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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前的事错都在你们!”
“谁?”
“你与李应,李静与王德!”
“怎么?”
“不敢跑!不敢跑!现在,把跑的机会也没有了!”“四哥!”龙凤叹了一口气“往事不用再说。我问你,李应是生是死?”
“他要是跑了,他就是活了;我没得着他的消息,可是我敢这么下断语!”
“万一他要回来,你可千万告诉他,我还等着他呀!”“我不上心,我是狗!”赵四当着妇女不敢起极野的誓!
“四哥!我谢谢你!以后的消息是全凭你作枢纽了!”“没错,姑娘!”
“好!这是我的通信处,他回来,或是有消息,千万告诉我!”
“可我不会写字呢?”
“姓赵的赵你会写罢?”
“对付着!”
“一张白纸上写着一赵字,再求别人写个信封,我就明白是他回来了!四哥,办的到办不到?”
妇人要是着急,出的主意有时候轻微的可笑,可是她们的赤子之心比男人多一点!
“办的到!好!姑娘,一路平安!”
赵四没有什么哲学思想,他对于生、死、生命等问题没有什么深刻的见解。他也不似诗人常说“生命是何等酸苦的一篇功课呢!死罢!”他只知道:到生的时就生,到死的时候就死!在生死中间的那条路上,只好勇敢的走!可是,到底什么时死呢?据他想:典当铺里没有抵押品,饼铺里不欠钱,穿着新大褂,而且袋中有自由花的两角钱,那就是死的时候!
赵四的理想有一部分的真理:人们当在愁波患海之中,纵身心微弱,也还扎挣着往前干,好象愁患的链锁箍住那条迎风欲倒的身体,欲死而不得。这样的一个人,一旦心缝中觉得一阵舒服,那团苦气再拧结不住;于是身上一发轻,心中一发暖,眼前一发亮,死了!
李老人便是这么一个在患难中浮泛的人,他久病的身体好似被忧患捆住,胶住,他甘心一死,而那条酷虐的铁链越箍越紧,他只能用他的骨瘦如柴的身躯负着那一片海水似的愁闷。现在,他把老张的债清了,他的侄女又在他的左右了,他的侄子跑了,跑了是正合他的意,于是他心里没有可想的了,那层愁苦的胶漆失了紧缚之力!他自己知道,于就寝之前,自己照了照镜子,摸了摸眉间的皱纹,觉得舒展开了。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盖好了被子,长眠去了!
他死了!死去一天,两天,三天,世界上没有事似的:风吹着,雨落着,花开着,鸟唱着谁理会世上少了一个人!
她,李静,闭眼看见他,睁眼看见他,他还是她自幼相从的叔父,然而他可摸到的身体已埋在沙土之中了!风,雨,花,鸟,还依然奏着世界的大曲,谁知道,谁理会世界上少了一个人,世界上有个可怜的她!
王德在灵前哭了李老人一场,然而没有和她说话!她又看见了他一次,他已经是别个女人的他了!
赵姑母只在李老人死的第二日哭了她兄弟一阵,把李老人所卖的五彩瓶的钱,除李应花去的,还有二十多元,交给李静,一句话没多说的走了!她不能理李静,李静是个没廉耻的女孩子,临嫁逃走的!
蓝小山写来一对挽联,穿着一身重孝,前来吊唁。然后对她供献他的爱情,这是他的机会,她没有理他!孙守备帮助她料理丧事,安慰着她:“姑娘!我就当你的叔父,你将来的事有我负责,只不要哭坏你的身体!”王德是别人的了!
李应不知到那里去!
姑母家回不去,也不肯去!
蓝小山的爱情不能接受!
孙守备的恩惠无可为报,而他的护持也不能受,他的思想和她的相隔太远!
别人,没有知道她的,更没有明白她的!
她找她叔父去了!
花谢花开,花丛中彼此不知道谁开谁谢!风,雨,花,鸟,还鼓动着世界的灿烂之梦,谁知道又少了一朵鲜美的花!她死了!
这段故事的时期,大概在中华民国八九年到十一二年之间。到现在我写这个故事,一切的局面已经不是前几年的故态;如步军统领衙门几年前还是个很有势力的,现在已经是历史上的材料了!我们书中的人物,死的没法再生,而生的在这几年内,又变化万端了。
我们第一位英雄老张,因他盟兄李五作了师长,一个电报送到北京政府保荐老张作南方某省的教育厅长。老张与教育厅长两名词发生关系以后,自有新闻纸与政府公文作将来为老张写传记的材料,不用我们分心。我所应当在这里附带说一两句的是:老张作厅长之后娶了两个妾,一共还没用了五百块钱。这是他平生最得意的事。听说李应跑到天津,现在已经成立了一些事业。他由赵四处得到龙凤的通信处,给她写过几封信,而一封回信也没接到。据传说龙凤嫁了一个富人,她的父亲已辞去教会的事不作,而与女儿女婿一处住。李应当怎样的难受?孙八经孙守备的监视,不敢再萌娶妾的心。大概俟孙老者死后再说。可是现在孙老者还十分健壮。龙树古把欠孙八的钱还清,孙八把一千多元都交给了李山东,扩充他的买卖。
南飞生因作事有手腕,已经作了县知事,听说也颇赚钱呢!
王德父亲死了,他当了家,而且作了父亲,陈姑娘供献给他一个肥胖的大男孩!蓝小山换了一副玳瑁边的赭色眼镜,因为蓝眼镜好象不吉祥似的。别的事,与其说我们不知道,还不如说我们不明白蓝小山的玄妙,较为妥当。
赵四还是拉车挣饭吃,有一次真买了一对小白老鼠给小三,小四送去那对小白老鼠也不如赵四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