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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
“奇了。你既然明白,我还能做什么?”
“阿难离你只一步路了。勾住他。”
“为什么要我勾住他?”
“我已经知道了的一切,我难以支持。他正在发现这一切,我认为他会完全垮掉。你要救他!”
我的老天,这真要我命,这个苏菲!这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家庭秘密被挖掘出来。这两个人在做什么神神鬼鬼的事?要么,就是苏菲有病,得了深度精神狂想症,或有人格分裂症!正常时,她是一个多么超群鹤立的人,人格魅力一等;不正常时,她就有意折磨她身边的亲人最好的朋友。
我并不以为阿难就在婆罗尼斯,苏菲的感觉有点过分。阿难可能的确在印度,但他不会在这儿凑“大壶节”热闹——这绝对不像他从不随俗的性格,起码他不是离我只有一步路。
苏菲要我勾住阿难,我不太懂她的真正用意。我有个不好的感觉,就是她并不真心爱阿难,只是想借我去做她做不到的事。究竟是什么,我就无法知道了。
苏菲说到身世,我对此倒是非常好奇。她对我来说太神秘了,我从没有见过她的家人,也没有见过她的朋友。我和她的友情持续六年,也是不容易的,我有喜新厌旧的毛病,尤其是对朋友。反过来,不必多说,她也是这类人。所以她把话递到我面前,或许迫不得已,不然她不会说希望我在她身边。这个上午,她变得语无伦次。如果正如苏菲所说,阿难也在寻找这个身世,那么我们会找到一起。
“万分挂念,亲爱的苏菲,请告一切,让我为你分忧!辛格上校今天肯定能找到。你自己好好保重。”
苏菲却又吞吞吐吐了“死胡同里,一言难尽。”她打字真是快,马上显示出来:“你今天抓紧打听,我们两边对证。我说的太像小说。我这边的全部故事,早就打好在这里,一次传给你吧。”
隔着千里万里路,我已经感觉到她的呼吸不均匀,她不是在开玩笑,我等着,不到一分钟,我收到苏菲传过来的故事:
昨天晚上六点多钟,母亲在家中浴室里跌了一跤,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出事时我正在香港中文大学开会,关了手机。直到上卫生间接电话时,才听到妹妹的留言。急忙驶车从沙田赶往港岛,幸亏没有堵车。车子驶到湾仔,街上飘起雨。母亲有自己的公寓。苏菲的父亲是继父,原来在银行工作,已经去世。
我一个月和母亲通两次电话,除了问候,就是说些看了什么戏和电影。自父亲过世后,近二年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我有两个妹妹,都有自己的家庭。只是因为苏菲事业太忙,她们照料母亲多一些。
苏菲有时用了第一人称,有时第三人称,叫自己苏菲。颠三倒四,不过我看得懂。我很少听苏菲说家人的事,她不说,我也不问。好几次到香港,从来也没有见过她的母亲。苏菲的书房里有她母亲的照片,老太太虽然满头白发,五官却非常端庄,气质优雅,笑得很含蓄。苏菲说她母亲能说一口漂亮的英文,看的英文原著也多,至今还能背出来勃朗特姐妹小说的精彩段落。
因此,我屏住气息往下读:
苏菲赶到医院,反而松了一口气,母亲跌得并不重,没有中风,妹妹说母亲当时的确人事不醒。苏菲挨着母亲坐着,抚摸着母亲纷乱的白发。母亲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便老泪纵横。苏菲从来不流泪,也哭了,因为她从小到大从没有见过母亲掉泪。母亲说,她不会活多久,今天硬撑着,就是心里有一件事一直搁着。
“你父亲,我说的是你的生父——”母亲说不下去。
我从来不知道我另有一个生父。
“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你原谅我吗,我没有对你说实话。”
“你是说他还在世上?在哪里?他是谁?”
