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闱黯的夜色,充满血腥气味。
“风哥哥”稚嗓满是哭意,颊边尽是残余的泪珠,水漾明眸惊惶地四处搜寻。
“若儿!”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听见女孩的呼唤,大步迈向声音来处,面对四面八方涌上的敌人,口中发出低沉的啸音,俐落地舞动手中之剑,挡下对方招招致命的狠招,快手捞起对周遭状况视而未见,只急着惊惶扑向他,险些小命休矣的八岁女孩。
大刀狠狠落下,少年一个剑势将其格开,女孩虽躲过斩头之险,长及腰际的美发却被削去一大截,断发随风飘散在暗夜之中。少年恨恨地握紧手中之剑,更谨慎地将女孩护卫在怀中,不让无眼的刀剑再伤到她分毫。
“伤着什么地方?”剑眉揽得死紧,他担忧的检视女孩显露在外的肌肤。
“没没有。”缩在少年怀中,身子微颤的稚龄女孩有着惊人的美貌,她仅着单衣,而单衣上沾染一片骇人的血湿,赤着的莲足满是尘土,被削短的长发霉乱的披散在肩头。
二更天的夜空竟火光连天,光亮照得方圆十里宛如白昼。发生什么事?伏在少年怀中,女孩愣愣地看着包围他俩的狰狞面孔,她的眼中除了害怕外更盛满疑惑。
一道温热的湿意喷洒在她怔愣的小脸,女孩直觉抬手将它抹去。
鲜红的颜色和扑鼻的腥味是血是血吗?
她拾起不知所措的大眼,顺着少年运剑的一举一动,眨也不眨地呆视眼前的杀戮。
女孩茫然地跟随着少年剑起剑落转动,看着欲置他俩于死地的黑衣人一个个倒地,单手槌了槌尚不清醒的脑袋,回想着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奶娘将已入睡的她摇醒,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即被一把抱起,奔出她住的染翠楼,原先还有四名护院护着她和奶娘,但随着一群群涌上的黑衣人,刀光剑影在四周晃动,奶娘惨叫倒下后,她仿佛成了一个无法思考的人偶,漫无目地的寻着、跑着。
眼前的一切,好似茶楼饭肆中说书人口沫横飞叙述的故事桥段,她记得故事中,每到危急紧要关头,都会有大侠出现行侠仗义的。那么,大侠呢?为什么还不来?女孩半闭双眼,小手揪紧少年的衣裳,无声乞求着故事中从天而降的侠义英雄快快出现。
可是,除了一波波涌上喊杀的黑衣人外,没有任何救命天神出现,没有人伸出援手。
耳畔尽是惨号声,鼻尖嗅着浓重的血腥臭味,她难受得几乎要窒息,意识也有些昏昏然。
“呀!”少年的手被削出一道血口,力道瞬间失衡,女孩反应不及,被摔出倒地。
少年气息略微紊乱,咬牙伸出因受伤而有些不灵光的左手拉回女孩,再度将她紧护在怀中,然后一跃起身,挥剑砍杀欲乘隙而上的黑衣人,他在女孩耳畔低道:“抱紧我。”他手上伤口划得颇深,让他使力有些困难,没法子像之前轻松单手抱她。
女孩知解地颔首,双手牢牢圈住他的颈项,为了不让他太过使力,小脚亦紧紧地缠住他的窄腰,含泪的莹眸胶着在少年的伤处。
“风哥哥,你受伤了。”遭刀划伤的口子颇大,血液争先恐后地流出,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去拭,却怎么也拭不净,不禁着急的掉泪。“不要流,拜托,不要流了。
少年低首轻吮去女孩滑下腮的泪珠,扯出一抹要她安心的微笑。“别管,不碍事的。”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女孩伏进少年怀中,小手紧紧在他颈后交握。她还太小,只能是风哥哥的负担,但是她想保护他,保护在危急的时刻不吝提供她肩膀依偎的人。
少年安抚地拍了拍女孩,低首面对女孩眼底的温柔,再抬眼时,眼神已冻成寒冰,血剑在暗夜中不停歇地挥舞着,时间的流逝已无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气喘吁吁,见追兵有增多之势,虚晃一招,以剑尖点地,借力使力,在空中一个飞身,往位于大宅后山的山道上疾奔而去。
夜色是他仅有的掩护,密密的箭啸声从耳畔穿过,轻灵的身形在箭雨中灵巧的闪躲,他心知这并非长久之计,只得放弃平稳的山道,遁入足以挡住部分危险的浓密树林中。
即使已无法确认他两人的踪迹,箭雨仍朝着树林中密密落下。在激战中从没想过的疑问,却在此时浮上心头,寡不敌众,他,能度过这一劫吗?
