家外院安顿,每日在家里教练女儿吧。”
夫妻两人商量完,自去办理各人的事。皇甫氏直去后院,到女儿住的阁楼安排女儿读书之事。胡国珍想着女儿太小,独自学习恐怕坐不住,又安排亲戚家的一个孩子来陪女儿读书。
这陪读的是个男孩,叫郑俨,年仅八岁,长女儿两岁,生得秀美聪慧,十分惹人喜爱。郑俨的祖父辈有人曾在朝中做大官,后获罪贬官。他父亲怕朝中有人报负受到牵连,举家投奔胡府充当一名记室参军。就是上次大难之中仅剩下的那个人,因此两家来往十分密切。胡国珍很是看好郑俨这孩子,时常带到家中来玩耍。因郑俨和胡女是表兄妹关系,所以平时来往两小无猜,很是亲切,两家大人看着也都高兴。
自从栾云当了教师,两个孩子学习十分用心,长进都很快。特别是胡女,不论学文还是习武,一点就破,一看就会,还很爱提问题,爱显示自己。郑俨却因寄读在胡家,处处小心,事事忍让着胡女,总是看着胡女的眼色行事,不敢越雷池一步,反倒显得呆板些。每当老师提出问题,郑俨常常不敢先答,有了问题也不敢提问,胡女常叫他傻子。两人在一起时,胡女虽不以主家而凌越在上,却也让人看出小小的胡女为主,高大的男孩郑俨为辅的架式来。时间长了,胡女自己也看出些眉目来。有时栾云在讲习的时候提出问题来,胡女有意不答,偏偏站在一旁,两眼看着郑俨,意思让他先答。郑俨不敢抢先,憋得脸色通红,她却趁他发呆的时候,一鼓作气回答得圆圆满满,然后用手点着郑俨的脑袋说:“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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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494年,北魏开始把国都从原先的平城现大同市迁往洛阳,乘势改革了旧的国家制度,弃北方习俗,改鲜卑官制。法律。礼仪。典章为汉制。学习并沿袭汉人风尚,使用中原语言和文字,穿汉族服饰,改北蛮姓氏为中原姓氏。朝庭皇族原本姓拓跋氏,改为元姓。以下主要的大姓,如:丘穆陵氏改姓穆氏,步六孤氏改姓陆氏,贺赖氏改姓贺氏,独孤氏改姓刘氏,贺楼氏改姓楼氏,勿忸于氏改姓于氏,纥奚氏改姓嵇氏,尉迟氏改姓尉氏等。使这八姓贵族的社会地位,与汉族北方的最高门第崔。卢。李。郑四姓相当。
虽然有些遗老遗少为此争议不休,却也给那些南方过来的人,特别是那些南方文士出身的人充分发挥自己专长,带来了最好的机会。栾云本是一身高技,按理说应借此机会显显身手,可是世事并非如人所想。虽然也曾有人看重他,寻他出来做官,无奈那些欺生。排外的陋风俗气真的让栾云伤透了心,他便一心地隐居下来。
胡女在学习方面历来很主动,随着年龄的增长,除枪棒武艺不如郑俨外,她的文学和箭术特别长进,远远超过了郑俨和所有的人。
秋季的一天,从拂晓开始便阴雨绵绵,早饭后不但没停反倒变成了大雨。胡女打着伞从后院早早来到前院侧厅的学堂里,等候郑俨来上课。栾云就住在学堂的侧屋,自是过来边看书边等待学生。过了一会不见郑俨来,他估计是因雨大路远不能上课了,便与胡女商量,为她讲敕勒歌这首诗。
栾云讲:“在我朝北方,蠕蠕国的西边有个高车国。高车人属于我们中国称之谓古赤狄的人种,当初曾号为狄历,北方人都称他们叫敕勒。他们本是匈奴人后裔,其语言。习俗都与匈奴人相同。他们居住的地方就叫做敕勒川,所以歌中的敕勒川就在我们的西北。这里的敕勒。铁勒。疏勒等等都是这一带北方民族的称谓,其勒音也是北方民族习惯的发音和称呼。”
胡女问:“这个敕字,是不是与勅字相同,它们与剌同旁不同义。且发音相远,与刺同音而不同旁?”
