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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门钥匙,一份给你。白天你自己走走逛逛,晚上回来我再带你去吃些好吃的。”徐季甄递给仲子玺一把钥匙,指着她的房门说道。
这间顶楼加盖的房屋,只有一房一厅。他看着徐季甄背起书包,却又拿起一大袋衣物。
“这些是什么?”
“衣服,我帮老板娘批的。”
“衣服?你不是要去学校吗?”
“我白天打工,晚上念夜校。”徐季甄再将那一大袋衣服往肩上一靠:“我走啰!”
为了负担家计和日常开销,根本没什么收入的她,只能选择就读夜校,白天在服饰店打工。
“你的伤还没痊愈,这样不会太累吗?”
“放心,我身体好得很。”
徐季甄话虽这么说,不过仲子玺的眼光却落在她略显消瘦的身材上,他知道她爱逞强。
“记得一定要按时回医院复诊。”
他不太放心地叮咛着,不过徐季甄却已经关上门离开。
独自待在她房里的仲子玺,环视着房间的一切。徐季甄出院后,便要他跟着自己回到她的家。她本要自己睡沙发,把床让给仲子玺,是在他的坚持下才由他睡沙发。
房间的设备都非常简单,他看着diy的置物柜,铺在地上的巧拼,他知道她的生活确实不富裕。
徐季甄曾跟他说过,妈妈和妹妹都留在南部乡下,只有她自己北上“打拼”这家服饰店的老板娘人不错,只要她业绩好,都会让她抽成。
此时,仲子玺在柜子的角落里,瞥见一张全家福。
这应该是她幼年时的照片,他看见徐季甄扎着两条小辫子,在爸妈跟前笑得灿烂。在他有限的记忆中,徐季甄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她之后的生活,应该很辛苦。
仲子玺看得出来,虽然现在她那灿烂的笑靥消失了,但在她心底,还是保留着当时的纯真。
粗略检视环境后,仲子玺想到自己离家多日,必定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便拿出背包内的笔记型电脑,精巧的电脑价值不菲,和他很久没洗的背包恰成反比。
“呵呵,没有网路。”仲子玺这时才想起徐季甄不可能装设“无线网路”于是他合上电脑,拿出地图。
“国父纪念馆、一零一大楼”他看了看。“好吧!今天就到这儿逛逛,搭台湾的捷运去吧!”
背起背包,仲子玺往目标前去。
服饰店内,徐季甄正卖力地向一位小姐推销衣服,她费了许多唇舌,终于让顾客打包付款。
“阿甄啊!你最近很拼喔!”老板娘在收银机那儿说着。
“要还钱。”
“你家里又出状况啰?”
这几年来,徐季甄一家人躲债躲得很辛苦,要是被债主找到,不是搬家就是又得拿钱出来还债,全家似乎已经习惯居无定所。
“不是,是我欠人家钱。”
“你不是一直省吃俭用吗?怎么会欠钱?”服饰店老板娘认识徐季甄很久了,知道她是个节省的女孩。
“之前我住院,医葯费是别人帮我付的,要赶紧还人家。”
“是你那个男朋友帮你付的吗?”
“是刚好遇到的老同学。”徐季甄一边说,一边整理架上的衣物。
老板娘走了过来,放低音量说道:“说到你那个男朋友,不是老板娘多事,我觉得他不适合你。”
闻言,徐季甄的动作停了下来。“老板娘,你怎么这样说?他对我很好啊!”“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会过问,只是觉得他对你不是那么真心。”
听见别人这样说自己的男友,徐季甄心里当然不太舒服。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马上见到他出现在门口。
“阿强!”她唤着他的名字。“你来接我下班吗?”
