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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是为了你。
她的娇嗔让我感到别扭,像是蹩脚电视剧里的舶来品。为了我?想讨我喜欢?讨我喜欢目的是什么?让我对你发生兴趣产生情欲,让我天天都能满足你?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自己?我总喜欢这样去考虑问题,考虑的结果是心境愈加晦暗。我蹬上裤子,坐到床沿上大声嚷嚷,鞋呢?我的鞋呢?妻子拿过来一双崭新的三接头皮鞋,说这是去年她给我买的。我问她当时为什么不让我穿。她说当时我不喜欢这种式样的。我说,亏你记得,我现在也还是不喜欢。我弯腰从床下揪出我那双因脚汗日积月累而变得沉甸甸的脏腻的皮鞋,赌气地使劲把脚插进去。但昨晚没解开鞋带,我的脚面绷住鞋面怎么也插不到位。我恼火地将鞋带随便一拽,鞋口上的蝴蝶形活结便成了死结。我只好撮起拇指和食指咬牙切齿地又掐又揪,偏偏我的指甲因昨晚打算抚摸红红而在中午被我剪得又光又平,偏偏那死结疙瘩又硬又小,掐疼了我指头上的肉而它却毫无松懈的意思。我想了半晌,用指头钩住绷紧在鞋面上的鞋带,脚奋力朝下一蹬。鞋带砰一声断了。花去了足足十分钟我才穿好两只臭鞋。生活处处时时都是别扭,连穿鞋这种细小的事情也要让我不痛快。我只好感叹晦气,感叹命运的捉弄,在心底骂了句天下人的娘。
我站到地上将衬衣装进裤腰,等系好裤带又发现右前襟没有装进去,没装进去的原因是它太短,太短的原因是我扣错了衬衣纽扣,而且错在领口的第一个扣子上就一直错了下去。怪不得一边的领子磨着腮帮,一边的领子却拼命朝鸡心领的毛衣里面钻。我脱掉毛衣往床上狠狠掼去,因为那是妻子为我织的,而我此刻认定一切不顺和晦气都是由于她的存在。她是个丧门星,带给我的只能是烦恼,只能是举足维艰。和她在一起就别想心情舒畅,永远别想。更重要的是,没有她我也用不着害怕昨晚的事。那事肯定会被红红的丈夫张扬到妻子耳朵里。后院一旦起火,就会弄得我家无宁日、日无宁时。妻子要是跟我离婚就好了。或者,虽然不去离婚,但她公开表示并不爱我,也不想方设法让我爱她,对我倒也是一种解脱。
我再次将毛衣套在身上,看到妻子失望的瞳光郁郁地在我脸上一闪,走过来将那双东倒西歪的新皮鞋整整齐齐摆到床下。她没有放进鞋盒是想让我随时穿它。我觉得这是差强人意,心里愤愤不快。她弯腰放鞋时红色的肩膀轻轻擦过我的刚被裤子包住的下身。她没有任何感觉,而我却断定这是她对我的挑逗。我恶心她这种举动,猜想她在别的男人面前也一定会这样。或者她已经这样数次,要不然她为什么显得那样若无其事?她那个单位有那么多男人,而且一大半都比我长得帅气潇洒。她不动心她就不是女人,况且据我了解她还是个情欲旺盛没有男人就无法活下去的那种少妇。她现在之所以好好活着,是因为她有自己可心可意的男人。那种精心搭配的装潢不是由于她丈夫的嗜好,而是为了在别的男人面前卖弄风骚,用色彩显示她性感的姿韵。我想我不必再为昨晚的事担忧了。她和我是一丘之貉。她也许早就被别人的妻子当场捉拿了,而在更多的情况下,她的浓厚的唇膏染濡红了那个男人紫胀的脸颊和毛烘烘的胸脯却并没有发生被人撞见的意外。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一阵发颤,不知是高兴是妒忌还是愤怒。妻子放好鞋要叠我的被子。我说我自己来。她不吭声只管叠被子。完了又问我早晨想吃什么。我说有什么吃什么,她就进厨房将铝锅坐到火炉上,我知道她要下方便面外加两只荷包蛋,便装作没在意,去脸盆架前哗啦哗啦洗脸。水溅了一地,而我以为不溅到她那身漂亮的衣服上就不算真溅。她走出厨房,望着我咕哝一句,轻点,把地板都弄湿了。我还她一句,它要溅,我有什么办法。妻子瞪我一眼,忍让地再次隐入厨房。洗完了脸,等了一会,她将饭端到了桌上。我上前一看就发出一声蓄谋已久的埋怨。
——你知道我爱喝牛奶——
你经常不在家吃早饭,我也就没订牛奶——
没有牛奶,奶粉也行。你这不是故意和我作对吗?
