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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使节定下心神,忽视美貌,细细看去,却见美人肤色白皙细腻,身形小巧,不似东夏女子高大粗壮,黝黑粗糙的模样,倒像是大秦人。她身穿珍贵的白狐裘,带着五色宝石头面,两颗硕大的夜明珠垂在耳边,熠熠生辉。脸上没半点被掳的愁苦之色,只有服侍东夏蛮子的欢喜,时不时软语讨好,比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还下贱……

    白使节鄙夷地扭过头,不去看这自甘下贱的美丽女子,对东夏王行个大秦礼节,然后傲然送上和谈文书,站直身形,等待对方商议答复。

    两军交战,不杀来使。

    东夏王略皱眉,不予计较。未料,那下贱的女子低头对东夏王附耳几句,东夏王含笑点点头。下贱女子便走下软榻,忽然开口,故作疑惑道:“这位腰杆站得比枪直的公子,我好像见过呢。”

    东夏王好奇:“柳儿,你在哪儿见过?”

    柳惜音漫不经心地道:“好像是伴香楼的豪客,不知今个儿怎如此正经?看着挺人模人样的。”

    东夏众将哄堂大笑。

    白使节自幼读圣贤书,品格清高,何曾去过花街柳巷?他气得脸都青了,指着柳惜音骂:“你莫血口喷人!”

    “咦?”柳惜音歪歪头,在走近两步,细细打量了一番,“莫非认错人了?你不是白大爷吗?”她耸耸肩,不等对方否认,神情满是嘲弄,“大秦是没人了吗?这般道貌岸然之徒也派来和谈?”

    白使节忍气吞声:“姑娘也是大秦人。”

    “那又如何?”柳惜音媚眼横扫全场,笑吟吟道,“大秦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软蛋,瞧瞧你那风吹就倒的小身板,个头还没我高,哪比得上东夏男儿英勇?大秦皇帝该不是找不到人,把孩子派来了吧?真是可怜见的。”

    大秦官员嫌东夏人野蛮不知礼,东夏将领嫌大秦人文弱装清高。谁都看不起谁。

    白使节来到东夏阵营,东夏王特意安排了下马威,给他颜色看。可是他没有想象中的卑躬屈膝,讨好求饶,让东夏将士们很厌恶。如今柳惜音故意挑衅,给对方泼污水,毁掉他的尊严,倒是对了大家胃口,便在旁边跟着起哄,各种污言秽语蜂拥而至。

    白使节空有满腹学问,奈何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无论说什么大道理出来,除伊诺皇子明白几分外,其他野蛮人统统听不懂。还有柳惜音牙尖嘴利,在旁边引经据典,字字诛心,句句毒蛇,不但帮腔嘲笑,还将他的辩解用东夏话曲解给大家听,惹大家笑得更疯狂。

    他单嘴难敌众口,又不擅长骂粗话,很快落于下风。白使节被羞得满面通红,急怒攻心,终于顾不得书生风度,竟不管不顾地朝柳惜音脸上唾了一口:“你这无耻贱妇!长的是如花面孔,行的是毒蝎心肠,是大秦之辱!祖宗之辱!”

    柳惜音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吵杂的场面瞬间寂静。

    “一个小小破使者,让你三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敢在东夏地盘放肆?”东夏王正欲怒斥,旁边大皇子见心上人受辱,勃然大怒,已拔刀而起,也不管什么使者不使者,就要砍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可是柳惜音动作更快,她退开两步,顺手取下帐帘上挂着的马鞭,劈头盖脸就往白使者身上抽去。

    她的气力在女子中不弱,抽个文弱书生不在话下,鞭鞭入肉,鞭鞭见血。

    白使者自知失言,痛得咬牙切齿,悔恨不已,不敢还手,也不敢逃避,只能死死撑着。

    东夏王沉着脸看他,没有出言相阻拦。大皇子缓缓放回手,带头鼓掌叫好。

    众将看得兴致勃勃,笑声一片。唯伊诺皇子皱眉摇头。

    白使节遍体鳞伤,终于忍不住倒下,低声呻吟。

    柳惜音一把抓住他衣襟,从地上拖起,劈头盖脸又给了几巴掌,狠狠将口水吐回去,怒道:“姑奶奶最恨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小人!”

