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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蠢蠢欲动:“我知道自己跟你之间的差距,我知道我们俩不是一种人。你是高贵的淑女,你是音乐中的国王。而我只是爆发户的女儿,我只会耍花腔。可我选择了长笛,我选择了西方乐团,我选择了你这个朋友,为什么你就不肯接受我呢?”
我没有!我没有不接受你这个朋友,我没有不要西方乐团,我没有不要大家——我只是需要时间做完手边的一切。
不想看到向来坚强的小桃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从容想伸出手去拥抱她,却见有双手比她更快,更熟练地抱住了小桃——老柴?
轻拍着小桃的臂膀,柴可夫不在乎“酒瓶底”滑落到鼻尖。无声的安慰渲染在两个人之间,靠在老柴身边的小桃比淑女更显温柔。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培养出这般默契,从容竟全然不知。她的世界在悄悄变化,她还以为一切仍保持原样。
等她忙完了这阵,她一定努力将错过的一切补回来。
可是,上天不会给她多余的时间。
“我要走了。”
“什么?”从容没听清楚,瞪着眼,她要他把说出口的话收回去。
“我要走了。”他重复着自己的决定。憋不住了,下官早就憋不住了。早说晚说都要说,就说在这一刻吧!正好大家都在。
柴可夫天真地以为下官要随管弦乐队去外地演出:“你什么时候回来?”
“四年、五年还是更长,我也不知道。”下官摊开手,既然选择离开,那么离开多久都已不重要了“学时要等到去维也纳以后,根据我的学业情况再定。”
维也纳?他要去维也纳?从容终于听懂了他的决定:“你要走?你要去维也纳留学?”
她那是什么表情?吃惊还是不舍?下官分不清楚:“是!”“我不准!”从容想也没想,脱口喊了出来“我不准你去维也纳,你考进了东方学院音乐学院,你该在这里读完四年大学,你这样就离开,这算什么?你什么意思?我不准!我不准!”
“你凭什么不准?”下官受不了她狂傲的态度,他也是想都不想,直接对着她吼了起来“院长都热切欢迎我尽早去维也纳留学,好为学院增光添彩。你凭什么不准我去?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可以去。”从容霸道地对着他叫,想用音高将他的决定压下去“你走了,乐团怎么办?我准备了”
她的准备在这一刻还有意义吗?她对他,或许早就失去意义了吧?
他留下来还有意义吗?他对她,不是早就失去意义了吗?
“你可以跟左岸组成新的乐队,你根本不需要我。”下官别过脸,哽咽的声音是因何而来?是因为她和左岸在一起,还是因为自己即将离开?
多说无益,从容只想问他最后一遍:“你已经决定离开了,是吗?不要说别的,只告诉我,是或不是!”她的眼神深深,深入他的心底。如果他们一直能像这样直接又坦诚,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后一次,让他们坦白相又寸。
“是!我已经决定离开了。”
“很好!”从容望着他不住地点头,风拂面而去,带走她孤单的表情。她的眼睛亮亮的,不是因为泪,而是因为开心——她这样告诉自己“很好!很好!”转身,她几乎是用逃的,逃出了琴房。
没有追上去,这一次选择离开的人其实是上官下官。坐在琴凳上,他弹着从容喜欢的曲子,琴凳的左边空出一大截,仿佛她就坐在他的身旁。
何苦呢?他这是何苦呀?
小桃天生粗神经,她的想法很简单:“你不也舍不得离开吗?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
“我赞成下官离开。”老柴扶扶“酒瓶底”尽显他自以为是的成熟男人魅力“这么好的求学机会怎么能错过?相比起维也纳的进修,这边的乐团根本算不了什么——男人要以事业为重哟!”