妻子不说话,我把碗一推,不吃了。但我没有像往常那样赌气走掉,低着头等待她的反应以便爆发更大的火气。突然,我觉得房内一阵躁动,猛抬头见妻子端起碗朝地下摔去。哐啷一声,碗碎汤起面条飞——
不吃拉倒。我犯不着做你的奴隶。你要我咋样你才算满意?我忍气吞声,我低三下四,我就差跪在你面前求你好好的,我为了什么?没良心的,你滚,你不要再回来。
我霍地站起,冷笑一声。唉,这真是一个无所谓爱的日子。我无所谓,她无所谓,从外表到内心,从情感到情欲,全他妈无所谓——
本来嘛,我想好了要跟你好好过,可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办?——
我哪儿又做得不对啦?你说。
没有爱,没有爱。这个世界没有爱——
你连自己错在哪儿都不知道,你还是人吗?畜生——
猪。
没有爱没有爱,这个世界没有爱——
我是猪,不错,而且是头公猪,你呢?你嫁给了一头公猪,你能强到哪里?猪,老母猪。
妻子扑到床上,脸埋进枕头压抑着嗓门呜呜地哭。我最讨厌的就是女人的哭,一秒钟也没停留就甩门来到户外,边走边用手弹去粘在裤子上的曲曲卷卷的面条,又倏然停步,掏出手帕将那些混合着红色辣椒粉的汤汤水水一一揩净。
铅青色的云雾杳然逸去。我和妻子的一阵吵闹轰走了天上忧愁的暗翳。那边是早晨的明媚和属于早晨的稚嫩的蔚蓝。太阳像多情的恋人紧跟在我身后,照耀我宽阔而苍凉的黑色脊背,照耀街道两边穿梭往来的那些五彩缤纷的女人。一到街上,不管我心情是好是坏,我锐利的眼光总会不由自主地去猎逐远的近的异性。男人被我忽视了,好像世界上只动荡着女人的迷人的河流。除非某个男人做出一件惹人注目甚至惊世骇俗的事——众目睽睽之中他撕裂她的衣服公然夺走她的贞操。我从未碰到过这种情形,但我希望碰到。我琢磨所有敢于冲破法律和道德禁锢的强奸犯,都具有一种变态的伟大和超人的返璞归真的力量。每当我看到街上有男女拉拉扯扯,或挽臂搂腰,或在背旮旯里紧紧依偎,我都要放慢脚步,趁人家不注意偷偷多看几眼。即使走过去我也要回头装作寻找人或寻找东西的样子,用不经意的神态恋恋地扫一眼再扫一眼。真希望那儿发生剧变,那儿的骚动被肉搏代替,那儿的平静被扭打取缔。然后我看到的是女人的肉,是男人排闼直入的根。我要把那肉和妻子的肉、红红的肉以及我所见识过的所有女人的肉比较一下,孰为美孰为艳孰为丰盈孰为白嫩?我要看看那根到底比我的弱还是比我的强?强奸犯的根是不是与众不同?如果他的和我的一样,或者他的还没我的肥硕颀长,我就会骄傲起来,就会豪迈地去设想我也会成为一个卓越非凡的强奸犯。
那一年,曾经有一个神女般美妙的精魂,在我沉睡的时候,频频向我呼唤:你为什么不来和我同居?在我百无聊赖的时候,在我那印度风格的单身女人宿舍里。当时我就想,那宿舍门一定不结实,或者从来不从里面锁住。房子里的她一定很漂亮,很够味,很野很浪,很是销魂,但也很让男人畏惧。因为那儿有很深很深的欲望之锄,黑暗得不可测知;那儿有很广很广的情念之水,激浪拍天,让你在销尽魂魄之后遭受灭顶之灾。我想我应该去试试,以便证明自己是个迥异凡品的雄种。可又一想,我干吗要可怜巴巴敲开一个单身女人的宿舍门,去向女人的孤独乞求爱的施舍呢?那爱对她来说大概是多余的,如同一个女富翁把自己堆积在床头床脚的珠宝随便赏给每一个钟情于她并能带给她快意的男人。可那珠宝对这个男人并没有用处。他决不会挂在脖子上、戴在手腕上向世人夸耀他的富足。他一定会把它变成钱去改善一日三餐不见肉的清寒生活。或者,他会把它当作爱情的信物送给一个贫穷却漂亮的姑娘,好让她以身相许终生陪伴。施舍的爱虚伪而浮夸,它无法证明一个男人贪得无厌的占有欲和征服力。所以,经过一番思考,我决定不去叩响那个单身女人的残破的门,尽管那门因渴望爱情到来而昼夜半掩着。我想我是男子汉,是男子汉就该回归人群,光天之下血染女人的风采。世界上哪儿的人群密集?巴黎伦敦纽约东京?还是电视新闻中常常唠叨的那个贝鲁特那个柬埔寨那个菲律宾那个莫斯科?可惜我不能出国,我没有国外的经济担保,没有四万元人民币去黑市买一张不知真假的护照,国家也不会公费派我出国留学或者去做一个穷酸臭摆的访问学者。
说真的,一想这些我就来气。不平则鸣,不公则喊,不顺心则骂娘,不理解则悲伤。不满足我,我就要揭露,就像我对女人的态度:如果她放肆地挑逗了我,最终又狗胆包天地拒绝了我,我就会向全国人民公布:她是个以女色来刺探男人隐情的国际间谍。在她的履历表上,每一秒钟,她都在充当婊子角色。我的愤怒情有可原,因为事实本来如此。
