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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张宽拿我的脸去做人情,却要我咽下这口气,你想的倒是很美,废话少说,你出招吧!”晏侏怒哼了一声道。
鲁南大侠不由得摇了摇头,神情顿时变得一片肃穆。
前方阵线疾速退收而回,虽然再次大败了严尤和陈茂,颖川唾手可得,但是刘秀仍不得不下令撤军。
谁敢直迎王邑百万大军的锋芒?谁能阻止王邑大军的脚步?以颖川之外阳关这小城为驻点简直是螳臂挡车,所以刘秀不得不让人先撤军,聚大军于父城、昆阳、定陵、郾城这几城,希望能在兵力相对集中的同时,能增强己方的阻击能力。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抑或是说没有更好的策略。
面对那百万大军,谁都没有信心与之对抗,即使是屯兵于昆阳,昆阳城中也不过**千人,不到万众,相去百倍,这种差距根本就无法想象。即使连王常这身经百战之人也心无着落,在敌尚未至之时,便已人心惶惶,本想向驻守宛城之外的刘寅借兵,但是其兵力也无法作太大的调动,而只是少量的调动根本就不能起到作用,与其如此,倒不如不调兵马。
事实上宛城之外也军心惶惶,若不是刘寅军纪极严,只怕也乱了套,但是依然是紧张得失去了主见。
于是有人提议,将宛城强攻而下,也有人提议与王莽大军决战,还有人想,干脆先退回绿林山,让百万大军空耗下去,待对方无趣而退后再卷土重来,打游击总之军中意见各一,连刘玄自己也失去了主见。
如果宛城已经被攻下,凭宛城的坚城相守,尚有一战的可能,可是此刻宛城仍是未知数,如果王邑的大军赶来,则可能会是内外受敌,必败无疑,连一点胜望也没有,这怎不叫刘玄为难?
倒是主帅刘寅斗志坚决,绝不松懈,除非是大军已经逼至,否则绝不会轻言放弃。所有的军务全都落在了刘寅的身上,在这种时候,刘玄对刘寅的重视是无以复加的,军中所有的一切基本上已经全由刘寅调度。
刘玄知道,刘寅再怎么说也是刘家之人,绝不可能做出对刘家天下不利的事,而且求胜的决心比任何人都强。但刘寅绝不是盲目者,这一点刘玄和王凤都极清楚。
刘寅绝不闲着,但他并不想王邑大军如此快便赶来,于是在一路上设下了许多扰敌之计,包括断其粮草之类的。
百万大军可非同儿戏,在物资粮草方面绝不可能立刻到位,粮草的运送也是一件极为繁琐的事情,如果能断其粮草,也足以对那百万大军构成威胁。
不过,王邑身边名将众多,必定已在自洛阳南征的路途设置了许多驿站,反正兵多将广,这一路的驿站之中,必驻有大将和足以对付小股义军的兵力。
事实也的确如此,每个驿站分出百分之一的兵力,也有一万人,这一万人又岂是那小股劫粮军所能撼动的?
刘寅知道眼下的形势,也不过只是在尽些人事而已。刘玄既已称帝,便绝不能败了刘家的名声,如果今日一退的话,即使他日重新杀回来,也必是威信尽失,难服天下之众。这次能否保持不败,就要看天意了,甚或是侥幸。
林渺心头突地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如一层阴云在心头升起。他不由得带住马缰,只感到一阵气喘,胸前如有一股无法遣散的闷气,使他心悸,甚至眼前一阵发黑。
雷霆威那一掌的力道确实让林渺受不了,尽管他已非昔日的林渺,更不是第一次受雷霆威的偷袭,但这杀手之王的掌力依然是强不可测。
林渺毕竟乃血肉之躯,在马背之上一阵颠簸,使强压下的伤势扩散了,是以,这一刻他停在马背之上竟有种抓不稳缰绳的感觉。
战马悠然而止,在通往渡口的路上圈了几步,低低地嘶鸣了几声。而距此五丈之外,便是一个小茶棚。
简陋的茶棚,以几根木柱支撑,干枯的茅草尚散发着雨后潮湿的气息。
林渺的目光落在茶棚之中,有些冷漠,有些肃然,但更多的则是坚定。他心中的阴影依然很浓,恍然间似有点明悟,不由得笑了,扬声向茶棚中淡漠地唤了声:“残血,我知道你已经等我很久了,我现在来了!”