他话还没说完,一记乱棍就砸在了他的头上。他摸着头,小桃爱抚着她的长笛,嘴里还不断地感叹着:“纯银打造的长笛果 然好用,打起人来手感真好!”好?她还好?他被打得一点也不好。
被打也就算了,关键是二十一岁的老柴被十九岁的毛桃打得很没尊严,揉着脑袋,他警告她。
“你再这样下去,一辈子也当不成淑女。”
“谁要你恶意拆散西方乐团?打你还算轻的了!如果当淑女必须得离开这个乐团,我情愿不当。”
下官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由她补坐上去,坐在那里,她能感觉到从容坐在钢琴前的神情:“从最初吹得跟放屁一样,到后来能吹出简单的曲子,直到现在刚刚能加入到你们的合奏中。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西方乐团的成长,为什么要放弃?我、从容、老柴和下官,我们四个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好不容易将四件完全不同的乐器融合到一起,融合到一首曲子里,为什么要放弃?我不放弃!我不是男人,我不懂得什么叫以事业为重,我只知道十九岁的我不会离开西方乐团,不会离开你们。”
音乐可以这么简单吗?
以前老柴以为音乐很复杂,直到加入西方乐团他才知道,原来音乐可以像下官那样,想拉琴就拉琴,不想拉就玩游戏或者睡觉。
原来音乐可以像从容那样,即使是在研究药理,也可以在爬满化学公式的笔记本上写着偶尔冒出来的曲谱;原来音乐可以像小桃那样,将长笛吹得跟放屁一样,却依旧乐在其中。
音乐,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吗?
“我出生大提琴世家,生下来就注定要从事这一行。练了这么多年的大提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早已证明我没有天赋,家人也对我放弃了希望。可我不放弃,从开始的不服输到这一步,我已经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拉琴了。”
“因为你喜欢音乐,你喜欢大提琴。”下官明白他对大提琴的那种复杂感情“你不想放弃大提琴,因为你喜欢这样乐器,即使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成不了顶级的演奏家,但这并不影响你对它的喜爱。”
就像下官,从一开始被动地排斥,到渐渐地喜欢,他想要的已经不是获奖的欣喜,而是让自己的情感透过小提琴流露人间的这种方式。
音乐,就是这么简单,凭感觉演奏你心中的乐符,就像爱——想爱就爱,有爱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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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天下所有的父母,听到儿子即将远赴国外求学,上官爸妈亦喜亦忧。说了许多出去后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的话,可能是儿子就要离开身边的缘故,尚未衰老,上官爸妈已经开始回忆儿子小时候的情形了。
“你那时候不肯练琴,哭着喊着说自己好可怜,都没有童年。那时候你才几岁?刚上小学四年级吧?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词汇,居然会说我们残忍,我们让你没有童年。”
上官老妈笑着摇了摇头,儿子挂着眼泪,拖着鼻涕哭喊着“没有童年”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这么快他竟然已经长成男人了。
“说实话,小时候看你拉琴那么辛苦,我们也心疼。可老师说你有天赋,我们怎么舍得让你错过,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坚持走下去。”
“你不了解我们的苦心,还把琴摔在一边。那时候要不是我们逼着你练,今天你也走不到这一步。算起来,当时心狠地逼你 练琴还是正确的选择。”
从很早以前上官老爸就开始感叹,如果当初不逼儿子学小提琴,而是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道理,现在的上官下官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比现在成功,会不会比现在快乐?谁也不敢说。
那些痛苦的岁月都已走过,今天看来,那些痛苦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十九岁的下官可以为自己的过去感到骄傲,爸妈的选择没有错,他的努力换来的是同等的收获。
可那段路走得并不容易,陪着他一路走来的人更是辛苦。上官老爸相信:“如果当初你放弃了小提琴,放弃考音乐学院附中,最难过的可能不是我们。”
那会是谁?