“风哥哥”
带着惧意的童音将少年震回现实,怀中颤抖的小手将他环得那么紧,小小的身子像怕失去他般的紧缠不放,他胸口蓦然一紧,深吸口气,身形更为灵动地在箭雨中穿梭。
一朝逢君,必不负君!即使要他以性命交换,也必定要保她周全。
奔跑了约莫一刻钟,少年觅得个藏在树藤中不易发现的山洞,小心地揭起树藤,待两人进洞后,不着痕迹地将树藤密密盖回。
洞外有远处的火光隐隐照亮,洞内则完全是一片噬人的幽暗,少年仗着习武的底子,在黑暗中犹能视物,毫不迟疑地往深处走去,令人意外的,洞穴内别有洞天,曲径竟有十数条之多,他弯身拾起几颗碎石投石问路,选择了最复杂、最黝深的曲径,到最深处后,打理个干净的角落,这才要将怀中的女孩放下。
女孩却不肯松手。“不要。”
“若儿,乖,别怕。”他抚着她的背,柔声哄道。
她摇首,小手将他搂得更紧。“黑,我怕。”
他失笑地轻叹了口气,取笑道:“怎么会呢?阙家若煦小姐胆子比虎儿还大呢。”
阙若煦闷闷地摇首“若儿不勇敢,一点也不。”只能依恃别人才能苟活。
听出女孩话中的脆弱,少年轻抚她的发丝“抱歉,是我失言。”
她气恼的低叫:“风哥哥不需要道歉啊。”双手环着的身躯有些发热,难道是因为毒!那柄伤了他的刀子,竟是喂了毒的!
小若煦明白现在不是她能任性的时候,她缓缓松手,由少年怀中慢慢滑下站定。
少年不解。“若儿?”不是才说怕吗?
她对他关怀的语调又气又怜,此时他第一个顾及的不是自己的伤,竟仍是她,她扯出一抹硬挤出的微笑“风哥哥,先坐下休息吧。”
少年露出苦笑“你发现啦?”
紧绷的心绪才略略松懈便觉疲惫不堪,少年背抵山壁的坐下,小心将站立于身畔的女孩搂入怀中,带着血腥味的剑虽已入鞘,他却未将剑离手。
那柄伤他的刀抹有毒性极强的毒粉,对自小即为接掌家业做准备,曾受过葯物训练的他来说,虽不至于造成太大的伤害,但身陷激战不得不催动真气,免不了产生不良影响。
运功逼去体内毒性是最快的方法,但若敌人在他运功时闯入,他恐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遑论保护怀中的小小人儿。他连点周身大穴,硬生生抑住随着真气流动的毒性,暗色的血液由紧抿的薄唇泌出,他闷哼:“唔!”
“风哥哥?”小若煦抬首,担忧的紧抓他的衣角。
“没事。”少年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悄悄拭去唇畔的血迹。“贼人的行动必定会惊动官府,只是待宫府大举搜查,也是天大白之后的事了,咱们必须等天亮才能出洞。”
她沉默地点点头,半晌,才轻声问:“出去后能见到爹、娘和姐姐吗?”
少年一愣,善意的谎言在舌尖绕了绕,但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他叹了口气“若儿,我不想骗你,风哥哥很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真的很希望。”
她气息一窒,泪花在眸中打转。“风哥哥”
“嗯?”