名叫阿强的男生点了点头,骑着一台改装过的摩托车在店门口等着徐季甄。她马上换上学校制服,往机车上一跨,便让男友载往学校。
服饰店的老板娘远远望着很快消失在街角的两个身影,微微叹了口气,便又回店里忙。
徐季甄刚来店里应征的时候,她也曾经怀疑她到底会不会认真工作,还是只是把工作当玩票性质的问题少女,当时店内缺人缺得紧,她没有太多选择雇用了她,没想到在店里做最久的,竟然是她。
这阵子相处下来,她明白徐季甄其实是一个好女孩,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她交的这个男朋友。阅人无数的老板娘,虽然说不上这个男友到底有什么不对,但就是直觉他接近徐季甄并不是那么单纯。
不过自幼缺乏家庭温暖的徐季甄,却非常渴望自己能拥有一个甜蜜完整的家,自从认识阿强之后,她全心全意付出,即便平时在外面是一副大姐头的模样,但在阿强面前,他说什么她都好。
对于爱情,她有属于自己的渴望。
她愿意为爱付出一切,只要对方给她真心、填补她心底一直存在的不安全感,她愿意用自己的所有,好好爱着对方,刻画爱情世界的美好。
她辛苦地工读,每个月努力存下一点钱,就是希望自己能有那么一天,可以和未来的老公共组家庭,每天下班后,都能享受天伦之乐。
坐在机车后座的徐季甄一想到这,便伸手抱住了阿强,把脸贴在他背上。她不怕生活辛苦,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有得到幸福的一天。
柄父纪念馆附近的咖啡馆内,仲子玺看着笔记型电脑的萤幕,思索了一会,敲下几个字。
信寄出后,他拿起咖啡杯啜饮了一口。
望着窗外他刚刚去过的一零一大楼,他满意地点点头,这趟旅程又多了一个值得纪念的回忆。
方才他开启电子邮件,看到公司寄出的信,告诉他这周将有多少枪枝运往哪个国家、价格是多少,他确认无误后回信,便端着咖啡看着刚闪起光束的一零一。
天色暗下,打上光束的大楼更加气派显眼,仲子玺对刚刚完成的钜额军火买卖没有太大感觉,反而忆起小时候的种种。
柄小三年级他回到美国,和爷爷、父亲团聚,虽然待在台湾的日子不多,但仲子玺却相当怀念。爷爷早年移民美国,当时正处于冷战时期,爷爷接触了军火买卖业,当起中盘商,合法、非法的生意都做,黑白两道都熟,游走法律的灰色地带。
不久,苏联瓦解,父亲接手了爷爷的生意,并且在国际局势丕变时逐渐领导公司转型,用之前爷爷累积的财富投资合法兵工厂,由黑转白。
到了仲子玺这一代,承接了爷爷的人脉及父亲的生产技术,身为长子的他,被迫收起心底原有的热情,放下对许多事物的热忱与探索,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权,他必须承接这一个军火王国。
换上了沉冷的面容,他手段俐落、冷静自持,迅速整合上下游,接单谈价从不手软,冷眼地看着这些军火交易中的尔虞我诈,在最确切的时刻出手。
他知道自己有本事工于心计、有能力攻城掠地,仲家在他这一代,很快跃升为知名的国际军火公司,爷爷、父亲对于这样的成果相当满意,年少的他,早已身价不凡。
然而他也知道,自己始终戴着一个面具,这么多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已经和这个面具合为一体,他几乎要放弃了潜藏在心底的那份热忱,他以为自己不会在乎。
有名有利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他不断试图这样告诉自己,然而锦衣玉食的他,对这一切却逐渐变得麻痹。
精致的法式佳肴端到他面前,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还没把食物吃进嘴里,他就知道这一季的松露是什么味道;父亲生日,他订了一艘游艇给他,签合同时,自己不小心把数字多写了一个零,他竟然也没有察觉,还是对方提醒后他才发现。
他惊觉自己的麻木,讶异自己的转变。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所要的?他好像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所有事情似乎都在他的算计中,这样是成功?还是根本就是失败得可以?
这个面具,自己真的喜欢吗?
仲子玺不断问着自己,而答案不时在心底蠢蠢欲动。
今年,他决定放自己一个长假。
端着杯子,仲子玺不禁笑开。
他想起父亲和爷爷在听到他说要去旅行时的错愕面容。
“什么?到亚洲自助旅行?”
“是的。”他站在他们面前,镇定地说。平和但不容否决的口吻,在在说明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心意。
“还要去柬埔寨、尼泊尔这些国家?”
“没错,越南、印度也会去。”
“你要放假可以,在欧洲玩玩就好,为什么要去那些国家?又远又落后,要是你有个什么万一”
长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仲子玺很不客气地打断:“落后?你们实在很不尊重这些国家。”他耸耸肩,有些故意地说道:“明年我还打算去非洲探险。”
“你!小子,父母在不远游,小时候教过你的话全忘了?”
仲家虽为移民,但却严格要求第三代一定要会写中国字,仲子玺更是从小被逼着将唐诗、宋词背到滚瓜烂熟。他的名字也是爷爷翻古书取的,相当讲究。
想到自己的名字,仲子玺忍不住牵动嘴角,想起了自己的绰号。
这个绰号,是徐季甄取的。
幼年时的童言童语似乎仍回荡在耳边。
“仲子尔?”
“不对。”
“仲子玉?”
“也不对。”
棒着一排座位的徐季甄,探着颗小小的头,望着他作业簿上的名字。
“那怎么念?”
“你猜啊!”仲子玺真的不喜欢别人一直问他的名字,年纪还小的他不知道这个字代表的意义,只觉得不断向人解释怎么念、怎么写,真的很麻烦。
他略带不耐地应着徐季甄,一副她干嘛管这么多的模样,徐季甄被他这样的态度一气,嘟着嘴说道:“不说就算了嘛!不希罕。”
“念‘喜’这个音啦!”仲子玺又应了一声。
“什么?没听清楚,你是说‘洗’吗?”
徐季甄不放弃地追问着,仲子玺已经被这个困扰他多时的话题问到烦,他瞪了她一眼,不再搭理她。
“你那么生气做什么?没礼貌!哼!你是说‘洗’吗?”徐季甄讲到这,突然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哈!仲子玺粽子洗!”
“你说什么?”仲子玺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做文章,扬声问道。
“说你是洗粽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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