林渺的话音一落,茶棚中的人全都将目光投向林渺,有些好奇和惑然,但茶棚之中顿时也陷入了一片沉寂,旋又有人开始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或是对这淋成落汤鸡的林渺有几分意外。
林渺看到了一个戴着深笠的人头抬了一下,随即又伏了下去,悠哉地喝了口茶,但林渺却清楚地看到那人的手轻轻地抖动着,他心中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哗”当林渺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头戴深笠之人的身上时,那茶棚之顶蓦地裂开,一道血光从中迸射而出,划出一道凄艳的弧迹直奔林渺。
林渺吃了一惊,他的目光一直注意着茶棚之中,却没料到真正的杀机是来自那茶棚之顶。
血色的弧光中,林渺悠然倒下,如轻泥一般滑下马鞍。
战马一声悲嘶,在血色弧光之中身首异处,林渺的身子却已疾落地面,贴地滚入茶棚之中。
那道血影一击未中,有些意外,剑势稍顿,便再如旋风般向林渺追袭而至。
茶棚中之人惊呼,森然的剑气使他们桌上的壶碗之类爆成碎片,桌裂椅碎。
林渺极为狼狈,残血的攻势快绝,此刻已经重伤的他根本就不可能阻止残血的剑势,尽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残血的速度和狠辣,只是此刻他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也只有徒呼奈何。
“哗”桌子裂成两半,残血人如剑,剑也是剑,几无阻碍地直取林渺咽喉。他并不是第一次狙杀林渺,因为林渺每次都破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他对林渺已是恨之入骨。
这一点林渺也知道,正因为他不是第一次与残血交手,所以他能够早早地感应出残血存在的气息,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林渺绝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即使是死,也要死出一个样子。他没有死在杀手之王的手中,却要死在这个杀手新秀手中,这有点不值。不过,命运从来都不给人抉择的机会,它只是主宰,主宰一切,包括每一个人的生命。有时候,生命本就是一个玩笑。
“嘶”一团黑影划过虚空,带着一阵尖利的锐啸掠过林渺的头顶,在血光乍盛的一刹那,没入了血光之中。
“裂”黑影在血色的弧光中爆成无数碎末,竟是一顶竹笠。
林渺看见了刀光,他认出了竹笠,刀光追在竹笠之后侵入了血弧之中。
“叮”一声极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过,血弧爆散,剑与影分离,残血一身血红之衣停于茶棚之外,手持一柄泛着血色的异剑。
那缕刀光也化为虚无,那本来头戴深笠之人倒退着撞碎两张桌子这才站定。
林渺有些意外,这出手救他的人正是刚才握茶碗手有些抖动者,很年轻,一张脸上却充满了与之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握刀的手犹如铁铸,若由炉火煅造之后与刀柄连成了一体。
“我终于找到了你!”那握刀的年轻人望着残血,语气冷得可怕。
残血有些恼怒,但是在对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时,却微讶,冷然反问道:“你找我?你是谁?”
“戚成功!”那握刀的年轻人咬牙道出了三个字。
“戚成功?”残血的面容之上闪出一丝错愕,但旋又恍然,笑了,反问道:“你是戚延年的儿子?”
