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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富民读书不行,看来以后在农业上,过日子还是过得去的。孙家既有,又柴方水便,乐意之至,一说就成。丁家芬回来说了。孙家就正式背了东西,去许口。规定从此到讨过门之日,孙家三年供骆国秀两套穿的。许口不久,到了新年。该去穿的了。陈福英就请丁家芬去问了骆国秀身高等等,就坐了陈福达、陈福宽的马车,和陈福九去荞麦山买穿的。衣服是买了十二元的一件花衣服。裤子也买了十元的一条涤卡裤子。胶鞋买了新胶鞋。陈福英从未如此大把地花钱,就是给孙天俦买穿的,也没舍得这样。以前为孙天俦说吴明才之女,因干斤斤聪明会事,一直反对孙家花钱,不要孙家什么东西。孙家基本没去过多少东西,也没这样买过东西。所以如今一买就感到为儿子说个媳妇,实在不易。陈福九也可惜这些钱,说:“姐姐,少买贵了。买便宜点的。戴家说了我十几年了,来得最贵的,也才和这个差不多。还只来过一回。你这个才说成的,先买点便宜的,何必买这么贵?”陈福英说:“反正顶多也就是便宜几块钱,不如多几块钱,买点好的。要是买得不好。妈妈拿去,骆家不接怎么办?”陈福宽见买这么贵的,说:“富贵高中生了,也还没穿过这么贵的。姐姐拿来,我去退了买点便宜的。”陈福英说“算了算了。”回家交与丁家芬,丁家芬就拿到骆家去。谁知骆国秀看了,说:“姨奶奶,我不要。谁不知道孙家有得很,哪知这样夹壳郎当的。现在法喇的小姑娘,哪个还穿这种衣服?现在她们穿的,都是五六十块一套的。孙家买这个,三十块就买一套了。”骆国秀之母丁国芬即丁家芬堂弟丁家高之女。丁家芬说:“丁国芬,你的意见呢?”丁国芬说:“姑妈,这事我们不好说,得听姑娘的。”丁家芬不悦,问骆定安:“定安,她娘两个说不要,你看呢?”骆定安说:“姨妈,我也不懂,以她娘两个说的为准。”丁家芬本只是媒人,不能为哪一方说话。但想骆定安是亲妹子的儿子,丁国芬是唐弟的姑娘,同时她又可怜陈福英家经济困难,就说:“骆定安、丁国芬,我既是你们的姑妈,又是你们的姨妈,也不是我为我姑娘说话。我也养得有姑娘。陈福九给戴家十几年了,戴家从没来过这样贵的东西。陈福九身上穿的,也就值二三十块钱,还是多大的姑娘!骆国秀比她小得多,要穿多贵的?再说养姑娘,给姑娘,是为了给她找个好人家,为她将来好。不是为一时把她给哪家,图件好衣裳好裤子穿就完了。再说姑娘都养得起,衣裳裤子供不起?也是老古里的礼节要这么过,不然就是不要穿的,难道过不去?耐烦图这个虚名?我的意思,我也老天泼地的了,跑来跑去也难跑。你们看这衣裳裤子勉强过得去不?勉强过得去,你们就收下。实在过不去,我只是个媒人,你家咋个说,我咋个应。我就去叫陈福英重新买!你们觉得咋个样?”你推说:“我倒觉勉强过得去,就是姑娘不得。”我也推:“只要姑娘同意,就可以了。”而骆国秀总说不行。丁家芬见夫妇拿姑娘来背名,就带了衣裳、裤子、胶鞋、袜子等回家,路上就气得骂:“老子见着的,妈的年年穷丝丝的。吃的吃不上,穿的穿不上。一下子养了个姑娘就狂尸尸的不得了!”回家。陈明贺说:“骆定安和丁国芬怎么能这样呢?先莫忙拿去给陈福英,等我去给骆朝厢说。”丁家芬知骆朝厢愚鲁,平时总无端打骂丁家敏,丁家敏从不敢惹。就追出来说:“你要说就只跟那个老孤寡说,不要跟我妹子说。你莫害她挨打。”