“我”不想听到如此诚实的话语,很想听你骗我,很想要你告诉我,这是一场梦,一场恶梦。忍住欲夺眶的泪水,小若煦转问:“咱们不点火照明?”她记得随着段叔走遍大江南北的风哥哥衣袖中总会缝上打火石以备不时之需。
“目标过于明显。”他简单地说了原因,未拿剑的手轻轻覆住她的眼睛,柔声道:“若儿,我知道你怕,就当现在是风哥哥遮住你的眼,所以什么都看不到。虽然这儿并不舒服,但是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咱们就可以出去。”
他手心的冰冷令她的气息一窒,小手覆上他的,在他掌下掉泪。“风哥哥,我不想睡。”也不敢睡。
一夕间,家破人亡,对一个孩子来说着实太过沉重。少年爱怜地轻轻拍抚她,指尖不着痕迹地往女孩的昏穴
“大哥,这里有个山洞。”
突来的声音在洞内回荡,令两人倏然一惊,少年咬咬牙,安抚怀中急遽颤抖的小小娇躯。
“整座山咱们都搜遍了,那两个小表肯定藏在这里。”
靠着山壁的背脊感受到山壁因进入的人微微震动着,怀中的小人儿颤抖不止,少年拧起眉峰,暗付:尽管这里十分隐密,但只要来人花点时间找,总是会找上这里的。
声嫌谙断续续传来“大哥,这洞挺深,还有好些岔路。”
合上眼睛,少年细细地辨别足音,进入山洞的有九人,若洞口无人看守
原以为山洞够隐密,所以才选择在此等待,若继续待下去,如同瓮中之鳖,如今唯有杀出重围方有一线生机。
“风哥哥。”女孩轻扯他的衣袖,几不可闻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若儿”他叹息,搂着她起身,头微前倾,顶着她的,无温度地宣布道:“咱们等不到天明,如今,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小若煦咬着唇,轻声道:“若儿知道。”她捧住他微冷的脸颊,佯装坚强的笑了笑。“风哥哥,这样吧,你先出去求援,你受伤了,带着我,只会拖累你。”
少年紧紧地抱着那个想保护他的小身子。“若儿,风哥哥是决计不会丢下你的。”
她摇首,小手点住他亟欲脱口的保证,贝齿轻咬朱唇,泪盈于睫。“风哥哥,你为阙家做得够多了,若儿不能让你连命也赔了。若儿的运气很好,定能捱到你回来寻我。”
带泪的坚强丽颜,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亦是惹人心怜。少年温柔一笑,轻轻挪开置于他唇上的小手,紧搂住依偎着他的小小身躯,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要让我爹知道我在急难时弃你不顾,极可能会杀了我以祭你在天之灵,瞧,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他未竟的话语遭一只小手捂住。
“我不许你说你会死,开玩笑也不许。”小若煦紧环他的颈项,抗议的轻槌他的肩。
他淡笑点头,抬手拭去她新冒出的泪,轻语“我更不愿赌将你留下的后果。若儿,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绝不会轻匆自己,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好好努力的活下去。”
知道他心意已决,小若煦点头“若儿答应你。风哥哥,若儿也求你珍重自己,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就算把若儿交给那些恶人,若儿也不会怪你。”她不要失去任何人了!
少年瞅着女孩的泪眼,单手解下系于颈上刻有“风”字的玉佩“若儿,别哭。喏,这个先押在你这儿。”他小心的将玉佩系在女孩的粉颈上“相信我,我们俩
一定会活下去,会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嗯。”她握着带有他余温的玉佩,点点头,亦将贴身戴着的金锁片取下,系在段风颈上。“这是出生时娘为我求来的,希望佑我平安,如今,我希望它能佑风哥哥平安。”
“交换信物啊,这算不算私定终身?”将金锁片小心的收入衣襟内,望着她真诚的小脸,段风忍不住打趣。
小若煦俏颜蓦然一红,八岁的她,已能明了私定终身的含意。“我若儿没这个意思。”
她小女儿娇态让段风一愣,俊颜莫名跟着染上微红。他是喜爱这个女孩的,原以为他对她的爱怜仅是兄长疼惜一个小妹妹,这份心意却在生死关头昭然若揭。
他对她的疼宠,从来就不是对一个小妹妹。
段风解下外衣和束带,先用外衣裹住两人,再以东带将两人紧紧捆牢。“你说错了。”
“什么?”她唇上蓦然一暖,带有他淡淡的鼻息和气味,虽然黑暗中看不到,但
“救你,从来不是为了阙家,而是为了我自己。”
红云轰上粉颊,风哥哥的意思是
他笑,聆听接近的脚步声“虽然我很想听若儿的回答,但先欠着吧。”
单手迅速解穴,感觉真气流向四肢百骸,一瞬间,手中剑灵动如蛇地出鞘,直取男子性命。
听到男子的闷哼和倒地声,跟随而来的另一名黑衣男子大叫:“找到了!这两个小表果然躲在这!”
深暗的幽洞躁动起来,刀光剑影短兵相接中,原先往洞口前进另觅生路的段风被逼往另一条曲径,陷入苦战。
小若煦紧紧环抱着他,想藉拥抱给他一些力量,直到一道不同于照明火炬的光亮打上她眼帘,她眯着眼想着:天亮了啊天亮?她在他耳畔低叫:“风哥哥,右边,右边洞穴方向有光!”
段风眸光不着痕迹地往右一挑,微颔首。弹起身,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撂倒了数名包围两人的男衣大汉后,回身往光亮处疾奔。
结果,是找到出路没错,却也被逼上了死路!
朝阳与彩云变化万千,似乎充满希望,只是洞外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处断崖。
小若煦担忧的看着少年,小手抓紧了他的衣袖,语音因自责而哽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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