    白使节拼命忍着,不愿应声。

    东夏王看够热闹,开口喝退爱妾,然后将和谈文书砸去他脸上,怒道:“这种破条件,当东夏是傻子吗?叶昭一介女流,不过侥幸胜两场战,还当东夏怕了她不成?让你家皇帝好好想,认真想,重新开条件来。”

    白使节拾起文书,忍痛含恨退去。

    路上,他困惑地揉揉身上皮肉伤,然后摸摸怀里,掏出刚刚下贱女子抓住他吐口水的时候,飞快塞入里面的小小的布条查看,布条上有红色凤仙花汁马虎写成,带着花草清香的潦草字迹。

    他看完后,神色大变,不敢耽搁,带着满身伤势,飞奔军营,秘呈叶将军。

    昭:

    东夏暗调五十万大军将至,戒急用忍,切勿轻举妄动。派探子留意敌情,待信号发出,大举进攻。

    惜音绝笔

    江东山多地广,通阳城易守难攻,几次出击,无法重创敌人,陷入僵持。叶将军最近深居简出,甚少在人前露面,老王军医和小王一天三顿饭朝她住的屋子跑,有时路过,还能闻到药香,难免让人胡思乱想,想过后又忧心忡忡。

    “叶将军病了吧?”

    “不知呢,秋水姑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老王军医什么也不肯说也罢了,小王军医故意做个高深莫测的神棍模样,让人看了就想揍。”

    “好,晚上就去揍。”

    偷偷聊天的巡逻兵看见远处行来几辆马车,立即停下说话,站直身形,走上前喝道:“哪里人?做什么去?”

    马车带队的是个圆脸小伙,长相敦厚,看了就讨喜,他笑眯眯地说:“是南平郡王府送些吃食和衣服给叶将军。”巡逻兵检查货物,却见都是些寻常药物,还有厚实皮毛大衣,依旧心存疑惑,不肯放行,盘问不已。

    车帘忽然掀开,厚厚的狐皮裘里伸出两根白玉般的指头,夹着块黄金雕成的令牌和淡青色花笺,黄金令牌熠熠生辉,花笺散发着淡淡清香,圆脸小伙急忙接过东西,塞给巡逻兵道:“这是南平郡王府的令牌和信件,你也知道南平郡王和你家将军是什么关系吧?快快放行!”

    巡逻兵半信半疑接下,确认无误,正欲放行,看见一辆车被护得特别严实,又问:“车中何人?要检查。”

    圆脸小伙迟疑:“这个,是郡王派来的……”

    话音未落,巡逻兵已掀起车帘,往里面看了眼。惊鸿一现,车中是被白狐裘包裹着的瘦削美人,长长的睫毛,忧郁的眼神,在母猪都是奇缺货的军营,更是美得人神共愤。

    巡逻兵整个人都酥了半边,放行后,正值换班,赶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讨论。

    “郡王爷派了个天仙美人给将军。”

    “是服侍将军的丫鬟吧?毕竟将军是女人,只有秋水一个亲兵不够用啊。”

    “那娇滴滴的脸蛋,比馒头还白,捏一把都能滴出水来。”

    “谁去将军那里当值?艳福不浅啊!”

    “多转几趟,说不准美人见我勇猛看上我了……”

    “我呸!”

    叶昭正在密见白使节,看他带回来的布条,心下震惊,问:“送信的姑娘,长得什么模样。”

    白使节谨慎道:“国色天香,一见难忘。”他想了想,又将出使东夏的经过,事无巨细统统描述一番,总结:“那位姑娘大概是想托我送信,却找不到机会,只好兵行险招,故意激怒我,然后动手打人,肢体接触间,将布条塞入怀中,众目睽睽之下,倒不易引起注意,真是智勇双全的奇女子。可是信号到底是什么?”