“你没有忘记就好!”戚成功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上仿佛燃起了一团仇恨的火焰。
林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在一早便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所散发出的仇恨气息,本以为是残血,看来此人仇恨的对象却是残血,他也不由暗自庆幸。尽管他没有听说过戚成功的名字,但是却听说过戚延年,那是在竟陵时听到的,一个不是很熟悉的名字。
“如果你要阻止我杀他的话,那便只好送你去与你那死鬼父亲相见了!”残血冷酷地道。
茶棚中的人顿时走得差不多了,茶棚老板虽然心疼,可是却知道老命要紧,缩于屋中不敢出来,整个茶棚显得极为冷清。
戚成功的脸色极难看,但却未语,刀锋轻轻地颤动着,显示出其内心的极端恨意。
残血不由狂傲地大笑起来,但在他笑声倏起之时,戚成功的刀便划过了虚空。
残血冷哼一声,他出剑的速度似乎比戚成功更快、更狠,加之一身红如火的打扮,使其动时如一团燃烧的血。
“叮叮叮”两道人影穿插于茶棚之中,刀光、血影及那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使得整个空间变得有些乱。
林渺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焦灼,尽管他身上有伤,但是对两人交手的动作看得还是极清楚,其眼力之好,并未因伤势而减退。
戚成功并不能胜过残血,在功力和招式上尚逊一筹,他能战成如此,是因为其心中充满了仇恨,仇恨使一个人力量可以得以充分地发挥,他可以不去计较自己的生死,只要能够击杀对方,不惜同归于尽,这也便是残血尚无法击杀对方的的原因。
“铮”戚成功一声惨哼,手中的刀竟断成两截,而残血的剑也顺势在其前胸划开一道长长的血槽。
戚成功暴退之时,残血趁势而入。他不想再与这个充满仇恨的人纠缠下去,这个人心中的仇恨让他有些害怕,他从不会畏惧对手,但是却无法面对戚成功内心那种难以言喻的恨,所以他要将这个对手除掉。
“呼”一张桌子如破空陨石般横撞而过,风雷隐啸,仿若整个空间霎时内旋。
残血和戚成功都大吃一惊,残血骇然闪身飞退,他根本就不敢直迎这张桌子的锋芒。
戚成功只是惊于这桌子的冲击力和气势。
“哇”林渺狂喷出一口鲜血,顿时面白如纸。他几乎耗尽了自己所凝聚的每一点力量,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在甩出桌子之后,再也无法压抑雷霆威种下的伤势,这才大口喷血。
戚成功顿时明白,这桌子乃是刚才显得极为狼狈的年轻人所甩出的,只是对方本已身受重伤,他有些惊讶地望了林渺一眼。
林渺拄刀呕出了一小口鲜血,便虚弱地擦了一下嘴边的血水,反而对着戚成功涩然一笑。
“用我的刀!”林渺说话间跌坐于地,将手中的龙腾抛给戚成功。
戚成功又一呆,龙腾入手,他只感到一种奇异的感觉升入心头,胸前的伤口仿佛也不再疼痛,那冰寒的刀柄,仿佛洗涤了他脑海之中所有的杂念。
“好刀!”戚成功的目光在刀锋上扫了一下,随即又落在林渺的脸上,竟有些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林渺摇了摇头,虚弱地道:“我还死不了,此刀名龙腾,乃当年欧冶子所造的惟一一柄刀。这刀,今日便送给你!”
“送给我?”戚成功惊愕问道,他只听说过欧冶子的剑,却从未听说过欧冶子的刀,但知道林渺绝不会说谎,此刀确实像欧冶子所铸,至少是出自名家之手,可是他从没想过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会将这样一柄神物如此轻易地送给他。
“不错,送给你,希望你能用它行善除恶,不要辱没此刀,更能以此刀手刃仇人!”林渺肯定地道。
戚成功心中竟有些感动,更是大喜,他没想到今日居然得此利器,确实大感意外。而林渺赠刀,更显得突兀,可是他并不像在说假话,很难想象,如此年轻,却有如此气魄。
“谢了,我必以此刀名扬天下!”戚成功一时之间豪气干云。
残血先是被林渺那一击的气势所震,虽然他退避得快,但尚无法完全避开那股风暴般气劲的袭击,以剑相挡,震得再退五步,手臂发麻。
林渺的反映的确让残血骇然,半年不见,林渺居然功力精进如此之巨,不过再看到林渺连呕血数口,便立刻明白,林渺不过是强弩之末,根本不足为患。而戚成功也受了伤,又能有多大作为?是以,他怔了片刻,立时醒悟,听到戚成功这番话不由得大笑道:“名动江湖?明天你的尸体将名动江湖!”
戚成功神色一冷,伸手疾点胸前流血的伤口,目光之中透出无穷的恨意和战意,冷冷回应道:“我要用你的血祭神刀之锋!”