尤其在我们这个简朴狭窄的西部城市。这里物价相对稳定,男人相对守法,女人相对保守,娼妓相对要少,嫖客相对要乖,没有艾滋病之虑,没有泛滥吸毒的担忧,没有震惊世界的抢银行歹徒,没有劫机犯逃往宝岛,只有惊人的平静落后和惊人的猿人意识。
我严肃认真地思索这些问题,又不断把眼光投向那些过路的女人。不觉间我发现我已来到这块阵地最热闹的地方西门口。
这里是古城墙的西边门户。但现在,城墙和城门都已经片瓦不存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片开阔的商业区。昨天夜里,就在路中央辉辉煌煌的二十四部灯下,两个强奸犯正欲血染一个看不出年事高低的女人。那女人赤身裸体舞动四肢拼命挣扎,像个疯狂的迪斯科舞星,闪烁出一片肉色的亮光。而黑色的强奸犯一左一右,就像两个扭曲变形的伴舞,在一个偌大的舞台上时而跑动时而鹄立,做出种种性的挑逗。满街的女人围过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么多男人潮水般围过去,我也呼啸着围过去。但我和所有人围过去的目的并不是要阻拦这场罪恶的发生,而是带着一种观戏的体验和观戏的狂喜,想挤到第一排看清楚演员的面孔姿影,看清楚每一个真实细微的动作,并准备为他们一招一式的绝妙表演送去声嘶力竭的喝彩。
最动人的一幕就要开始。女人仰躺在地。两个强奸犯你推我搡地互相争执优先权。我甩动肩膀,挤开所有遮挡我的人,终于站到了第一排。接下来我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如同我和妻子、和红红的那种爱情把戏?我那一贯忽视着男人的眼光很自然地投向女人的脸庞和躯体。顿时我妒火中烧。因为那女人漂亮如画、美丽如仙,酷似新时期挂历上的那种风月女子、甜润姑娘、情幽幽愁兮兮的古典少妇。对她肆行无忌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他们。我大喝一声住手,就要扑过去,干一番救人于苦难的英雄壮举,却被围观的人紧紧撕住。他们问我为什么要如此激动,莫非与那不要脸的下贱女人有情场瓜葛?我说我曾是军人,是正义的化身。现在,我又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个骑士。我的天职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正说着,一个光屁股男人已经趴在了那女人身上。女人费力地朝上弯着脖子,翘头直勾勾望我。我大吃一惊,发现她竟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正在承受歹徒的蹂躏。我大打出手。先打散了那些幸灾乐祸的鸟男鸟女,再过去将两个强奸犯用刀一一捅死。殷红的血流了一地。妻子投身于我的怀抱嘤嘤而泣。我的脚和她的脚插在血泊之中。红色的泡沫汩汩冒起。强奸犯腥臭的血液通过我的脚心、通过我的两腿横贯周身。我通体憋胀,满脸鼓起一个个血包。我感到那血就要从我的七窍中喷涌而出。我恐怖地丢下妻子扭身就跑。妻子随我而来,在大街上赤条条狂奔,一声比一声凄厉地喊着我的名字。我不能停下,因为我体内已经有了强奸犯的血液。这血液完善着一个人的性力的疯狂,它驱动我去寻找强奸的对象。我找不到,只好返身,在一道高耸的家用电器广告牌下强奸我的妻子。可妻子没有反抗,这使我索然无味,带着憾恨,草草了事、匆匆收场。
这是我昨夜的梦,而且仅仅是一半梦。这一半梦的出格决定了那一半梦的出奇制胜,在我心中荡起一股旋梯式的红色涡流。而我希望苍鬼带给我的却是江南三月清风池塘里的轮轮涟漪。
我没去过江南,所以我常常遥想江南。那里的风景红且紫、绿如蓝,湿漉漉、潮乎乎的,据说是人人都会耕云播雨,据说是到处都有女人柔媚娟秀的侧影和顾盼撩人的美目,以及揉碎了的淫荡而风骚的肉的景致。高柳就是江南人。她容貌净丽,秀气盈盈,清俊灵性的脸上颧骨微微突出。她是红红的朋友却不是我的朋友,因为她说她看透了天下的男人,她一辈子的奋斗目标便是洁身自好。她和红红相比,一个清纯一个美艳,令我实在无法评判谁优谁劣。清纯接近理想,美艳趋向现实,而我喜欢现实又倾慕理想。曾几何时,在夜晚的梦中,在梦中的床上,高柳多次代替红红出现在我的怀抱里,使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旷神怡。而在白天,在办公桌前,在我面对枯燥乏味的工作时,油然而生的真实想法是,我应该一手搂住高柳,一手搂住红红,再让妻子伏卧在我的两腿之间。我的男人的博大和深邃能够同时容纳三个三十个甚至三百三千三万个女人而不会出现疲倦和厌恶。我必须对她们三个人一视同仁,而她们也要精诚团结,不能互相猜忌,互相妒恨。打内战是丑恶的,是东方人的劣根所在。而团结是高尚的,是西方人美国人之所以成功的内在原因。我们要向西方学习,首先要学会女人之间不嫉妒、不仇视、尤其是当三个女人共同拥有一个男人的时候,更应该彬彬有礼,和平共处。
