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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你能肯定他能有出息吗?”
“我要尽力。”
“我相信你会尽力的。我们家的人都是这样。”mpanel(1);
“你弟弟从外面带回来一部录像,录制的是美国一家人的事情。你写东西,能写写我们一家人吗?”
“我会试试的。”
转过头来,我看见父亲激动起来了,脸上有生气,眼里有了光彩:“我会给你讲清楚一些事情的。”
“你和舅舅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反正你母亲那家人我都看不顺眼。
你猜猜你舅舅最近干了件什么事情?他要把你妹妹说给她表哥!我倒不在乎是近亲。反正你妈和他姐姐不是同一个父亲。可他们一家人就守着那点地过日子,你姨父还是偷东摸西。那次他到庙子上去看你舅舅,就偷了一副马笼头,给人家逮住了。“父亲笑了,他说,”你想想,现在马笼头有什么用?谁家没有一两部带轮子的东西?你妹妹可不能嫁到那样的人家。“
父亲那天说了我这辈子听他说的最多的话。这使我心头升起一种十分温柔的凄楚感情。父亲已经老了。
父亲说他知道我的心情。他说我们兄弟能够养活他和母亲,等他们老了以后。他说前年有县上的干部来过,说要替他落实政策。一打听,落实以后每月给他发放十元钱的补贴。他说:“你们的钱来得真是时候哇。去你们妈的!”父亲又说:“以后我老了,不能动了,阿来你就每月给我那十块钱。”
“我不是要钱,你懂那意思吗?”
“我懂,父亲。”
说到这至关动人的地方,父亲又暴露出他乖戾的坏脾气。他的眼中又暴出阴冷的绿色火苗。
“她懂吗?你城里的老婆。”
于是,我又想起老色尔古村广场上那根已经朽腐了的老木头。
我又躺倒在地上,从背后端详我的生身父亲。这个不可过于亲近的古怪老头。他头发已经花白了,脊梁依然挺直,衣领上有一圈浅浅的汗垢。我想像着要是没有共产党没有解放,他当上头人会像我们的哪一个先人。
他们曾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统治过老色尔古村,那个已经完全颓败的村庄。他若不是噱慨仗义,便一定刚愎残暴。
依我的经验,身板瘦小的人,永远精力旺盛、性格顽强,一旦有权在手,就容易走上两个极端。
然后是我。
当然我不会由我这个曾经美丽而今依然十分善良的母亲生养。那么,我那出自名门望族的母亲又该是什么样子?而现在,我却感到自己身下沃土的热力和春天里才有的那份松软。封冻的土地解冻的过程就是土壤疏松膨胀的过程。越过父亲的单薄坚实的肩膀,可以望见家里的寨楼里升起了淡淡的炊烟。我知道了,父亲对延续家族传统有自己的理解,而他无可奈何的深沉悲哀是我无法参与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那个曾经辉煌一时的家族与我毫无关系。我是这种黑土地和分布着这种土壤的更为广大的地区孕育出来的另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