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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上大学。我写了英文信,附上一篇我的英文作品,寄给几位大学英文系的教授,希望他们破例抽空,帮我看看我的英文原创和翻译作品,就算要收学费也没关系。”
“有这样子的?那成功了吗?”简直是前所未闻。
“有一个答应了,帮我改了十几篇,给了很详尽的指导,还不肯收学费,我只好买了一堆书送她以表谢意。”
“那你写的东西一定很不得了,才会打动他。”
她很调皮地微笑“那是一个常在报上发表女权主义文章的女教授,所以我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题为胸罩无异于裹脚布--谈打压女性的余孽现象的文章,里头还用了一堆非常莎上比亚的古式英文,她看了不必收惊才有鬼,保证印象深刻。”
渊平大笑起来,笑得直压住肚子,站牌边的人全转头看过来,他仍笑得肆无忌惮。
恣然也忍不住笑了,主要是看他笑得不顾形象,让她很痛快。
“你真是个宝!”
珍宝的宝,而不是活宝的宝,他知道她大概听不出来。
“没办法,考大学太累了,我连自己搞出来的备考法都懒得再试一次,跟爸妈沟通成功以后,就很安心地去当考场逃兵了。”
“那你那时就开始工作了?”
她点点头“翻译的工作钱不多,但很好找,我还翻译过言情小说和a片呢!”
他哽住了“a片?”
“是啊,美国来的a片。日本的我就没辙了。”
该死!她的口气稀松平常,他的身体却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真想再问她翻译过多少a片、看了觉得怎样,但再多问的话,他的身体会有过于明显的反应
她若发现了会如何?觉得很自然?还是觉得他反应过度?
他的反应,绝对和她有关系。
他看了看四周的人,决定还是以后再来探讨这个问题。他不是怯懦的人,却一向极其注重隐私。
“呃那你一定很喜欢翻译的工作了,到现在还在做。”他把话题拉向安全地带。
“是啊!”她脸上现出光采“这是我最爱做的事,就算今天把我丢到荒岛上去,什么也不给我,我大概还是可以边采果子、边在脑中思考什么句子该怎么翻译,永远不会无聊。如果有只猴子陪伴,我就教你嘲?灼碌氖?!?br />
也许,这样的人生是最幸福的了
渊平忽然起了这样的想法。
天下有多少人能独自在荒岛上过日子,而可以永远不无聊、永远做着自己最爱做的事?
他有些自嘲、有些嫉妒地想:不知他可不可以代替那只幸运的猴子?他连爱伦坡会写诗都不知道。
“你很喜欢诗?”
“是啊!我翻译了大半辈子的心得就是:字愈少的作品愈难翻译,因为一个字总有无限深意,不像一本五十万字大部头的巨著,你译错一个字也没人注意,就算注意到也不会毁了山一样的大作,顶多等于打坏一个小坑而已。”
“有意思。那你喜欢爱伦坡?”
“我喜欢从他的诗里去找他悬疑故事里没有的线索,因为他写故事时把自己的心情藏在主角背后,只有写诗的时候才抒发出来。”
渊平决定今晚就去书店把爱伦坡请回家,短篇故事和诗全部打包。
“你呢?”
她忽然有此一问,他屏息了一秒。
这是否表示她对他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兴趣?她几乎未曾问过他真正私人的问题。
这使他手心微湿,但他很诚实地回答,不想为了让她印象深刻而搬出大诗人来。
“我喜欢梭罗,他的湖滨散记让我有时也想跑到深山里独居一段时间来看看。”
“看什么呢?”
恣然也喜欢梭罗,因此兴致大发。
“看过了一段时间后,山是更绿了,还是更冷。我的思绪只和自己不断互探后,是更清晰了,还是更浑浊。”
“说得真好!”恣然用一种非常让他悸动的眼光看他。
“恣然”
“啊!公车来了!可不能再错过这班!”
恣然还用力挥手,怕司机想过站不停。
他本来到口的话,堵着没机会说出来。
* * * * * * * *
菜花学校,一个非常不像学校的地方。
恣然踏入一个没有围墙、只有树丛圈出的公园式绿地,看到一座类似三合院的红瓦建筑,中间的运动场,有孩子正在嬉闹玩耍。
“我们的菜圃在后面,部份日照被四周的高楼挡到,但一天四小时也够种很多种类的蔬果了。”
恣然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教一个五岁女生骑脚踏车,旁边还有个红发大汉,英文、法文夹杂着加油助阵。
这真是很少见的体育课。
旁边一个沙坑,因为灌了水而变成泥浆沼泽,有三个女孩穿着泳衣在打造一个类似运河的水道,年纪分别是约六岁、十岁、十三岁。看起来应该是老师的一个孕妇,正拿着一张美洲地图,指着巴拿马下达指示。
好像很好玩,恣然差点抛下渊平跑过去。
“呃你说过你也是老师,那你教什么?”她决定自己不该打扰人家上课。
他瞥了她一眼,满含深意的,健康的肤色似乎有些暗红。
“我是学历史的,所以教历史。另外,我还教性教育和理财须知。这两方面我也特别修过。”
她眨了眨眼--咦?
性教育和理财须知?
他等了三秒,等她在脑中解谜。
“天啊!”她睁大眼“这也是我说过的话,对不对?”
“答对了。”他眼光没再看她“只是第三重要的育儿之道,我请另一个有三个孩子的女老师教,她修过教育心理,还当过辅导青少年的张老师。”
她瞪着他的眼光有着真正的惊吓。
“你我当初年幼无知、满口大话的胡言乱语,你还真拿去奉行?你疯啦?”
“你是说你现在必须修正当初的话?学生要出社会之前最该学的不是这三项?”
她把大张的嘴慢慢合回去,?起眼来很努力地考虑了几分钟。
“不,”她终于说“也许我会再加上几项,但这三项的确一样也不可少,我没有真正改变主意。”
“还要再加哪几项?”他非常虚心地讨教。
“才不要告诉你!”她大大摇头“等一下又被你拿去教,我不想误人子弟!”
“你太小看自己了。”他温和地说“也太小看我,我若不赞同你的话,绝不会加以采用。”
她似乎仍未从震撼中完全回复,又说:
“我只是开始质疑你的神智是否正常,而我当年又是否过于狂妄。教育是何等大事,我们以前被残害得够惨了,现在要我自以为是地告诉孩子任何事,我都会害怕。”
“你不怕,也许只是怕麻烦。”
天!他太了解她了,而她一点也不懂自己是如何被看透的。
“你真聪明,如果那天在酒会上给我名片的时候,你告诉我一些这学校的细节,我一定吓得不敢来了。”
他笑了“一点也不错。我没那么笨。”
再怎么心惊胆颤、心虚自己无意中毁了多少无辜的幼小心灵,恣然还是按捺不住早已涨停板的好奇心。
“既然来都来了,请带路吧。”说得有如壮士断腕般。
渊平笑嘻嘻地往教室的方向走。恣然深吸了口气,迈步跟随。
这个渊平她真是被他打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