我们这个时代是什么都应该多多益善的时代,钱要多、关系要多、出风头要多、摆阔气要多、虚荣心要多、假大空要多、享受要多、女人要多(男人的享受和拥有女人的众多正比例发展)。遗憾的是,高柳不属于我。红红属于我却同时又属于另一个男人。她和我怎样做ài,也和他怎样做ài,感情平均分配,欢乐一分为二。至于妻子,她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她作为女人的层次太低。因为她会毫不犹豫、毫不动摇地仇视我所染指的所有婚外的女人。时代不同了,衡量一个好女人的标准似乎是能理解丈夫找情妇,也能放纵自己找情夫。性生活的放荡不羁便是新生活的洒脱自如。第三者浪潮已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最辉煌的标志。我正在完善自己的人格,正在走向一个无道德无禁忌无羞耻的境域。这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不见得人人都有能力达到。妻子达不到,高柳达不到,红红也未必能够完全达到。妻子只想对内搞活,高柳不愿对外开放,红红又缺乏理论武装。围绕着我,三个女人三台戏,各立各的门户,各有各的调,京剧豫剧越剧,念不出统一的道白,唱不成一样的音律。我的糟透了的生活啊。
流动着情思,我行走在城市明亮的大道上,眼光和往常一样寻寻觅觅如流萤飞走。所有漂亮的女人和女人漂亮的部位一个也没有被我放过。那些或外八、或内八、或秀小、或宽大、或绷起脚面、或凸突脚踝、或薄如文学杂志、或厚如唐宋八大家辞典、或窄如柳叶、或长如矛枪、或透过丝袜露出蚯蚓游动般的筋脉的脚和脚上各式各样的鞋。那些紧包着健美裤的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或臃累着小腿肌肉、或隆升着膝骨关节、或坠吊着虚浮的股肉、或显示着青春弹性的女人的腿。当然还有或肥、或瘦、或圆、或尖的屁股;或细、或壮、或柔软灵活、或僵硬板直的腰肢,或扁平、或丰满、或优雅如两丘秀冢、或肿胀如两口面袋、或静美如两枚铁饼、或狰狞如两颗人头的女人的胸乳。以及那些娉婷苗条的肉躯,那些脂肪丰厚的身体。只可惜,我没有时间浏览她们的风流面皮。男人欣赏女人总是从下往上看。等我观了脚、赏了腿、看了腰、迷恋于各色胸脯,突然想到平肩或溜肩之上也许有一颗色形俱佳的头颅时,她们就一晃而过。我总要行回头礼,但仓促之间,更让我关注的仍是或娴静、或扭摆的腰臀,因为众所周知,女人的后脑勺上并没有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腰臀婀娜着越来越远,我抓紧时间,提心吊胆地用眼光紧紧跟踪。常常是,我生怕那美的对象倏然而逝,却又偏偏被一个不自觉的男人隔断了我的眼光和那腰臀的联系。这时,我才会注意到街面上还有男人行走,便在心里把这些妨碍别人饱享眼福的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不景气的东西,邋邋遢遢就像经营不善的企业,快倒闭了,还这么横行霸道。瘦不拉叽、黑不溜秋的,给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抹黑。有几次,女人行走极快,那丰采电光石火般一闪而去,让我怦然心跳好一阵。我必须庆幸我的眼光的敏锐。在这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中,我发现了一个比红红的屁股更美的屁股,发现了一对比妻子的大腿更美的大腿,发现了一双比高柳的脚更美的脚。心惊肉跳,我戛然止步,血潮涌动着久久不能平静,随即怃然而叹。我意识到我不能拥有它们,内心就空漠漠的,失落了许多男人的精神气质。沮丧和惆怅伴我前行,蓦然想到我可以去偷、可以去抢、可以费尽心机去软软硬硬地勾引。我应该是个情场行家、偷香老手,我为什么不敢去主动和她们搭腔?心里这么想脚步却走向了和她们相反的方向。唉,不敢就是不敢,我毕竟不是一条具有侠骨义胆的真正的狼。
