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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这熟悉又有标志性的声音,原本是每个人抬头向她打招呼的前奏,然而今天大家的表情有些怪异。
微笑是最假的一种表情,人人看得透,人人却都在使用。尽管大家的微笑不够诚意和热情,苏苏还是回馈每一个人淡淡的微笑,不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和受伤的表情。
在公司的卫生间里,苏苏听到那些八卦女人们对她的议论,前段时间关于她要结婚的传闻又兴风作浪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的微笑是新娘子式的。
“更年期要结婚了吗?”据说更年期是柳苏苏的代号,因为每次定稿之前她会无数次让人修改稿件,无数次开会讨论每一个主题,无数次重新搜集资料、材料、主题,稿件被她那张嘴不停歇地说来说去,改来改去。每一个自信的人都被她如此的反复整崩溃了。一开始大家说她更年期,时间一长“更年期“还成了她的代号,但是苏苏还是一贯坚持她苛求完美的标准,力求把杂志做到最好。
“她几次都说结婚,每次都没有结成。”
“是啊,听说第一次是因为两地风俗不一样没谈拢,第二次男方出车祸躺了一个月,第三次是他们看好的房子着火了。”
“真倒霉!”
“难道是传说中的克夫。”
“可能吧,事业型的女人婚姻往往是不幸的。”
“估计这一次也不会顺利结成!”
苏苏在洗手间里侧耳倾听,没敢出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吗?
苏苏又想起叶峰那张无辜的脸了,好像每次的不顺利都是因她而起,天知道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有这等能耐啊!
难道叶峰离开我是因为我“克夫”?她不敢再想下去了,自己一直坚定的爱情太脆弱,太不堪一击了,爱情这么经不住暴风雨的考验啊!
“我要结婚?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心,替我操心婚姻大事。”想想有点可笑了。
苏苏不想也不敢出去解释,任由这样荒唐的猜测在自己耳朵边肆意地蔓延。
然而,美好的谣言带来的不是好运,而是另一个死亡的讯息。
苏苏从副主编的位子降到主编助理了,肥头大耳的朱总冠冕堂皇地说副主编是个虚设的位子,新主编上任了没必要再留着这个岗位,增设主编助理,工作性质、工资都一样。
她要去辅佐一个自己曾经的下属,而且是一位品位低级、能力有限的下属。
可笑!
这样的结局已有先例谁也没有惊讶,只是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这么快轮到她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她多次说过这个小丫头片子没有慧根,根本不是做这行的。但是人家留过学而且背景过硬,硬是从小编直接跳到了主编。
29岁,对一个未婚女人来说意味着马上结婚生子;对公司意味着婚假、产假、病假。
没有哪个公司愿意带一帮孕妇,何况在这个女人扎堆的工作场合,这种事情早有了先例。
苏苏不想像那些女人一样,和公司抗争到底,立马结婚怀孕先请几天婚假再请几个月病假再请产假,把公司拖死,谁让国家对孕妇有特别的优待呢。
即使要走,也要走一个干净利落。这才是苏苏。
“朱总,这是我的辞职申请,请您批准。”
“苏苏,你这是干吗啊?不会是对这次调整岗位有意见吧?”最可气的就是明知故问,这个肥头大耳的朱总还故意来这么一句。
“怎么会,在公司这么长时间,别人不了解,我还能不知道公司对我如何吗。您看我都奔三的人了,结了婚就在家相夫教子了,到时候麻烦事忒多,不能耽误了公司前进的步伐啊,我这个位子还是留给那些朝气十足的小辈,他们才是未来的人才啊!”
苏苏顿了顿,接着说了一句:“何况《名都杂志》一直请我去担任主编。”
“哦?那可是大杂志社啊,有前途。”朱总又说了一大堆惋惜人才,想要挽留但也极尊重苏苏决定之类的废话就批准了。
一切很是顺利。
失恋了,又失业了。回家是孤家寡人,在外是寄人房檐,身无分文,下个月房租交不上就只能等着流浪街头了。
想想此前的日子大概就叫幸福吧!
