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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的语音,恍若羽毛直搔进她心里最敏感的那一刻悸动,久久无法言语,她发觉自己越来越无法遏止对旅祺的思念。
他现在可好?发现我失踪的事,他会心焦如焚地到处找我吗?闭着眼睛轻轻地晃动着身子,姬沄不自觉地哼出首轻柔的曲子,缓缓地,如在母体子宫内悠悠地摇荡着,有滴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瘦削的脸庞悄然滑落
“为什么流泪呢?”浑身还有不停滴落的水珠纷纷坠地,抱着颗几乎比人头颅还大的贝,彤彧疾冲出水面,立即凑近姬沄。和旅祺一样闪着神秘光采的紫眸,装满了关切,伸出手指去拦截纷至而落的泪滴。
睁开眼望着他,姬法发现只要一面对他,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抽痛。过了好半晌,她才能好好的理清自己的心;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在飘零无依的岁月中,从未有过这么强烈想去拥有,或愿意去归属于某人所有。
但这一切都不同了,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支着下颚,姬沄视而不见地面对着和旅祺如出一辙,深刻得如大理石刻出来的深邃五官,姬沄痴痴地偏歪着头想得出神。
这么神秘的紫,温柔又宁静,教人似乎想不顾一切地跳进去,在那么恬美的眼波里徜徉。宁静只是我生命中从未有过的体验,在旅祺所带来的新奇经验里,它令我感到全然的复苏,像是生命某个濒临枯涸的角落,已逐渐地苏醒过来了。
顿悟令姬沄恍然大悟地坐直身子。是吗?会是在凤辇红帘初抓的那一刻,就将我那心神意念魂魄中的每一丝都攫走了吗?回忆起在颠簸嘈杂的凤辇中,第一眼见到蒙着脸的精敏紫眸、我的心,是不是已经失落了?
再想起玥妍公主对那名受伤异族男子的牵挂,姬沄愀然变容地站了起身,一直狐疑地望着她的彤彧也跟在她身后团团转。
这就是爱了嘛?在不知不觉中,我已彻头彻尾的爱上他了,而我自己却迟到此刻才明了,我早已迷迷糊糊地将满心倾慕完全放在他身上了。
恍如刹那间豁然开朗,长久以来背负的重担全都不翼而飞。在这么长久的孤独岁月之后,想到有了可以期盼将来的依靠,她的泪水,又一发不可收拾地滚落下来。
“不要哭,不要哭,我刚到海底为你捞了个宝贝,你看,喜不喜欢!”慌了手脚的彤彧,双手往外一扳,那黏得死紧的贝壳,立时一分为二,露出里头腥软的贝肉,手指如鸟嘴似地使劲儿一戳,他将挖出来那颗鸽蛋般的黑色珍珠递给了姬沄。打量着他友善的神情,姬沄知道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也明白自己没有理由再闷闷不乐了。只是,为什么一想起旅祺,她就会有股想迅速冲回他身旁的欲望?想着他,想着想着便要痛彻心扉了
默默地接过那颗闪动着灵巧光芒的珍珠,泪眼迷蒙中,姬沄很想挤出丝感激的表情,但她努力了半天,还是只能扁着嘴,露出个比哭还别扭难看的笑容回应彤彧。
“你莫要伤心,如若你不喜欢就不要了,不要不开心啊!”绞尽脑汁地想讨姬沄欢心,彤彧急切地伸手抢走了姬沄手里的珍珠,用力地往墙甩去,珍珠在坚硬的墙壁间来回穿梭,而后以极大的力道没入水中。
看到他如此轻易地将那么珍贵的东西随手抛弃,阻止不及的姬法,只得僵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瞪着他。
“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双手直勾勾握住姬沄纤细薄肩,根本不知轻重地使劲儿摇晃,彤彧讶异地看着姬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你怎么了?姬沄,莫要哭嘛!”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回到他身边”泫然哽咽,姬法仰起头,两眼装满了祈求之色。“求求你!”
“回到他身边?你要到哪儿去?”神色变得十分狂野,彤或不停地舔着下唇,越来越慌乱地大吼大叫:“你要离开我,你要离开我吗?为什么不肯陪我,为什么?”