4猎艳
早晨的猎艳就要结束。大概是在路上想到了高柳的缘故,当我突然看见她时,并没有丝毫事出蹊跷的感觉,反而认为她就应该等我等在大路旁,就应该那样做出望眼欲穿的姿势,让我感到没有了我,她就会把这种翘头扬眉的造型保持到永远。
路旁离我上班的机关大门只有百步之遥。她等在这里,身边还支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长征牌彩色自行车。莫非她今天茅塞顿开,要主动提供一个让我捎她兜风的机会?捎她就不能捎在后头,而要捎在前面横梁上。那样我就可以在握把时将她满怀搂住。她的黑亮的秀发正好对着我的鼻子,我就可以利用呼吸嗅嗅她温馨而新鲜的气息。我的胸脯贴着她略微侧斜的后背,我的下身对准她曲线优美的腰肢。她的圆臀受到横梁的挤压,那酥软的肉朝下堆积着,酷似两朵倒立着、迎风绽放的馒头花。我的右脚尖踩着脚踏来回转动,笃定会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屁股。那是一种调戏的方式,跟用手触摸一样充满幽趣,让人回味深长。她的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翘动着丝袜包裹的秀脚,样子十分好看。我带她去遥远的地方。遥远的地方有间房子有张床。荫庇在四周的是鸟语花香的森林,森林里没有人烟,只有豺狼虎豹和大象。大象鼻子再长也不会闻出人间的私情,怒发冲冠地前来干涉,虎豹再凶猛也不会撞开门户,义愤填膺地进来捉奸。我想着,冷不丁看到高柳和我只差半步就可以身贴身了。我下意识地收回思路,收回脚步,色迷迷地望她,问她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
果然在等我。我简直要心花怒放了。我望了一眼她身边的彩车,心想我还从未骑过这样精巧、这样漂亮的车子。车子像她,她像车子。我骑在上面神悠悠地直达一条桃灼灼柳依依的林yīn道——
你们的事情闹大了——
什么事?——
你还装傻。我早就对红红说过,男人不可靠,一旦出了事,他们就会把全部责任往女人身上推。咳,女人,就像盛脏水的桶,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倒。满了,溢了,人们就会骂这脏桶,从不追究里面的东西是谁倒进去的。
她这比喻倒很形象,但倒进去的不是脏水是精水,是宝中之宝的雄性荷尔蒙,是你和你的父母以及所有的人最动人的原初形态。我说,你急什么?好汉做事好汉当,红红是我勾引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行了吧?像个男人吧?她鄙夷地哼一声说,勾引?你为什么勾引不到别人?女人上当就是罪过。你懂吗?我吼起来,她没有上当,她根本不愿意,是我强奸了她。我用刀子顶着她的肋骨威逼她跟我睡觉,这你满意了吧?——
我满意顶什么用。
她撅起嘴,那嘴薄施唇膏,浅浅的红色朦胧可爱。莫非她知道我喜欢红色?莫非她心中早已有我的地位?她穿着矫健的牛仔装,翻出艳红衬衣的艳红领子,似乎她要爱我又不敢爱我,只能羞涩含蓄地显露一点她那如火如霞的衷肠。而那枚镶嵌着假宝石的如飞鱼、如飞起的六棱锥、如飞翔蓝天的不朽guī头的白色胸针,则表达了她对我在本质意义上的始终不渝的渴望。乳房隆起,胸针别在线条柔和的缓坡上,平静安详。我以为,除了我,她不希望任何一个别的男人破坏这馨香阵阵、温暖袭人的平静。
你打算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是当过兵的,我从来就不怕挑战。
我说得斩钉截铁,像个不屈不挠斗顽敌的钢铁汉子。这是需要,是男人对女人气质上的引诱。我的高柳,知道吗?你是一种清新妩媚,我是一副谗痨色相;你看中了我的贪婪,我看中了你的鲜嫩。你高雅飘逸,我舒旷粗野,你门第高贵,我贫穷卑微。但情欲不分富贵贫寒,生殖器是没有阶级性的。穷有穷精神,你看你周围那些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有钱汉,哪个有我雄犷,哪个有我这种高山大树般的趾高气扬?——
说大话什么用?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得拿出具体办法来——
办法有的是。
办法就是脱衣,就是上床,就是你在我的腰肋之下不可遏止地发出啊啊的叫唤,就是我亲吻你的周身,从头到脚,无微不至——