残血不屑地笑了笑道:“就凭你?”
林渺突地虚弱地插口道:“错,还有我!”
“你?”残血更是大笑,不无揶揄地道:“如果你还能动手的话,便拣根棍子拄拄手吧!”
戚成功也为林渺的话有些微讶,其伤势如此严重,他也不相信林渺能帮上忙,于是肃然道:“兄台便在一旁休息好了,这凶徒就交给我吧!”
林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冷冷地道:“我虽然不能动手,但却可以动口,可以看东西。残血,你别以为你的剑术就是冠绝天下,在我眼中,你的剑法破绽百出,虽然你身法够快,只可惜你天生便是一只脚长一只脚短,所以你的重心右虚左实,气贯之时,无法圆通,所以,你最好打点精神!”
林渺的话使戚成功大讶,扭头看残血之时,只见其脸色越变越难看,甚至是有些苍白。林渺每说到其一处弱点,残血便不自觉地配合着动一下,说到最后仿佛身上竟一无是处。
戚成功的目光落在残血的脚上,果见其一脚实一脚虚,便知林渺所言没错,心中对这尚不知姓名、却极度慷慨的年轻人更是敬佩,斗志也大大提升。
“残血,你认命吧!”说话间,戚成功再不给残血自林渺话语之中回过神来的机会,龙腾刀划过一道虚弧,破空而出。
残血毕竟是一名超卓的杀手,迅速回过神来,尽管对林渺的话感到极度的震惊,可他的敌人毕竟是戚成功。不过,他的斗志确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左下,三门穴;上切尺半,侧退旋风卷叶,抽刀断流,再左半尺”
林渺在戚成功出刀之后,口中低念。
戚成功竟然相信了林渺,将一切都抛开,按林渺口中所念的方式使出他平时极为熟悉的刀招,而不熟悉的,林渺似乎也明白,以尺寸和穴位相传,让其能找准位置。
残血的剑本来极快,但是戚成功施出林渺所念出的那些怪招,竟似乎将他的招数尽数格挡,有时甚至迫使他只出招一半就不得不收回,打得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戚成功则越打越顺手,与林渺之间配合得极为默契,而林渺对龙腾刀的尺寸了解得十分清楚,是以他所说出来的招数让戚成功使得淋漓尽致。
“叮叮”偶尔刀剑相击,发出清脆而诡异的声响,戚成功放开手脚,仿佛林渺便成了他的脑子,林渺念出的刀招如流水般印在他的心海,而那龙腾刀便仿佛储存了林渺无数的记忆,在握住龙腾刀的那一刻,林渺的许多思想便似乎融入了他的灵魂,这是戚成功所没有想到的,便是林渺也不曾想到这些,但这却是真实的。
残血觉得戚成功变了,在再次出刀的那一刹,他便感觉到了,仿佛这个人身上被灌注了另外一股力量,这是他所不能明白的。
林渺也感觉到了这一切,在他说出一连串的招式之后,感觉到戚成功似乎完全掌握了他的意图,甚至比他所说的反应更快,于是他停止了说话,可是戚成功仿佛知道了他心中所想,每一招都自然利落得正合他意。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突然笑了。
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戚成功的确像是变了一个人,仿佛连流血的伤口都不能影响其半分斗志,刀法越来越犀利,越来越刁钻,让人无从捉摸。
与此同时,残血却是越战越心惊,林渺已经不再在一旁指点,但是戚成功仍然凶狠得让他吃惊。
先前残血与戚成功交手也不下数十招,可是他根本就没有将戚成功放在眼里,可是此刻竟完全不同,他总是险象环生,处处受制。他真不敢相信,有人能在一盏茶时间内使自己的武功精进如此之多。
“残血,想杀我,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林渺在一旁不时在加油添醋,以言语相激,只让残血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残血根本就没有机会抽身去杀林渺,戚成功咬得太紧了,他也是无能为力,而且,他越是生气便越是险象环生。
“残血,要是想逃你还来得及,不要到时后悔!”说着林渺又笑道:“哦,差点忘了,你本就是一只偷食的狗,咬了一口便开始溜的,开溜是你的老本行,没有人会骂你是老鼠,是乌龟,是丧家犬!其实,我觉得你这样的杀手也够可怜的,就像是一堆盖在金子上的屎,将金子包在心里面,露出臭熏熏的屁股。反正也不怕江湖中人恨,不怕江湖中人骂,不就是一堆屎吗?一堆从肠道里拉出来的渣吗?不过你应该庆幸你是从人的肠子里出来,是堆人渣!”