    “信号?什么信号?”叶昭起身踱步,皱眉苦思。

    她早已知道柳惜音身陷东夏王族,成为东夏王的妃子,故一直联络旧部,想趁战乱动荡之际,找机会将她救出。可是暗探传来的消息却是柳惜音紧紧贴着东夏王,寸步不离,百般讨好,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更有不堪的谣言说她与东夏大皇子私通……

    暗探的言辞里满是失望和不屑。叶昭也难以置信。她比谁都清楚,柳惜音看似柔弱,骨子里最是顽强,她长得美貌,聪明伶俐,叔父手握兵权,表姐夫地位高贵,表姐权倾天下,只要她愿意放下身段,勾心斗角去争斗,珠宝首饰,权势地位,统统唾手可得。

    这样的女子,怎可能去做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头的妾室?

    闲暇时,叶昭会忍不住一遍遍地回忆,杨柳树下那个旋转跳舞的小姑娘,她柔软的身躯里有比蒲草更坚韧的意志,包裹在温婉的外貌下,她骨子里是不逊色于自己的自尊、叛逆和刚烈,她将美丽化作出鞘的宝剑,双刃开锋,没有妥协,没有回旋,受伤后便疯狂捅向敌人,捅伤自己。

    柳惜音已舍弃了自尊,接下来的是玉石俱焚的报复。

    叶昭将所有情报翻来覆去琢磨了几次,脑中灵光一现,再问:“东夏王和大皇子已率部来到通阳城与伊诺皇子会合?”

    白使节点头:“正是。”

    “莫非,莫非……”叶昭为柳惜音的胆大妄为暗暗心惊,额上沁出两滴冷汗,她坐在软榻上,推算几番,脸色阴晴难辨,忽然苦笑起来,“兵行险招,是我小瞧了她的刚决果断,若是能成,东夏大乱,战事很快就能结束。”

    白使节问:“柳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叶昭沉默良久,一声叹息:“莫非大秦的江山,真要用弱女子的牺牲来换吗?”

    白使节哑言。

    叶昭下定决心,肃穆道:“布条之事关系军情机密,泄露半点便按通敌叛国治罪,你可明白?”

    白使节低声道:“既是将它密呈给将军,下官自不多言。”

    叶昭满意:“你先去找小王大夫疗伤,顺便唤老王大夫来。”

    待众人退去,叶昭心下阵阵凄然。曾侥幸想过,大秦与东夏可能会陷入持久战,她还有一线希望可以瞒天过海,撑过七个月,将孩子生下。可是她也知道,战事拖长,会给百姓带来沉重负担,造成更多牺牲,大秦国库撑不起那么久的消耗战。

    柳惜音算到了这点,她拼上性命,求的是速战速决。她为她扫平通往胜利的障碍,她在东夏看似坚固的地基上撬出一道小小的裂缝,只等最后一声雷动,天崩地裂的洪水卷来,冲垮堤坝。

    表妹是英雄。叶昭是个混账,在胜利唾手可得的局面下,她竟因无法忍耐腹中剧痛,射偏了箭支。

    叶昭是个懦夫,数次攻城,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先身士卒,想的居然是如何保住孩子。她简直太可耻了。

    明明知道,主帅不能上战场,对士气影响是致命的。

    明明知道,主帅肩上挑着几十万将士的性命。

    明明知道,很多很多的不应该……

    她犹豫,她迟疑,她畏惧,她退缩。太多的牵挂,太多的不舍,让她失去了勇敢。

    就连老天都觉得这样的家伙不配得到幸福吧?是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她依依不舍地抚过略略隆起的小腹,里面生命的跳动强烈存在着,像不可思议的乐曲。她曾无数次想过孩子的模样,想亲手摸摸他的小脸,拉着他学走路,这份强烈的渴望让她失去判断的能力,险些做出错误的决策。柳惜音的绝命信唤醒了她骨子里的根深蒂固的血脉,不管是柳家还是叶家,还有许许多多的将士们,他们驻守边关,不畏牺牲,用鲜血筑成城墙,守护着一方净土。

    父亲能牺牲,母亲能牺牲,兄弟能牺牲,柳惜音能牺牲,成千上万的将士能牺牲,她能牺牲,她的孩子也能牺牲。为守护家园,死在沙场上,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对不起,对不起……”一滴从未落过的泪轻飘飘划过眼角,那不是将军,而是伤心的母亲为从未出生便天人永隔的孩子流下的泪,叶昭低声呢喃,“至少,请明白,你的生命里,不会没有一个人为你心痛。恨也好,怨也罢,夺走你生命,所有罪孽在我……”