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半晌,而后姬沄用力地咬了咬唇,迎向暴怒的彤彧。“彤彧,我要回到旅祺身旁,我没办法欺骗自己或是别人;我我想我已经不可救葯的爱上他了。”
脱口而出地说出一直在胸中激荡的念头,姬沄面无惧色的面对狂暴的彤彧,心里却是十分的坦然。对自己的个性若有哪一点是她绝对可以有把握的,就是她已厌倦去等待了,等待着爹爹早日下朝;等待着娘自那些风靡宫廷女眷的巧玩游戏中,拨些时间给她们这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苑妇之手的孤单小孩们。
和仅存的姑母姨母们苦蹲大牢,惶惶然地等着未可知的命运之神降下它最后的旨意。等待等待等着陪玥妍公主度过漫长的掸服之期,等待又等待;坐在华奢凤辇中,等着可以刺杀李世民、张家父子的时机
等待被强掳,到这片汪洋大海之上的海中堡垒,她依然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早日找到海棠姑娘、等待着找到凌云号、等待着找到玥妍公主的那一天。
她生命中大半的时间都已花在似乎永无止尽的等待了,即使现在找到玥妍公主,她也揣测不出等在她前头的,又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就这么一次,让我私心为自己祈求些什么?只要能在留他身畔,即使是像株脚畔杂草般地不受重视,于我已然满足。不强求生生世世相守,我衷心企求能陪他一段,只要一段无论多短,在我已全然没有了滋味的生命,都将会是最璀璨的一刻;即使短暂,对早已悟透人情浇薄的我,也是天堂般时刻
“爱?爱是什么?”听到姬沄的话,彤彧半信半疑地俯下头,像个十分疑惑的小孩般瞅着她。
“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心中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只想看到他,想要和他说说话儿,一旦见不到他,便要教我心慌意乱”凝视着远处似乎看不见的某一点,姬沄脸上带着如梦似幻般的表情,幽幽地喟叹着说。
“这样就是爱了吗?”聆听完姬沄的轻柔语音,彤彧突然沉静了不少,而后他神情古怪地盯着姬沄,歪着头又思绪了一会儿,他舔舔唇挥挥手臂。“这样就是爱?是不是你总会想着若他能对你好些,你的心便会更舒坦?”
对他的话肯定地点点头,姬沄才想详细询问他为何有这类似的感触时,只约略见到他手微微一扬,而后又是那股沁人心脾的腻香传来。她,感觉自己又沉重地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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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腿坐在床榻之内,旅祺凝聚内力,将自我神灵往前推,像是循着时光隧道往前一路走去,他像个没有知觉的魂魄,如局外人般的看着不同年岁的自己。
越走近遥远的年代,他越加的发掘出许多早已忘怀多时了的回忆。随父征讨各地的片段,零星又紊乱的快速闪动,他再次将自己往记忆深处压缩。因为这些还不是他想要的,他想找出一直在脑海中困扰着自己的是什么,对于彤彧的纠缠,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退让,他很纳闷,究竟是什么理由,使他在对彤彧一动杀机的意念下,立即又将此念头硬生生地抹去。
记忆的长廊漫漫向前逶迤,像个小男孩般光着脚丫子往前奔跑,旅祺一路上不时地发出微笑,朝某个亮度很大的光点冲了过去。
他不知那光源后头会是什么,只是感觉那似乎有件很令自己愉悦的事在等着自己。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跑,如陷入重重迷雾般地挣扎着,而后奋力一冲,他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无分轩轾的褐发紫眸小孩,像两条蛟龙般地在水池中嬉戏。岸边站着他们的父亲,那个伟岸如尊金黄色塑像的男子,正沉吟地盯着池里的孪生子,他心里挣扎着难以下决定
“阿爹,你为何发愁?”像鱼般轻盈地游到他面前,那个肤色略湿苍白的孩子如此问道。
“彤彧,你可愿答应爹一件事?”想到要这个年方七岁的孩子,就此决定自己的一生命运,老当家的,亦即彤彧和旅祺的爹,心情为之沉重不已。
“阿爹,什么事呢?旅祺哥哥说他要上学堂念书,书是什么?彤彧也可以去吗?”双手扶住案亲膝头,小小的彤彧仰起头问道。