    骆家正在吃饭。骆朝厢、丁家敏忙叫“大姐夫坐”陈明贺说:“骆朝厢,陈福英买了三十多块钱的东西来给骆国秀,骆国秀不要。骆定安和丁国芬也不劝劝。我的意思,也不是说陈福英硬是夹壳郎当,舍不得钱。如果只买了几块钱的东西来,我都要批评陈福英。问题是三十多块钱的东西了,相当够意思了。崔绍武那些在城里工作的大干部,也才穿一二十块钱的。我活一辈子,从来没穿过三十多块钱的东西。你也没穿过啊!就是骆定安一家人,我看也没穿过。骆国秀现在穿的,顶多值十来块钱。怎么硬逼陈福英要买多贵多贵的呢?你去劝劝他两口子,教育一下骆国秀,小姑娘家,不要养坏脾气!你看我五个姑娘,两个出嫁,从没逼过孙家、陆家一分东西。福九给陈明珠这么多年,也没接过她家多少东西!东西在姑爷家,跟拿来自己家,有什么区别?”骆朝厢说:“大姐夫,这个事情我看算了。要说,你直接去与骆定安说。是隔辈儿孙了,我不好说了。管不了他们的事了。当今的风俗,哪家少得了两千块钱?养姑娘十几年,嫁出门去,饭食钱都不要点了?”丁家敏很惭愧,尽管平时怕骆朝厢,这时还是说:“大姐夫来说了。你就去与骆定安说一声嘛!”骆朝厢听了,暴跳如雷,举起柴块就要打丁家敏。陈明贺火了,就骂起骆朝厢来:“骆朝厢,不看我妹子的面上!我不把你打得稀屎淌才是怪事。你这种畜牲不如的东西!老子看着就鬼火冒!养姑娘是养牛养马?公然要饭食钱!把她们当牛马畜牲标价卖?当今风俗是这样,我怎么不这样?你前年嫁姑娘,去年也嫁姑娘,共砍了四千块钱来,吃胖了没有?你这是吃谁,是吃你姑娘!是卖儿卖女!”走了。骆朝厢招亲到法喇,孤身一个,历来靠陈明贺家爷几个撑腰,哪敢惹陈明贺。

    孙家没想到骆家这样要挟人。孙平玉就骂孙富民:“蠢猪,看见没有?平时喊学习学习,不听嘛!见到真功夫啦?骆家要是再逼我起大瓦房呢?老子起不起!老子住的都是茅草房!你看看这全家人,哪个像穿三十块钱的?平时还总觉得骆家不像搅的人家,照样搅给你看!”陈福英气了,说:“三十块钱的,都还嫌不好,我也买不起好的了。孙家只买得起三十块钱的。她不嫁算了!难道她不嫁,孙家就讨不到媳妇了?”就不理此事了。骆家见孙家不理了,方知不妙。悔已晚矣。这桩小婚刚开始就不顺利。

    冬天,丁家敏一人在家。晚上马从圈里跑出来。丁家敏听了,以为有人偷马,不及穿衣,披了衣服就下床出来看。天上正下桐油凌。结果天气太冷,丁家敏穿得少,等把马赶回,感冒了,咳起来。骆朝厢一辈子夹壳郎当。丁家敏咳得挨不住,欲要一元钱去买点咳嗽药。骆朝厢就骂:“咳点嗽就要吃药!哪有多少钱给你吃?嗽我没有咳过?咳两天自然就好了。”又咳了几天,陈明贺骂骆朝厢:“来我拿几块钱给你去买点咳嗽药给丁家敏吃!”骆说家里有钱,也的确有钱,因卖两个女儿的四千元钱都还放着。但他图陈明贺这几元钱,还是接来了,就是舍不得拿了去买药。结果丁家敏越咳越严重。十多天后,身体肿了。请土医生来看,说是咳起肺炎了,赶快送荞麦山,能医好。骆朝厢问要多少钱才医得好。医生说看这情况,怕要好几百元钱才医得好了。骆朝厢舍不得钱,仍不送。