林渺是越骂越来劲,越说越畅快,好像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畅快地骂过人了,于是像是水车车水一般,丝毫不间断,而且骂人的词句极别致,很少有重复,他此刻充分地发挥了在天和街所混的日子里学到的资本。
残血只听得两眼放火,他本是一个不轻易动气的人,杀手一惯的冷静在林渺的疯狂叫骂声之中也无法自控,可是他根本就无法让林渺住嘴,这心神一乱,顿时连连中招。
林渺更是得意地大笑,形同火上浇油。
残血一退再退,连退十余步之时竟绊在林渺所乘那匹死去的战马之上,身形一歪。
戚成功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刀斜出,但在他刀出的那一刹,残血竟扬手洒出一片血色的雾气。
戚成功大惊,骇然而退,但是速度虽快,却仍然不能完全避开,只觉得一股腥腥的气息钻入鼻中,然后便是一阵昏眩。
残血身子再次弹起,却错开戚成功,如一道惊虹般直射向林渺。
林渺才是残血真正的目的,他在这里等待了那么久,便是为了击杀林渺。相对于林渺,戚成功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是一个意外。
戚成功只觉得刀已经很沉重,然后不能自制地倒了下去,脑海中惟一尚存的念头便是:自己中了毒,残血的毒!他仍是有些大意了,也许应该说是这个对手太狡猾。
残血要杀林渺,但他却发现林渺的眸子之中有一缕奇怪的笑意,笑得很怪,很诡异,仿佛是在看一只在蛛网上挣扎的蚊子或苍蝇,还有点怜悯。
残血不懂这笑意背后的意思,他只知道林渺必须死,林渺绝不可能有能力挡开他的这一剑。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林渺,在刚才那一击之后,便已经成了废人,他不相信一个废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林渺确实是笑了,有些诡异,残血不知道其中的意思,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另一柄剑的存在。
残血没有感觉到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剑是存在的,存在于残血与林渺之间,在残血的血剑即将触及林渺咽喉的那一刹那,那柄剑便出现了。
出现在最及时的地方,于是残血吃惊、惊退,抑或可以说是不由自主地退,因为那柄突如其来的剑力道太沉、太快,就像一股爆发的气流,冲得残血倒跌五步。
林渺依然是那般笑容,他没有眨一下眼睛,即使是残血的剑到了他咽喉的那一刻。
残血不能不佩服林渺的定力,这让人有些意外,而让他意外的却是这柄突如其来的剑的主人。
“贾复!”残血失声低呼了一声,他居然认识这个坏他好事的人。
来者正是贾复,贾复来得确实很及时,哪怕稍稍迟了半刻的话,林渺也便必死无疑了。
林渺没死,也许这是天意。
残血叫了声,他没再说任何多余的话,而是纵身如影子一般掠走。
残血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又该开溜,这是作为一个杀手所必备的素质,否则便惟有死。
江湖向来是残酷的,逃避也并不是可耻的,所以,残血一退之后立即逸去。
贾复没有追,他也知道,想追上这个让江湖人闻之色变的杀手并不容易,何况林渺的伤势很严重,更需要有人照看。
“主公!”贾复望着林渺,颇为担心地喊了声。
林渺笑了,道:“无碍,只要稍加调息便不会有大碍,我们快离开此地!”