重重地叹口气,老当家的伸手拍拍彤彧肩头,对他背上那微微突起的两颗小小硬块,他不忍心地别过头去。
“彤彧,旅祺他有他的命;你也有你的命。他必须统领康家船队,而守护康家船队安全的责任,就全要靠你了。彤或,不要怨爹,这都是你们一出世就已经注定好的命运了。”举起藏在身后的刀子,在彤彧还没察觉之前,他已经将刀刃刺进彤彧后背,在他哭叫求饶中,硬生生地将彤彧背后的两颗小硬块挖了出来,鲜血立时染红了池水,令陡然自水中站起来的旅祺都吓呆了。
“阿爹,疼阿爹”筋疲力竭地趴在父亲膝头。
彤彧哭喊得气若游丝,嘴里喃喃地哀叫不停。
“彤彧,这两颗骨珠必须除去。如此一来你即使长大成人,也还是会维持着目前的心智,爹担心你们兄弟此后会为了任何人、事、物起纠纷,不得不下此毒手。从今天起,你都只会是旅祺哥哥的影子,爹要你们兄弟,同心协力地护守我康家万年基业。”将那两颗漾着鲜血怪异光芒的珠子收进怀里,拿出金创葯为彤彧疗伤。老当家的一面仔仔细细地叮咛着旅祺,要他今后善待弟弟。
记忆的匣门一开,旅祺总算明白心中深埋着的秘密是什么了。被挖掉骨珠的彤彧,从此就一直停留在七岁那年,但随着年岁的增长,旅祺逐渐无法忍受他的幼稚和爱缠着自己的个性,便渐行渐远地疏远他。
但父亲一次次的殷切叮咛,又不时地出现在他良知之中,使他为之痛苦不已。久而久之,这股矛盾也被彤彧察觉了,于是他开始转变,在与旅祺接触的每一分一秒,他都像刺猬般地以利刺武装好自己,挑衅着旅祺的耐性。
原来如此!原来我一直压抑着自己去想起这件事,是因着心中对彤彧有太深的亏欠,惭愧于自己的耻于承认他的存在,所以将这些怒气全藏在心底,却总在不经意间不小心地爆发出来而不自知。
综观这些年来,彤彧的所作所为,又何尝是大奸大恶,他根本只是像个孩子般想引起我的注意罢了!而我,又回报了我那个受尽折磨的弟弟什么了?
越想越是全身冷汗涔涔、倏然睁开眼睛,旅祺很快地跃下床,移开床板,钻进那个同样被他封存在记忆深处的密道人口。
彤彧,都是哥哥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在你孤寂的岁月中,我应该是你跟外界接触的唯一桥梁,我却自私地封闭了你唯一的凭借,我懂你的意思了,我的好兄弟,我总算明白你的心情了。
只是,彤彧,你可别伤害了姬沄。因为因为她是我最心爱的,除了她,为兄的我可以将全世界都给你,唯独是她,彤彧,只有她呵脚下急急忙忙地在弯曲倾斜的密道间疾走,对于身后传来的紊乱脚步声,他根本懒得理会,一心只想快些找到彤彧和姬沄。不远处传来了潺潺水流声,全心全意都投注在即将找到姬沄的欣喜中,旅祺忍不住在心里盘算着,在见到她的刹那,该如何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远远地看到有艘小小白舟漾泊水面上,他惊喜万分地加快脚程,冷不防背后有股强劲的掌风扑到,在他惊觉有异之前,后背心已然连中数掌。
哇一声地吐出几口鲜血,在他迟疑的刹那,胸口又接连被杨金源阴狠的掌拳直击,令他承受不住地颓然倒地。
“哼,等我解掉这兰芷散的毒,再来好好的收拾你!”以脚尖踢往旅祺的脸,飞快移动地封住了他的穴道,杨金源气喘吁吁地说着纵身一跃,往小舟扬长而去。
虽然被封住了行动能力,但旅祺的知觉却都还在,想到自己一时大意地中了杨金源的埋伏,他忍不住气血攻心,急得又咯出不少鲜血,那些血丝顺着他所躺卧的地势,被突然汹涌激荡了的海水,扫进了水池内。
涉水来到白舟旁,见猎心喜的杨金源正想伸手去触碰仍昏迷中的姬沄时,身旁陡然涌起巨大的水柱,夹在水柱萧飒不停落下的水花间,是全身黑色劲装的彤彧。
暴目圆睁地扭住杨金源的手,他舔了舔下唇地转过头,看到躺在血泊中旅祺后,使劲儿一抛,即将杨金源往墙角砸过去。
“你想干什么?没有人可以碰姬沄,她是旅祺的!”咆哮着凑近旅祺,摇晃了半天,见旅祺仍没有动静之后,他转身面对刚狼狈爬了起来的杨金源,紫眸蕴满杀机。
“你杀了他!你杀了旅祺!”像道突然出现的龙卷风,在杨金源尚未回过神来之前,他疾奔过去,将杨金源又抓起来抡向另一片山壁。
接连碰撞声,夹杂着闷哼连连。而后彤彧不再理会他,迳自地来到旅祺身边,伸手拍着旅祺胸口。“旅祺哥哥,你可不要像阿爹般的死去啊!我不要再吵你陪我了,旅祺哥哥,我也把姬沄还给你。旅祺哥哥,我把海棠跟姬沄都让给你,彤彧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别不再理我啦!旅祺哥”
在他的声声凄厉叫喊声中,旅祺眼角逐渐湿润了起来。毕竟毕竟是跟我同胞的手足兄弟,彤彧啊彤彧,是为兄的我亏欠你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