栾云说:“正是,此四字之不同,在于前三字同为从束字,后一字从朿字。而敕与勅在于文与力之别;与剌有刀剑之差,与刺虽然发音相同,且都源于束缚。使动之义,但所用之处不同,决不能相混淆。敕为天子诏令,上天之赐也;勅则为劳也。诫也,剌则为暴戾无亲;而刺则不与它们相同,是使用利器的杀伤行为。前两字都要严格与后两字相区别。刺与剌字都是用刀,非文,更非力也,是用在暴力之处。”
胡女说:“敕勒歌本是北方人的歌,又是我们把他们称为敕勒的,所以用汉语解译,便译作敕字。这里面,原来是有这么深远意义呀?”
栾云说:“正对,敕勒歌原是按匈奴的语言来唱的,后来咱们又用鲜卑语唱,现在之词是从匈奴语翻译成鲜卑语以后,再翻译成汉语的。仅仅翻译出二十七个汉字:”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便写出了天高地阔。生机盎然的北国繁茂景象。就像改制以后的魏朝大国,必将气象一新,国运亨通。”
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嘴,过一会,又叹息地说:“南朝堕落,人心险诈,自萧氏篡位以后,连年兵戈,已经是国运衰亡,不久于世间了。但愿我朝学习中原风俗,更改旧制,不落俗套。”
胡女插言道:“先生之言极是,不过我还是认为这首诗歌应该从另一个方面理解,就是:天苍苍,野茫茫,只有风吹草低的时候才能见到牛羊;这是野草过分茂盛,难免有凄凉之感。使人感到深山旷野。人烟罕至,说明北方虽然强盛,但环境也实在艰难。蛮荒之景到处都是,令人心中很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栾云听后,感到这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般话来,实在难得。对她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试说下去。”
胡女问:“现在,我们朝庭也是很不容易的,南方是强劲大国,北方是蛮横列夷,虽有百万雄兵居于中原厚土之上,也难于立足在刀剑之间。我真看不出我们的国家有什么优势的地方,要是依先生见解,您看南北比较,究竟哪边更好些?”
栾云说:“千百年来,在华夏沃土之上频动刀兵,各方强权东征西战,南伐北讨。弄得好好一个神州山河,今天这里是你的,明天那里是我的。不管是东南西北,到处匪寇流窜,百姓逃亡。现在的神州大地何处可以安居乐业?哪里能有盛世升平?虽然南北互相抵毁,但黎民之中已经是南北相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再是哪一个王家独掌天下了。当然,天下百姓今天这里,明天那里,走到哪里都不得聊生。使得昂昂大国支离破碎,现在比较,南北国度只能是半斤八两,无所为高低。至于市井之中互相抵毁的南蛮。北虏。东夷。西戎,不过是些鼠目寸光之辈喧泄空虚罢了。国家破碎,受苦受难的总是黎民百姓,作威作福的还是公卿王孙。依我所见,同是炎黄子孙,本该共享天福,不该相互绞杀。只应言及中华,不该明分南北。”
胡女又问:“国家大略何为重,何为先?”
栾云说:“依你十几岁的年龄,提出如此问题也实在是难得的。依我愚见,所谓重者,当然是古训民为重;所谓先者却不尽然,要因时。因事。因地而言。对外要强边绥境,能战则战,不战则和,以免生灵涂炭。对内则以民为本,急则施威,缓则施恩,民在教化,不用强权,使之安居乐业,国家才能安定。”
女孩点头默思,栾云暗想:这孩子的面像端方清秀,举止大气,不思民家女孩之俗事,却常想国家大事。若要生在京都里,必是宫中主阁,只可惜了她生在这荒土僻壤之中,今后必是有些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