当母亲告诉我生父是一个英国人时,苏菲震惊了,要知道在这之前她一直是坚决的爱国主义者。1997年香港回归前后,她是坚定的回归派,她所在的报系的报刊电视,严厉抨击最后一个英国港督彭定康。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半英国血统。她居然从小相信母亲,她带一丝姜黄色的黑头发,是母亲怀她时吃了大量的当归。因为恨英国人在香港当主子,苏菲一直拒绝用英文名字,上学时坚持用中文名管书剑,中学时,每个学生要有英文名,心里恨恨的用了一个英文名字,但是依然化成中国式,不叫索菲,叫苏菲。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次年6月4日,英法在欧陆大溃败,在远东的利益也岌岌可危。1941年12月成立中英军事同盟。同年,大批的英美外交人员,新闻记者,纪录电影拍摄者。
昆明一时替代了上海的繁华。
母亲是西南联大英文系高材生,才20岁,人生最好的年华。
由于避战祸,全国文化人士纷纷迁移西南。演剧活动就多起来,最受欢迎的还是电影,那天放映的是英国新片煤气街灯。当时外国片经常没有事前翻译,都是由一个翻译员手执一根教鞭,这天母亲看的煤气街灯的讲解员一开始就犯错误,母亲坐在下面直着急,恨不得冲上去,叫他下来。
等到女主角发疯时男主角也发疯,他们的对话,那人一句也说不出来。母亲与女同学就干脆在座位上接过翻译,你一句我一句译出来。电影终于结束,放片尾音乐时,周围的观众一片叫好。后排伸过一只手来轻轻敲她的座位,她回过头去,一看呆住了,是一个英国军官。他会说中国话,只是说得笨拙“你,真的可爱得很。”她急急忙忙转过身,脸都红了。
那个军官等在电影院出口,向她伸出手来,用地道的英国贵族英语说“我叫莫里森,再次遇见你,非常荣幸。”那是母亲第一次恋爱,迅速坠入情网。莫里森很快回到仰光。年底他专程返回昆明,与母亲在昆明的一家教堂匆匆忙忙举行婚礼,当天就带着母亲开车回仰光。但是战事很快进入缅甸,莫里森所在的英国部队后来与中国远征军共同作战,缅甸失守后退入印度。
母亲在印度1947年独立前一直在英军里做翻译,之后在家做家庭妇女。1950年的夏天的一个傍晚,天气非常热,莫里森与她吻别开车离家去办公务,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多方打听,官方说他被印度教极端分子暗杀,当时印度局势极乱,尸首也没找到。
母亲本来不喜欢印度,经此惨祸,悲痛欲绝,接到一个亲戚的信后,才决定到香港。到了香港后发现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母亲继续找莫里森,还是没有下落。这时母亲才同意了管先生的求婚,因为当时香港也可能解放,而莫利森实际上是下落不明,他们决定不说我的身世。我长大后,就更不好说清。
“怎么上一辈和你这一辈都与印度有缘?而且都是男方神秘失踪。”我本想安慰苏菲,突然冲出的用词太刻薄,也不准确,因为阿难并不是神秘失踪,他与苏菲说好了分手不再见面。苏菲倒不在意,而是要我抓紧时间,让我一找到辛格上校就和她联系。让我把手机开着,一旦有了电话座机就告诉她,但同时别忘了上网。她这几天都不会上班,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医院。
苏菲告诉我她的时间表,无非是想够得着我。起码可以网住我。不过,打电话给她对我来说更合适,但我还是不想开着手机。旅行本来就是躲开现代科技,我原先根本也不打算带电脑,不如一条心清静,挣脱以前生活所有的束缚,只是为了两个目的才带上:一是写这本书,二是和苏菲联系方便。现在越来越感觉是累赘和负担,每一步都与世界关联。
我的背有点痛,因为房间里没有桌子,我爬在床上摆弄电脑。苏菲的手应当发酸了,打了那么多字,我只是读,偶然问一下。看手表已经是中午12点12分。我心情沉重地下了楼,仿佛苏菲母亲和神秘的莫里森的命运跟着我下楼,还有那深入缅甸的盟国联军。
把日本人赶走了,本来可以过上和平日子,可莫里森说消失就消失。炎夏时分,披着头巾,苏菲的母亲到莫里森的办公处去打听,到他们的朋友家去问,到车站去等,她在雨季的印度发疯似地找他,如四十年后苏菲一步步索查阿难,找到的同样是绝望。季风一瞬间吹倒房屋橡树,闪电的紫蓝布满天空,母亲的雨衣被刮走,一眨眼不见了,她倒在泥水里,不一会她又爬起来继续找,雨水如帘,遮住她和整个印度。我应该同情并帮助苏菲,她还有一个英勇抗日的母亲,为抗日出过力的母亲。
我不知道香港是不是在下雨,下雨的时候,苏菲的落地窗会打开,她喜欢让雨飘进房来,她说下雨的时候总会想起我。我希望她想起我时,她应该有一点后悔,这件事变得太个人化,其中隐私太多。1月的香港,尚不必开空调,她说她喜欢这时的香港,走在路上可能会有人跳楼,也会有人开枪追杀仇人,南美古巴阿根廷据说也常常遇见这类事,但那儿是虚构,是小说,这儿是现实,是警事纪录,完全不一样。那儿可以认为奇怪,这儿没有什么奇怪。
她一心想逃离这么没有文化的港岛,她可以坐轮渡到别的岛会朋友。以前她说过这话,我以为是有意惊世骇俗,与众不同而已,现在我明白,她经常去坐轮渡到附近的小岛,是去那个南丫岛,她是为阿难而去,哪怕再也找不到他了,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去。
楼下很安静,辛格上校不在家。
我草草吃完早餐,应是中餐,装着无所事事在房子里走,辛格上校也不在杂草丛生的花园里。在我与苏菲网上谈话之前,女仆去问可不可以用电话,当时他肯定还在。大概是为了逃避我追问阿难吧,我不由得这么想。只有女仆在洗衣服,问她,没用,不知真懂还是假装不懂。我把电脑打开,故意将阿难的照片调出来,放到页面作为屏幕保护画面。只要我走出房间,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人看我的电脑。
肯定。我不相信印度人没有一点人类都难免的好奇心,走过这个光闪闪的屏幕,会忍住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