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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同志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的拍着桌子向金根叫喊着。他让她站在旁边等了许久;金根向她瞪着眼睛看看,仿佛恨不得把她当场打死。
最后王同志终于转过脸来望着她,冷冷地说“你早为什么不说?口日声声说一个钱也拿不出。对自己的政府都这样玩弄手段。现在的政府是人民自己的政府了,你们这些人到什么时候才觉悟呵!还是这样不坦白!”
笆堑模是我不好,王同志。他是真的不知道。是我瞒着他留下的一点私房钱。”
八氖斤年糕,快点做好送了去——至迟后天一早要送到。你要好好的跟他谈谈,纠正他的思想。他今天这态度非常不好。”
月香送王同志出去,送到院子外面,站在大门口看着他走进另一人家。她突然觉得一阵疼痛,头发被人一把揪住了,往后面一拖。金根连接几个耳刮子,打得她眼前发黑。她拼命挣扎着,闷声不响地踢他,咬他。她没有叫出声来,怕王同志没有去远,或者会听见。
但是金根不管这些,一面打,一面就高声骂了起来“算你有钱!算你有钱!老子不希罕你那几个臭钱!我正在那儿说没有,没有,你那儿就捧出来了,当面给我打嘴!不是诚心跟我捣乱,下次再要,我看你拿什么出来!害死人!今天下揍死你,我不是人养的!”
他下手那样重,月香虽然极力忍着,也哇的一声叫了出来,谭老大走过来劝解。谭大娘也来了。自从上一次和月香吵架,被老头子打了一顿,她这些天都没有和月香交谈过。但是她今天也跑过来劝架,因为她向来是个热心人,无论谁家出了什么岔子,永远有她在场。而且这是一件愉快的事,眼看着一个敌人饱受羞辱,也就像自己那天一样地当众被羞辱。
昂昧撕昧耍金根!”谭老大连声说。“有话好说!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昂媚胁挥肱斗!好了好了,金根!别让王同志听见了!”谭大娘最后这句话实在有点失言,等于火上浇油。也许她是有意的。
吧倌猛跬志来吓唬我!”金根越发拳打脚踢起来。“今天非揍死她不可!让她上妇会报告去!我不怕!”老夫妇俩好容易把他们拉了开来。金根气烘烘地从大门里走了出去。
罢饨鸶就是脾气不好,”谭大娘说。“别处受了气来,不该拿老婆出气。”
月香一句话也不说,蓬着头坐在地上抽抽噎噎哭着,嘴角涔涔地流下一缕血来。谭大娘把她搀到屋子里去,她面朝下向床上一倒,伤心地大哭起来。
谭大娘也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夫妻打架是常事,你也犯不着跟他认真。夫妻没有隔宿仇的。”然后她俯下身来凑在月香耳边低声说“也不是你们一家的事。我们比你们还要吃亏。我们那只猪还不是送给他们了。要钱,我们拿不出来,叫我们去问亲戚借。‘你媳妇不是有个妹子嫁在镇上么?’——他妈的,什么都知道!现在她到镇上去找她妹子去了。要是借不到钱,又不知道怎样。”她叹了口气,弯下腰来。掀起衣角来擦眼睛。“唉!不容易呵,今天过不到明天!”月香只是伏在床上,哭得两只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哭得天昏地暗,仿佛她被泥土堵住了嘴,活埋在一座山底下了,因为金根不了解她。
第二天他们天一亮就起来,磨米粉做年糕。古老的石磨“咕呀,咕呀”响着,缓慢重拙地,几乎是痛苦地。那是地球在它的轴心上转动的声音悠长的岁月的推移。
磨出米粉来,又春年糕,整整忙了一天。到了晚上,他们把一张桌子搬到院子里来,板桌中心点着一支蜡烛,大家围着桌子站着。金根两只手搏弄着一只火烫的大白球,有一只大西瓜大,他哈着腰,把球滚来滚去,滚得极快,唇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微笑,全神贯注地在那上面,仿佛他所做的是一种.最艰辛的石工,带有神秘意味的——女蜗炼石,或是原始民族祀神的雕刻。
他用心盘弄着那炽热的大石头,时而劈下一小块来,掷给下首的月香。月香把那些小块一一搓成长条,纳入木制的模型里。他从容得很,放了进去再捺两捺,小心地把边上抹平了,还要对着它端详一会,然后翻过来,在桌面上一拍,把年糕倒了出来,糕上就印上了梅花兰花的凸纹,桌上有一只旧洋铁罐,装着一罐胭脂水。她用一支五板鹅毛扎成的小刷子蘸了胭脂水,在每一块年糕上随意地点三点,就成为三朵红梅,模糊地叠印在原有的凸凹花纹。阿招闹着要由她来点梅花,她说也会点,但是桌子太高了,她够不着。
年糕终于全部做好了,搬到屋子里去,叠得高高地晾干它,大家忙着去数一共有多少条,计算着斤两,院子里冷清清的,一支红蜡烛点剩半截,照着那桌子上空空的,就剩下那只乌黑的洋铁罐,里面用水浸着一块棉花胭脂。月香走过来把那块水淋淋的红色棉花捞了出来,在她的腮颊和眼皮上一阵乱擦,然后把手心按在脸上,把那红晕抹匀了。
安环缸虐自闾a耍”她自言自语他说,很短促地笑了一声。她把孩子也叫了来,给她也浓浓地抹上一脸胭脂。那天晚上她们母女俩走来走去,都是两颊红艳异常,在灯光下看,似乎喜气洋洋的。倒的确是一种新年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