陈明贺父子可怜丁家敏,来催骆家快送去医。骆朝厢不干,只找草药来医。陈明贺就骂骆朝厢:“一匹牛马也才几百元钱。几百块钱就把丁家敏医好了!丁家敏难道不如一匹牛马?”骆朝厢任由陈明贺骂,就是舍不得钱。陈明贺、丁家芬就对骆定安说:“骆定安,你妈要死了!只要几百块钱,就救你妈一命了。你妈生你们一场,你们就不救她一命?”骆定安说:“大姨爹、大姨妈,这账以后不好算啊!我家是四弟兄,都成家了,各顾各的。现在去医我妈,每人出多少钱?怎么出?要他们三人出钱,是不可能的。我一人出的话,也不合!都是我妈的儿子,要出得大家出!但统一不起来!还是算了!”陈明贺就指着骆定安骂:“你这些杂种,不如畜牲!也是她有儿有女有孙子!老子不好出面送她去医!要是她是个孤人!很简单,老子家爷几个每人出一百元,就送她去医!还用老子上门像求爹一样求你这些杂种?”丁家芬也坐在骆定安家火塘边,破口大骂,回来叫陈明贺:“我这个妹子可怜得很!这个杂种家不医,我们送她去医。”陈明贺就叫几个儿子备钱备马车,陈福全等很为难:“如果我二娘什么人也没有,那不用说,我们早送她到医院去医回来了。问题她儿子姑娘一大群,我们却拉她去医,这不像话!别人会怎么说?钱是小事,顶多我们每家出一百块钱,问题是说法就多了!是我们看不起骆家?还是我们是二娘的儿子而骆定安等不是?可以出几百种说法来!不好办!算了!”陈明贺、丁家芬想也是。丁家芬就天天骂。丁家敏又挨了十多天,头也肿了,比盆还大。最终死了,年仅四十五岁。陈明贺家火了,丧事不到场。骆家历来靠陈家,这下丧事冷场了。无人帮忙,骆朝厢哭哭啼啼来求陈明贺。陈明贺、丁家芬又大骂。终是怜丁家敏尸体摆着可怜,陈明贺父子才去主持起将丁家敏抬去葬了。陈家本就不满,因此只叫骆快拿钱出来,将丁家敏的丧事办得很风光,最终用去近一千元。骆朝厢尽管舍不得钱,无奈陈家逼着,只得交出。全村人尤其是丁家、陈家的亲友,都恨骆朝厢,怂恿陈家父子:“骆朝厢舍不得含口钱医丁家敏,丁家敏是他逼死的!现在就拼命花钱!生前对不住丁家敏,死后也必须对得住!让骆朝厢最终觉既失了人,又失了钱,从哪头想都划不来,看能否得个教训!”陈明贺、丁家芬早打了这主意,所以大肆花钱。骆朝厢得不偿失。别人才奚落骆:“你如果最初买咳嗽药给丁家敏吃,只要一两块钱!就人在钱也在!以后送丁家敏去医,也顶多要几百块钱,人也在的。这下人死了,钱也花掉一千块!你赚了一大笔了!”骆朝厢不敢骂陈家,也不敢骂奚落他的人,就骂丁家敏。丁家芬得知,就来骂骆朝厢:“老子的妹子被你害死了!她的冤魂还在阴间找不到诉苦的地方,你还在骂她!”要打骆朝厢。骆才不敢明骂丁家敏了,但想到丁家敏浪费了他一千块钱时,又恨得暗中骂。陈家于是后悔,说:“当时办丧事时,该把他那四千块全部用掉!现在就可以任由他骂了!”骆朝厢用其余三千块钱买了两头牛两匹马喂着。丁家芬遇上就骂:“骆朝厢,你这下赶着你那两个爹,拉着你这两个妈,日子倒好过了!我妹子死了半年了,你烧过一张纸给她没有?”逢骆必骂,骆家再不敢见到丁家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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