什么办法?说呀。
我佯装思索地低下头去,眼皮却轻轻挑起,偷觑她那被牛仔裤绷圆、绷鼓、绷出诱惑来的颀长的腿和两腿之间微微升起的地方。又觉得这样极容易被对方发现,便将眼光投向地面,再顺着地面小心翼翼地爬过去痴迷地望着那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性感的脚。真该问问她,她为什么要穿红色高跟鞋?如果不是为了我的心理需求,她穿白色高跟鞋也许更能衬托她的清芳四溢的姿容。我想我是个嗜足狂,中国人尤其是生于寒带的中国人大都有嗜足的优良传统和时代特征。我们的祖先欣赏过三寸金莲,调戏女人总要俯下身去捏人家的脚。水浒传中有,金瓶梅中有,三言两拍中有,不信就去查,或者来问我,我能告诉你第几回第几页第几行。而今到了我们嗜足的时代。感谢多姿多彩、变化万端的生活,感谢从大洋吹来的欧风美雨,让我领略到了如此芬芳、如此美妙、如此神奇、如此诗情画意、如此风流俊雅、如此富有情韵、如此充满挑逗的现代女人扬起香尘的脚,比起祖先赏玩的对象来,可谓是弹指一挥间,旧貌变新颜,金莲换秀足,无脚不成奸。大学老师在课堂上明确告诉我,美和美感既有历史性又有时代感。他举了燕瘦环肥的例子,举了溜肩如春笋和耸肩如鹰翼的例子,举了当时走红的许多影星和好莱坞大明星梦露。我猜想他当时本来要以足为例,但当着那么多女学生的面没好意思说出口。他是个老派知识分子,在儒教、佛教、道教三教合一的中国,他不敢说无产阶级的女人有一双性感的脚,也不能完全理解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开端的那场思想解放运动,其锋芒所向,直指女人。就是要还女人以本来面貌,就是要通过无数次的实践,建树起衡量性感明星的唯一标准,当然也包括衡量女性秀足的标准——
你怎么呆头呆脑的?——
我在想。
我在想我自己。我早就是个神秘人物了。在我还没有彻头彻尾地见识过一个城市女人的时候,我为什么会珍藏数十双女人的高跟鞋,并要时常拿出来给自己展览和抱在怀里细细揣摸?我幻想着什么?我的满足从何而来?我这种恋物情结何以会代替真正的爱情,让我冻僵的心灵渐渐苏醒过来?何以会使我不辞辛劳,穿过大街小巷,低着头千番寻找?有一段时间,我断定自己寻找爱是为了寻找一双穿着秀美的高跟鞋的秀美的脚。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我宁可接受极丑陋的脸和极难看的腰身,宁可让青春的期望落在一双双匆匆而过的陌生的脚上。眼前往往是尘土飞扬。
可是,后来就变了。我接触的女人越多,就越发现对女人的感觉是探摸不尽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等于她的某个局部。哪怕她是最平庸、最无知的女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情欲世界和完整的性感奥秘。谁也别想搞清楚这世界的真实内幕和揭开奥秘的全部,包括她们自己。而我对高柳之所以如此关注,是因为她的奥秘太多太多,她的世界太朦胧太朦胧——
你说话呀——
我说了,我做过野蛮人。在残酷方面我训练有素,我可以做得比谁都干脆。如果他想把事情闹大,我就杀了他——
我不管你和他的事。你说红红到底怎么办?——
好办得很嘛,她可以离开我。
她一离开我,你就可以跻入。爱情需要更新,女人需要新鲜,我也该换换口味了。我的眼光朝上一挑,发现有一丝内裤的红色从她的裤角悄悄探出来,像她的眼睛、她的心正在偷偷审视我的表情变化那样。我仿佛看到红色内裤包紧的大腿和屁股,仿佛看到红色的肉感正弥漫着扑面而来。我在熠亮的眩色中飘飘欲仙。我感到在我的牛仔裤里,那个被挤成一疙瘩的野蛮主义的大家伙正在蠢蠢欲动。还有丝丝凉意,那是精液渗漏的结果。我的朋友,我真想扑过去,咬你啃你;用史无前例的狂热拥抱,在你的灵魂深处发动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很久以来我都认为那场深深烙印在我脑海中的文化革命,不过是伟大的人民性压抑的总爆发——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求她离开你,好像是她死皮赖脸地缠着你,是她给你带来了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
不是她离开你,而是你离开她。我告诉你,你以后别再去找红红。