戚成功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船上,头依然有些沉重的痛,他只记得自己中了残血的暗算,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包括他是如何来到这艘船上的,他根本就记不起来。他只是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并没有寻找到林渺那受伤的身影。
戚成功努力让自己记起点什么,于是他记起了刀,林渺相赠的刀。他伸手在身旁摸了一下,入手清寒,扭头之时,他看见了一柄刀鞘,鞘中有刀。
是的,是龙腾刀,当时林渺只给了他刀,而不曾给他鞘,但此刻刀与鞘安稳地合在一起,他不由得有些为林渺担心。
船身有点起伏颠簸,但他所在的船舱很安静,可以听到“哗哗”的流水声。船是在水上行走,随着水涛,起伏有致,恍然之间,他记起自己还不曾问过林渺的名字和身分,禁不住有些好笑。
戚成功想笑,但却不能笑得太厉害,面部的肌肉尚有些麻木,他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但一定很厉害。他没有料到杀手残血除了剑之外,也会用毒,这或许是江湖中的一个秘密。他没死,而且知道了这个秘密,那么下次就会有机会对付这个人。
只要人未死,一切都是有希望的,活着,便需要希望,那样才不至于让生命枯萎。
除了这些之外,戚成功还会记起那些奇迹,比如他奇迹般地杀得残血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他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会有那般汹涌的创意,将那么奇诡的招式信手拈来。就如同着了魔一般,信手而出,又随手收回,每一招都充盈着无限的创意和斗志。
也许,只是因为得到了一柄好刀,一柄真正的好刀,所以戚成功才会有如此的感觉。但他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在龙腾刀中仿佛存在着零碎的、属于林渺的记忆,于是他便顺理成章地顺着林渺的思路击出了那些极富创意的招法,而让残血也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由得猜测着赠刀者的身分,只看其出手相救之时的那舍命一击,便可知此人如果不是在受伤的时候一定是个极厉害的高手,但是他受伤了,而受伤后能在短短时间内看出残血的缺陷和弱点,说明此人的眼力可怕得让人难以想象,像这样厉害的年轻人江湖之中确实不多,也许绿林军中名头极盛的刘秀有这般厉害,但这个人绝不会是刘秀。
刘秀生在大家世族,其为人修养极深,更是天下闻名的才子,可是此人在谩骂杀手残血之时,那种连珠炮般的大骂,以及那种骂人的架式和能耐,即使是在市井之中也不多见。一个如刘秀般的大家俊杰自然没有这等骂人修为,可是天下之间又有谁能符合这些条件呢?
思来想去戚成功仍无法猜到林渺的身分,而在这个时候,舱帘被掀开了,走进一个驼子,驼子手中提着一个小篮子。
这个驼子的背驼得很厉害,身子弯得像一张弓,垂着双臂,犹如一只猩猩,面目沉冷,略显沧桑,双鬓的发梢稍染霜色。
“醒了?”驼子的声音暗哑,似乎对戚成功的醒转并不意外。
“这是哪里?”戚成功说话之时,才发现吐音有些困难,面部肌肉并不配合。
“船上!”驼子答话很简单。
戚成功有点好笑,驼子回答的还不是废话?他怎会不知道这是在船上?
“那船到了哪儿呢?”戚成功又问。
“水上!”
戚成功有些微恼,又是一句废话,只好改口问道:“是谁救了我?”
“我们主公!”驼子依然是不愠不火,不紧不慢地答了声,然后自手中的篮子内拿出一碗尚冒热气的汤药。
“你们主人是谁?”戚成功微讶问道。
“你喝了这碗药,好了之后自然会见到他!”驼子并不想正面回答。
戚成功还想说什么,但驼子已经捏开了他的嘴,把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灌了下去。
一种辛辣苦涩的味道几乎将戚成功冲得昏眩过去,但他还是把这碗汤药吞了下去,也可以说他别无选择。
药入喉好久,戚成功才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些恼怒地道:“你都是这样让人喝药的吗?”
“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将药吐出来!”驼子并不在意地道。
戚成功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发作,就刚才那药,如果真叫他一勺一勺地喝,他可能真的会吐,这种味道太难入口了。
“这是什么药?”戚成功尚有点愤然地问道。
“疗毒治伤的圣药,你中的毒很厉害!”驼子淡淡地应了声,起身便又走了出去。
“今天是初几了?”戚成功突然记起了什么,抢着问了声。
“五月初五!”驼子的声音自船舱的帘子外传了进来。
戚成功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