“好轻松,好轻松,以后再也不用踩着闹钟起床,赶着公交上班了。再也不用给男人洗衣做饭了。”苏苏半唱半号地在自己的房子里乱转,但是说完这句话眼泪就掉了,所有的伤悲就好像被一下子全都抛弃了。
这些天的苏州,还没有进入雨季就不停地阴雨连绵,配合苏苏的心情。痛苦中的苏苏在自己的QQ状态上写下几句杂言碎语。
梦江南烟雨杏花绕堤柳,忆那般撕心裂肺断肠悲。旧人已去心添愁,桃花人前笑春风。梦回首,惦经年,月缺一环环。
5“三剑客”金盆洗手
“老妖。”
因为苏苏姓柳,腰如细柳,名字从“老柳”“老腰”最后定格为“老妖”。蓝颜仗着脸皮厚人漂亮夺得“颜颜”的昵称,宿舍另一女生宋远景被称为“太黄太后”,源自酷爱讲黄段子,而三人则自封中文系“三剑客”。“老妖”这个称谓基本只有大学宿舍的几个人知道,毕业之后再没人这么叫过。
“太黄太后?”
“我靠,才听出来,是我,宋远景。”
“你再不出现,我就默认你死了,怎么这些年消失了也不和我们联系,好多次梦到你,骂你不够意思。”
“你大爷,做梦都骂我,嘿嘿,这么说我也挺重要。”
“你在哪?在干吗?过的好不好,单身还是结婚了?工作没有?啥时候过来咱几个叙叙旧,想死我了。”
“我要结婚了,通知你一声,带上颜颜,还有,带上礼金,少于500就别来了。”然后听到那边哈哈的经典笑声。
“去死,几年不见还这么见钱眼开,够狠。你男人哪儿的?”苏苏一直很斟酌这个问题,不知道当年的两个人还联系不联系,现在结婚的对象又是哪路人马。
“家里的,凑合过。”宋远景并不想多提,轻描淡写带过。
这些年在外装淑女惯了,突然语言解放真有点不适应,也只有和宋远景她才会这么说。苏苏也不知道怎么会和这个被称“太黄太后”的宋远景为伍。
宋远景要结婚的消息着实让柳苏苏狠狠吃了一惊,这位曾经是中文系“三剑客”之一的侠女在断情闭关四年之后居然结婚了,没有任何前兆。
宋远景,北京女,父母均是捧着皇粮的国家公务人员,一兄长宋远山已婚,由于远山兄长的婚姻在遭到父母强烈反对断绝关系仍不能砍断这段情缘坚持结婚,宋父母很看不上那位来自小镇的儿媳妇,柴弱,不善言谈,嗜好买衣服,霸占着儿子,所以宋远景一直不敢把自己的男朋友夏晓伟带到父母身边,毕业之后被催着相亲结婚,男友在金屋藏了三年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见了宋远景的父母。
惨败而归,父母强烈反对,那时的远景24岁,还是一个乖乖女,在反对无效后不忍再以大哥为榜样伤害父母,听了父母的话忍痛割爱与夏晓伟分开,此后四年再无谈过恋爱。
谁都觉得宋远景不爱起码不够爱夏晓伟,天天腻在一起比和男朋友待的时间都多的苏苏和蓝颜也没感觉宋远景有多爱夏晓伟,但是就是此后的几年内,宋远景把自己隔绝了,不再和任何人联系,
苏苏和蓝颜奔赴宋远景婚礼的那些天,她们才知道什么样的爱叫爱。
大学的宋远景165厘米,从120斤吃到130,此时的她还是165厘米,却从130骤降到104斤。用她的话说“爱情是个折磨人的东西,不仅能让人迅速胖上去,还能让人迅速瘦下来”,苏苏想起电视里的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不如死”。
远景说:“他的难过可以找人发泄,我的难过不允许对任何人发泄。”
宋远景和夏晓伟分手的第一年与苏苏联系过,源于在苏苏空间看了一篇怀念宋远景的文章。晚上十一点多,她打来电话说好久没这么哭过了,然后诉说着自己的悲伤与难过,一场无奈的感情牵扯出两个纠结的人。
宋远景问起苏苏和蓝颜的感情生活。
苏苏刚分手,痛苦的余味还未散去,蓝颜和杨磊分手也差不多四年了,看似无事却始终放不下。
“我妈非给我介绍有房的,说他家条件不好,别说到时候买房家里能贡献点,他那个上学的妹妹和生病的母亲到时候还得拖累我们,说为我好,以死威胁我,我能不同意吗?好歹我妈也养我这么大了,一言难尽。”为这事蓝颜一直耿耿于怀,和杨磊分手半年之后蓝妈妈就张罗为女儿相亲,今天是处长的儿子,明天是哪个经理的侄子,资产多少,前途多好,蓝颜根本没心思相亲,搞砸了不说,现在竟然开始主动出击了,今天把公司未婚的财务科长带来,明天把客户某个离婚的老总带来,后天再有个经理啥的,“妈,您觉得怎么样,符合您的要求,多金,有成熟稳重的,有年少有为的,随您挑,看中了明儿就可以领证。”
宋远景听后竖起大拇指:“强,你妈被你气得够戗吧?”