    老王军医小跑步出现在门口。 叶昭的泪痕随着这些天来所有的软弱消失不见,她站起身,脸上再次恢复了初见面时的杀伐果断,坚定不移道:“给我堕胎药。”

    老王军医叹息而去。

    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气息。这是她一生中,闻过最恶心的味道。

    正欲入口,门外喧哗阵阵,有条灰扑扑的人影冲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连滚带爬扑到她面前,挂着幸福的傻笑,一双眼睛亮得好像天上星辰,快乐地问:“媳妇儿,我的儿子呢?!”

    叶昭看着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相公,受惊过度,整个人混混沌沌地飘忽了半刻。

    老王军医与小王军医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站在旁边,看着那个毛茸茸狐裘里的美人,当着严肃彪悍的将军面前,毫无顾忌地伸出爪子,摸上她肚皮,还轻轻拍了两下,然后蹦上将军的软榻,凑过去,搓着手,悄声问:“还差几个月?”

    叶昭此时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一把揪过他的毛领子,硬拖到面前,用快吃人的表情,咬牙切齿问:“你过来做什么?”

    围观群众都生生打了个冷颤。

    “冷静冷静,”夏玉瑾对她的难看脸色熟视无睹,他熟练地拍开抓着领子的手,露出灿烂微笑,“皇伯父说你怀孕了,让我给你送点衣服补品来好好。”

    叶昭愣住了。她上报朝廷只是因为这孩子算皇家血脉,流掉的话,多多少少通报一声,将来被太后或安太妃追究起谋害皇家子孙之罪,也好说道。却从未想过皇帝会要她留孩子,还派自己夫君来送医送药。那老猾巨奸的家伙,哪有那么好心肠?

    叶昭狐疑地看向夏玉瑾:“你该不是未奉召偷跑来的吧?上京城察不用管了吗?”

    “哪有的事?你想多了,”夏玉瑾信誉旦旦,“是皇伯父亲口答应让我给你送医药用品的,还特意罢免了我的职务,让我专心做事。我思子心切,谢恩后就召集人马赶来了。”他说道此处,略停片刻,愤慨抱怨,“混账家伙,你肚子里孩子的亲爹可是我!你怀孕这天大的喜事居然先告诉皇伯父不告诉我!这算什么?!”

    叶昭非常尴尬:“这……”

    “你病了?什么药?”夏玉瑾顺手拿起旁边的药碗闻闻,久病成医的他从里面嗅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不敢置信,立即尝了口,勃然大怒,将药碗狠狠砸落地上,痛骂道,“是哪个庸医开的虎狼药?麝香?红花?是稳胎的玩意吗?是何居心?来人,把这谋害宗孙的庸医拖过来打死!”

    这世上,所有家族皆以夫为尊,妻子没有擅自打落肚中孩子的权利。

    不管将军权势再大,还是南平郡王妃,她肚中的是货真价实的皇家宗室血脉,是南平郡王的孩子,要落要留,在皇帝没有明令的前提下,必须由丈夫说了算。原本郡王爷远在天边,将军擅自将孩子打了,随便说句胎儿不稳,也就算了。但郡王千里迢迢奔赴江东,站在将军面前,拿着虎狼药证物,如果追究起谋害皇家血脉的罪名,自家脑袋落地不算,说不准还要连累三族。

    老王军医后知后觉清醒过来,吓得双腿发抖,跌落地上,哭丧着向将军求救。

    独行独断惯的叶昭约摸想了半刻钟,终于想起出嫁前,嫂子用眼泪逼着不耐烦的她背了百千次的“出嫁从夫、开枝散叶”八字真言。如今虽说是为了战局,要先斩后奏,既然没斩成功,被夫君知道了,就是……

    面对暴怒的白貂,孩子他爹。叶昭原本就虚的心更虚了,她一反沉默寡言的常态,滔滔不绝地从国家大义出发,给夏玉瑾灌输战术思想和爱国精神,试图淡化怒火,转移注意力。

    夏玉瑾八风吹不倒,坐得稳若泰山,低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叶昭说完比战术分析更长更详细的论点后,吸了口气,再问:“听明白了吗?不能让将士知道我有孕在身,而且过几个月就有恶战,主帅要冲锋陷阵。”

    夏玉瑾愕然抬头:“你刚说了什么?”