只要有了你,我以后决不会再去找她。我想着,那大家伙开始显示野性的风采和冲破黑暗走向光明的威力。我的牛仔裤就像高柳的乳房一样倔强地升起——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再换一个嘛。
我自觉失口,惶遽不安地将拇指插进紧贴小腹的方寸裤兜,有意放松两臂,用另外八个指头敲打着股侧,似乎是为了让她注意此时我的下身比我满不在乎的表情更能让她吃惊。但她歪着头蔑视地望我,眼光硬是不肯朝下移动——
你把红红逼上了绝路,还这样轻松。没见过你这样玩世不恭的男人。我要是红红非用菜刀剁了你不可。喏,信,看吧。红红三更半夜跑到我家,一边哭一边写信,眼泪成了自来水,照我看,一点也不值得——
她哭了?——
别得意忘形,那是提前给你哭丧。
我接信、拆信、读信,一抬头见高柳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她高昂头颅,摆出一副永不回首的架势,让我感到一种浑浊的孤独正从女人背转过去的两腿之间朝我走来。我看到在椭圆形屁股和三角形车座的衔接处,隐显一道水平的鸿沟,看不出是柔软的屁股陷进了车座,还是柔软的坐垫陷进了屁股。由于大腿连接着屁股,两道美妙优雅的线条便从屁股两侧延伸而下,勾勒出大腿的韵致、大腿的立体的肉感。两条腿随着滚动的车轮,如同踏在弹性的跳板上一起一伏,如同纺织机的梭子一往一来,如同阵阵柔和的缓波前冲又后推;时而是个弯弯的七字,时而是个稚拙的一字,仿佛那便是女性活跃的音符,组合成一支呼唤异性爱慕的情曲。自行车上的女人,飞翔中的魅力,动态的温柔,美的造型呼啸而过,拖出一股乳香的习习轻风,拖出一绺男人的傻眉傻眼,拖出了我的绵绵情思。
呔,别他妈抒情了,多情反被无情恼。她是软玉我不能搂抱,她是花朵我不能采撷,她是高高天上的一片白云,可望而不可即,她是一只斑斓的火鸡正在飞出我的视域。她到了路口,她正在拐弯,她消逝了,而我却不能收回眼光。我的眼光也在拐弯,我的灵魂追逐而去,我的嘴正在凑上前对准她百合花似的双唇。那双唇碰出一首至高无上的诗:我爱你。呔,别他妈幻想,别他妈自作多情。就让她和车轮一起滚远,不就是个骑自行车的女人吗?多得是,多得是,满街道触眼即是。不过,要领略也得等一会。现在,我必须从渺茫的云端落在这坚实的大地上。我还得认认真真再读一遍红红的信。
红红走了。她告诉我她要暂时离开西宁去北京母亲那里住一阵子,因为恰好她母亲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住进了医院。(早该走了,你对我已经没有了新鲜感,你的纠缠无休无止,令人烦腻,你的做ài回回雷同缺乏创新,你在床上洒洒做文章,但手法陈旧,感情重复,语言落套,构思一般,情节拖沓,故事冗长,节奏缓慢,联想贫乏,开头不能单刀直入,结尾不能强调主题,整个文章内容平庸,形式呆板,老一套的八股文,永久固定的程序。读你千遍万遍我已经厌倦。你的存在使我无法接近那棵嫩嫩的江南柳、那朵高高的池塘荷——我从银幕上见识过的出水芙蓉和高柳似乎是孪生姊妹。感谢你母亲和她的莫名其妙的病,衷心希望医院不要治好她的病,哪怕拖延时间,让她卧床不起,需要女儿服侍一年两年。为此我将万分感谢医院领导和全体医护人员,并以人性解放和人道主义的名义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革命敬礼。)红红在信中说,她和她丈夫已经谈妥,要是他再发现她与我或者别的男人来往,就要坚决跟她离婚。她不想离婚,因为她不想失去生活的优裕,但也不想和我断绝关系,因为我是她心理和生理的最好补充。到底怎么办,以后再说。没准她丈夫会在时代精神的感召下回心转意,允许她一三五属于他,二四六属于我,而他自己也会适应改革形势脚踩两只船,为繁荣社会锦上添花。(红红,你太自私了。我可以补充你的不足,但你无法补充我的空虚。你离婚不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占了我的便宜,还想一辈子占下去,我怎么受得了这份乏味疲倦的磨难?)她说我们的事情已经败露,她丈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没有胡子,也许永远不会有胡子。男人没有胡子就不是男人,怪不得红红要背叛他,原来他从来不扎疼她的热乎乎的肚腹、光溜溜的腿。)