蓝颜一副胜利的得意表情:“现在再也不说给我相亲的事了。一个字,烦。”
苏苏忧愁地说:“我是不是该把他找回来,死死抓住他不放。”
“叶峰就算了,比不上夏晓伟稳重,没有杨磊上进,就你当个宝。”
“同意。”
苏苏和叶峰不被看好的感情在经历七年的风风雨雨霹雳琉璃沙尘暴之后终于画上了句号,这段分了合、合了分的感情在苏苏不断坚持的日子里默默地寿终正寝了。
毕业了,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大家的轨迹也不一样了,没有了少不更事的纯情,多了经历沧桑的表情。
老妖已没有当日的弱柳扶风,太黄太后也不再肆意讲黄段子异常活跃了,颜颜也闭上了情关,“三剑客”也金盆洗手了。
苏苏本以为这次的重聚会是“三剑客”重组的一个楔子,谁想和小虎队一样给人的只是幻想。时间是世间最锋利的剑,消磨了年轻时的棱棱角角,女人都端庄了,此后苏苏再也没听太黄太后提起过夏晓伟,也不再讲起旧日的笑话,也再没人亲切地叫她“老妖”了。
惦经年,月缺一环环,不完美的情节拨乱繁杂扰乱的思绪,此去经年后,故人初相逢,唤起旧时情节,重燃烟火已灭,泪痕几处啼鹃。
6命犯倒霉奔驰男
从宋远景的婚礼回来,靠爱情生活的苏苏目睹了太黄太后的不幸婚姻,至少苏苏认为没有爱的婚姻是不幸的,她更加思念走了的叶峰,那种想要说上一句话却无从拨号的感觉简直就是一颗心放在电磁炉上——煎啊煎,熬啊熬。
苏苏一个人在家郁闷加上无聊,悲伤加上无望,只能用酒精麻痹自己了。最近不知怎么了,跟酒有缘了,一醉解千愁。正准备倒下大睡一场的时候,刺耳的铃声唱了起来。
“喂。”
“苏苏,你出马的时候到了,康丽庄园酒店。”是蓝颜的声音。
“马上到。”虽然苏苏已有些许醉意了,但是这个声音和这句话的含义她还能用余下的一点意识辨别出来它的重要性。
苏苏拦了几次出租,司机看她一身酒气就扬长而去了。她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在一个酒店门口看到一辆车,趴在车上满嘴胡言乱语地说:“司…机,我要打车…打车,你懂不懂,我给…给钱……”一句话没说完,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这么一辆崭新的车沾满了呕吐物。
“我的车!从哪跑来的疯女人,保安,保安……”这个男人刚出酒店门口就看到自己车上趴着一个醉酒的女人,而车身已被吐得异常难闻和难看。这个男人用手推了推苏苏。
“哎,我说,你,你没事吧?”
“司机,我要…打车。”
“我不是出租车,你好好睁开眼看看有人开着奔驰拉客的吗?”