    说者有心,听者走神。叶昭气得眼角直抽,恶笑道:“身为家眷,擅闯军营,应打军棍。”

    夏玉瑾毫不在乎:“呸!军法不准带家眷,指的是妻子儿女,我是男人,不在此例!”他虽有怨气,也有主意,却知自家媳妇的脾气比牛更倔,决定的事情难以更改。他琢磨片刻,心生一计,抬头后已做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抚慰道:“你保的是夏家的江山,大道理我怎会不懂?若是迫不得已,我也同意你放弃孩子的决定。可是军队里哪有专给妇人看孕事的大夫?就凭那庸医的下三滥手段,没事都变有事了。我特意从上京带来了妇科圣手吕华言,路上相谈,他说女子怀胎若好好调理,四五个月后就会平稳。踏雪和你多年默契,跑得甚稳,你冲锋时衣服穿厚点,护好腹部,用轻些的武器,注意动作,别大弯腰,别从马上摔下去就好了。”

    东夏采取拖延之计,战事至少一两个月后才会爆发。只要有一线希望,没有母亲愿意牺牲自己的孩子。叶昭算算怀孕日期,怦然心动,急宣吕大夫。

    夏玉瑾一溜烟跑去门口,把呆呆站在外面的吕大夫叫进来,悄悄威胁:“知道该怎么做吗?”吕大夫很想哭,左边是活阎王,右边是混世太保,一个是皇帝倚重的大将军,一个太后宠爱的郡王爷,都是一个指头能捏死人的角色,他小小平民百姓,那边都惹不起,权势逼人,怎么办?

    他走入将军营内,对上两夫妻焦急而期待的目光,伸指把脉时,觉得此胎颇不稳,心里没十分把握,支吾半晌,不敢告知。

    夏玉瑾敲敲桌子,暗示:“别忘了,你只是个大夫,少折腾,快点。”

    吕大夫顿悟,他不过是个大夫,只有救死扶伤的职责,没有肩负天下兴亡,军国的职责。

    他先保住叶将军的孩子,而保住这个孩子后战事出现的问题,是郡王和将军要承担的责任,与他无关。如果为战事放弃保胎,南平郡王找庸医算账,可是天经地义的理由。

    而且……叶将军看上去对怀孕一窍不通,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郡王在后宅长大,了解的事情不少。而且他在路上问七问八,打听怀孕的各种事宜,怕是早有准备,很难骗过去。

    吕大夫深深地看了眼郡王爷。夏玉瑾回他个“不听话就灭全家”的恶霸眼神。

    吕大夫立即做出决定,含笑对叶昭道:“将军别担心,胎儿现在是有些不稳,并非无药可救。待会我给你开个方子,针灸几针,好好保养些日子,足四月后,就会渐渐稳下来。只要注意别落马,别受伤,保护好腹部,上阵冲锋不成问题。”

    叶昭大喜:“如此甚好,甚好,可是万一……”

    吕大夫想了想:“前阵子宫里华贵人不慎落了胎,保养两天也能出来请安,将军身体好,强撑也不是不行,就是怕落下病根。”

    叶昭不怕痛,也不在乎病根,她估算了一下形势,以柳惜音的意思,战事应在两三个月内。普通战役,她可在中军指挥,不必冲锋在前,决战,主帅冲锋主要是为了鼓舞士气,只要她能带头冲在前面就够了。交战之时,不单打独斗,挑选武艺高强的亲兵在侧相助,未必拿不下战局。实在不行,放开手脚拼,落了胎儿,休息两天再打就是。

    夏玉瑾趁热打铁,花言巧语,连哄带骗。

    她思前想后,推算许久,尚有忧虑:“连日休养,军中已猜疑我可能有孕,若让东夏知晓,必趁机进攻,攻我弱项。”

    夏玉瑾胸有成足道:“区区小事,交给你男人吧!”

    行军打仗他不行,可是他有一群从上京带来的忽悠骗人大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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