“从容。”
上官老妈至今仍记得那一年儿子考音乐学院附中时的情景:“你嫌学小提琴太苦了,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你总认为考音乐学院是我们的愿望,只要你考不取音乐学院附中,我们就不会再对你报以希望。你想毁了我们的希望,所以你考试前一天你离家出走。”
“你们都知道?”下官一直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他的确离家出走,可是在考试的前几个小时他被从容找到并拽了回去,七年来他还以为爸妈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也许他们错过了儿子的脆弱,错过了儿子反叛的态度,但他们再不会错过儿子离家出走的决心——他的痛苦他们看在眼底,从他决定离家出走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告诉自己:如果儿子回来后依然不愿意学小提琴,他们就顺了他的心愿,放弃。
“可是当你回来后却非常肯定地告诉我们:你要考音乐学院附中,甚至发誓无论如何也要考中。”做父母的,当时就呆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儿子的态度会在离家出走后产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因为从容——下官没有告诉任何人,他选择考音乐学院附中的真正原因。不为别的,只因为从容。
离家出走被从容找到,并没有改变他的决定。他不想考音乐学院,他的确爱好小提琴,但他不想将小提琴当成自己的终身事业。他答应从容跟她回家,他准备回家后就跟父母摊牌,说什么也不再学习小提琴。
可回家的路上,从容忽然有感而发:我真的好想和你这样手牵着手一起走进东方学院音乐学院附中的大门。
不想分开,她不想和他分开,他也被她所打造的梦想迷惑着。
哪怕再怎样不情愿,只要想到未来十年里,可以和从容手牵手一起走进东方学院,他所有的委屈都变成了甘露。
他上官下官会决定考东方学院音乐学院附中,其实是在延续奕从容的梦想。
正因如此,当他站在考场外面,直到考试结束铃声响起都没有见到从容,他才会那样埋怨她,甚至恨她。
她亲手为他打造的梦想,再亲手毁灭——他恨她的残忍。
搬家,其实是他向爸妈提出来的。那时,他并不知道,从容是因为左手臂脱臼无法参加考试。
他不知道的,岂止这一件!
“你今天的成就其实是从容用她的梦想换来的。”
上官老爸有感而发:“你离家出走,我和你妈妈都不知道你会去哪里,不到二十四小时又不能报警,我们坐在家里,只等你十丁电话回来,我们哪儿也不敢去:只有从容,她不放弃,她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你。”
想起那时的从容,上官妈妈不禁莞尔:“那么点点大的丫头站在我们面前,向我们保证:她一定会将你找回来。她还跟我们提出条件:如果把你找回来,我们不可以再逼你练琴,要让你自己决定,想拉就拉,不想拉就让你玩游戏。她才多大的孩子?小丫头长得又小巧,我们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没想到她真的把你找了回来。”
可付出的代价却是惨重的!因为这,上官爸妈一直觉得亏欠奕家。
“要不是为了找你,从容不会摔得左臂脱臼,更不会因为顾着找你而错过治疗的时间,弄得她习惯性脱臼。害得她对自己弹琴失去信心,永远放弃了成为钢琴家的梦想。”
“什么?”下官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他的下巴不停地抽动着,不相信妈妈说的都是事实“从容左臂脱臼是因为找我摔的?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从容说她是在家拿东西的时候弄伤的。”
“从容是这么告诉你的?”上官爸爸也不敢相信,多大的孩子,怎么能为另一个孩子考虑到那么详细周到?“从容把你找回家,她刚到家就倒在了地上,吓得奕家夫妇不知道如何是好,还叫了救护车来。到医院才知道,她竟然在左臂脱臼的情况下在外面奔波了十几个小时。也不知道那么痛的情况下,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下官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就算你们当时考虑到我要考音乐学院附中,这么多年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上官老爸看着太太,她也正瞧着丈夫:“我以为你跟他说过的。”
“我以为你跟他提的。”
原来,七年来谁也没说。潜意识里,他们都不希望儿子带着愧疚生活下去吧!于是,他们自私地隐瞒着一切,包括身为父母那颗内疚的心。
“儿子!儿子,我们以为你知道。你天天跟从容在一起,我们以为她早就告诉你了,她没说吗?”
下官呆呆的目光直视前方,全然不知眼里融下的是什么,他的脑子在顷刻间冻结成一片,木木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只知道:“她没说,她什么也没说,她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她想瞒我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随着这个埋藏了七年的秘密在这个漆黑的夜晚被月亮照亮,太多从前他不知道却模糊感觉到的情感正在悄悄萌芽。
找到她!这一刻,他只想找到她。
国王和皇后是永远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