“我不管,我要打车。”
这时一个保安拿着抹布擦苏苏的呕吐物,还低声下气地对开奔驰的男人说:“对不起,对不起。”另一个保安过来拉着苏苏就走,苏苏死死抓住奔驰车不肯离开。
奔驰男看着眼前的女子,侧脸的轮廓像一朵娇羞的水莲,泡在酒里的莲比泡在水池里的妩媚多了,一髻发丝被风扯到脸前,弯弯曲曲地飘荡着,看得他心里动了恻隐怜惜之心。苏苏醉中糊涂地喊着“打车”的傻话,在这个男人波澜不惊的心里激起了涟漪。
“算了算了,把她拖到我车里,我载她一程。”
两个保安一愣,互递了眼神,把这个男人当成趁火打劫,趁机占便宜的花心大萝卜采花大盗了。
奔驰男开着车,对着醉酒的苏苏说:“今天算你运气好,遇到我今天心情好,不然准把你弄局子里……”
“小姐,去哪儿?”
没有应答。回头一看,苏苏已经歪在后座上睡着了。
第二天苏苏醒来的时候,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到周围的一切好陌生,再定睛看了一下,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地盘。立马看了看被子里的自己,幸好穿着衣服。
“睡衣?”
“妈呀,谁给我穿的?”
苏苏把薄薄的被子裹在自己身上,探头探脑地观察地形,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正当她把脑袋藏在门后观察的时候,身后一只手猛地拍了她肩膀一下。
“喂,你干吗?”
“你是谁?别过来啊!!”苏苏下意识地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
“放心,你前不凸后不翘我才没兴趣。”
“那我……我的睡衣是谁换的?不说我可报警了。”
“手机借你拨110,就怕你不敢。”奔驰男一副挑战的表情,得意的笑容似现非现地嵌在脸上。
“谁怕谁。”
“拨啊。”
“我,我……怕你是胆小鬼。”
激将法就是好使,被激怒的苏苏快速摁下了那三个数字。
“我被非礼了,这边有个色狼。”
“你在哪里,地址说一下。”
苏苏一愣,转头问奔驰男,这是哪里?他站在一旁乐得笑开了花。边笑边说:“这边是XX区XX大道XX别墅。”
挂了电话,两个人瞪大了眼睛挑衅地看着对方,四目相对,好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其实苏苏平生最怕警察这类穿制服的人了,今天是被人赶鸭子上架下不来了,她厚着脸皮打算在警察叔叔面前好好告奔驰男一状。
叮叮……
门铃响了。
“警察叔叔来了,一会儿有你好看的。”苏苏咬牙切齿地对着奔驰男,恨不得自己变成灰太狼吃了眼前的喜羊羊。
打开门之后,却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拿着自己昨天穿的衣服进来了。苏苏惊讶的表情足足可以用夸张形容了。
“陈先生,小姐的衣服取回来了。”
“张妈,这些衣服扔垃圾桶就行了,有些人不打算要了。”
“哎,谁告诉你我不要了,给我。”
“哦?”一个从平声直接越过上声、去声过渡到入声的惊叹词!
“不给也可以,等警察来了告你趁我酒醉非礼我。”
“小姐,你误会陈先生了,昨天你吐了一身,衣服都脏了。先生让我给你换下拿去干洗了。”
“张妈,你不是知道狗咬吕洞宾的故事吗?”
这是骂苏苏是狗,不识好人心啊。
苏苏怎么说也曾经是杂志社副主编,词语是如滔滔江海,说起话来也炮语连珠,从来没有江郎才尽的时候,今天偏偏给噎住了,理屈真是词穷!
“喂,你不会一会儿要在警察面前穿睡衣披着被子吧?”那个奔驰男还真是得理不饶人,句句噎得苏苏没话说。
苏苏接过衣服去换了。
待苏苏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在大厅里看到奔驰男在给几个警察发烟。
“真不好意思,我老婆前些天车祸脑子受伤了,医生说得了间歇性失忆症。晚上不睡一起就说我嫌弃她不要她,要出去包二奶养小三。睡一起吧,常常一大早起来又吵又闹,说我是色狼、强奸犯,要报警抓我。”
“这次我们就不追究了,下次不能再误报了,管好你老婆。”
其中一个警察还对奔驰男说:“这年头,像你这么痴情的男人真不多了。”
“不是那样的。”苏苏实在听不下去了。
“老婆,你怎么出来了,你要好好养病啊。”奔驰男马上过来搂着苏苏又小声说,“你不会让警察把你带走说你虚假报案吧,可能要被拘留哦。”
忍耐,忍耐,柳苏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万般无奈地配合奔驰男演了一出脑子有病的戏把警察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