但她丈夫不会做得太过分,因为他死要面子,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他只是扬言要在这两天去我家拜访我的妻子,并把他以为丑恶的那一幕和盘托出。(还不过分?最要命的就是这个。)她希望我这两天待在家里别出门。她丈夫最大的特点就是添油加醋、信口胡言。说不定为了仇恨,他会诬陷我不仅搞了红红也搞了全西宁市的女人。她要我见了她丈夫必须扮出一副落拓失意的模样。他吃软不吃硬,更受不了我这个干了对不起他的事的人,在他面前的神气活现。(红红,别跟我来这一套。你放什么屁我就知道你屙什么屎。我是什么人?难道还不能洞察你们女人的幽曲?你让我守住我妻子,是想阻止你丈夫用勾引我妻子的办法进行报复。你丈夫的性能力本来就低下,而你担心不多的情欲一旦外流她方,你就会日日守着一个空皮囊。红红,仅凭这一点,我就应该和你分离。你太自私,只想索取,不想奉献。不想奉献的女人永远不是一个好女人。)她说她丈夫可能会要我赔礼道歉,并要我写出今后不再见她的保证书。她要我满足他的要求,因为道歉是说假话,而我的业余爱好就是说假话,比说真话还要坦然。保证书是一大堆字,而我的特长就是撰写虚妄之言。至于以后,我们该咋样还咋样,无非就是更加小心谨慎,到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去翻江倒海罢了。(我宰了他。不道歉、不写保证书、不虚伪、不落拓。我光明磊落、大义凛然,我追求坦诚和真实。)最后她说,吻你,一千遍一万遍地吻你。等我回来。(求求你了,我已经被你吻得浑身有了胭脂色,连那棒槌也香喷喷的,成了举世无双的国际香型的男根。现在,就让高柳的吻取代你的吻吧。她用的化妆品大概都是留兰香型的,那幽幽的无限清芬啊。红红,你不必回来,我讨厌你,讨厌你的这封信。)越讨厌她的信就越长,署名之后还有一个另字和一个没点清楚的冒号,还有一大堆乌七八糟如蝇虫如蚁卵的纯蓝的笔迹。她说写完信后她就和高柳一起睡了(同性恋?高柳是个同性恋者?如果不是,她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漠?),睡着后做了一个梦。(她们睡着了?红红三更跑去诉说,还要写信,加上喝茶,加上抹泪,加上高柳的安慰,至少得用去两个小时。早晨六点起床,吃完早点后去赶八点多的火车,红红也许只睡了一个小时或者更少。这中间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在床上折腾。我知道女人与女人之间的那种房事,从互相引逗到酝酿成熟到渐渐起性再到巅峰状态,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她们绝对不可能。)我对我的精妙计算万分得意,继续看信,就看到积石大禹山脉中一个狰狞的场景了。那是她的梦
草木蔚然的山岭下,一个高大无比、没有五官的圆头之人穿行在深深的谷地。谷地黑森森的,只有鸟声而看不见鸟踪,但她却异常清晰地见那人一手举着一颗女人头,一手举着一颗男人头。女人头在笑,男人头在哭。那人把男人头扔了,双手捧着女人头,轰轰隆隆地说话,好像是说跟我走吧,我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塞进你的yīn道。这和昨夜苍鬼给我的另一半梦几乎一样。那山岭莫不就是黑大山?那谷地莫不就是野牛沟?那女人莫不就是红红最为妒恨的女人?我不寒而栗,将信团起,拔腿就往家中跑。
哗啦啦啦,满街道女人的头河水一样流过去。我无暇观赏,我把她们抛在身后。我心中只有一颗女人的头,那便是妻子安静和悦的头。妻子的头被别人捧在手中,而在她空空洞洞的下身里,正堙塞着那个圆头之人的整个躯体。他是谁?是苍鬼?不不,是他,一定是他。红红的丈夫狗日的你,我离家不到半日你就得逞了。我的妻子不能让人随便搞,她是我应酬生活的唯一一件较为干净得体的外衣。再说我们必须遵循老中国的老传统,皇帝拥有六宫粉黛,但正宫娘娘却不能有六房面首。我是男人,男人有权要求妻子只在丈夫面前脱裤子,一生只为丈夫服务,只为丈夫创造乐趣和肉的遐想。而男人要为人民服务,为天下的女人服务。他的天职也许只有两项:肆无忌惮地占有别人的妻子和凶猛顽强地防护自己的妻子。尽管这防护会被妻子憎恶,时时面临突破的危险。啊,妻子,为什么要背叛我?不理解,一千一万个不理解。
恐怖而高涨的情欲之水,正在将世界、将我、将爱、将所有美好的女人统统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