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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身子晃了晃,趁那个搂抱着自己的男子分神之际,姬法悄悄地张开眼,朝他宽大袖袍的空隙间往外张望。
不看还好,这一瞧之下,简直叫她要吓破胆了。因为,她正被抱着走在一板斜斜的薄木板上,而这块木扳连结着地面和艘巨大的船。低头看到汹涌的水面,她惊恐得几乎要尖叫出声,但这男子却以沉稳的脚步,抱着她一步步地往甲板走去。
“少爷,海棠姑娘尚未回来,另外,凌云号也已经不知去向,我们要不要再等上一等?”一旁有个缺了颗大门牙的老头,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拱手的说道。
“嗯我看海棠那丫头八成又哄骗老管家喝醉酒,放她上船出航去了,现在我掳走了张丞相家未过门的媳妇儿,也就是当今的玥妍公主,这场风波铁定小不了,咱们还是先回家去,海棠那丫头玩腻了,自然会回家。”
静下心来听着他们的对话,姬沄心中一动,海棠姑娘?难道这些人跟海涯孤鲨康家有所关连?那么,小姐
挣扎着想要问个清楚,但这个男子却丝毫不理会她,迳自像拎了袋面粉般的单手挟着她,和那老头边走边聊。
“少爷,你这好玩的性子就是不改,你瞧瞧,这会儿可把那张少爷好好的羞辱了一番,该放了人家金枝玉叶的公主了吧?”
“嗯哼?管家,我倒要问问你老,这一路上可有任何人认出我们的身分?”挑起了眉,康旅祺轻声问道。
“这倒没有。”身为管家的老头惶恐地回答他。
“管家可是认为在我康家船队中,有哪个家伙会去告密?”沉下脸,康旅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这属下不敢,只是少爷,这个玥妍公王是大唐王室中人,况且又被皇上指婚给张丞相的独子,倘若被察觉是我康家劫走公主,那”
“那又如何?”闷哼一声,旅祺深深不以为然。
“少爷,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啊!”“管家,你以为我康家的兵力,还需畏惧他”
“少爷,在这东南海域,居民只知康家,不知有大唐,但现今国势运祚有别,我们还是可以偏安这东南隅。如这公主不速送走,必招惹不吉,少爷!”
霍然转身地面对他,康旅祺脸上满是寒霜。
“少爷,趁现在还来得及,决将公主送下船去,我们速回南海”紧紧跟着旅祺,管家还是苦口婆心的,劝着。
“不,开船!”奋力大喝一声后,船桅上的水手们立即解开绑着风帆的绳索,顺势一滚而溜下的帆在风的吹拂下鼓张而饱满,船舱两侧的水手们呼啸着各就各位,撑起了大大小小的帆及船尾的大舵。
在船前后左右韵律般的摆荡中,管家长长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兀自挣扎着的姬沄一眼,欲言又止的转身离开。
急于探究存在脑海中的疑惑,姬法在那只大手掌又朝自己脸上罩来之时,她对准了虎口便是张口一咬。听着手的主人传来的讶异叫声,使她油然而生一股得意之气。
但她的愉快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只手的主人将手掌架在她细尖的下颚,笔直将她往船舱壁摔过去,使姬沄不得不被他的手钉在墙壁上头。
“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捏住姬沄的下巴,逼使她面对自己的紫眸。
望着他那和海棠姑娘如出一辙的深紫色双眸,姬沄的心跳忍不住快了几拍。既然他跟海棠姑娘有着相同的特征,那么小姐玥妍公主必然也在这船上啰?
罢才听他和那位他称管家的对谈,可知玥妍公主亦在他们手中,那么,小姐小姐呢?
兴奋使姬沄不去理会颈部的重重压力,她转动着眼珠子,四处地搜找着玥妍公主的下落。
“我海涯孤鲨的名号足以令小孩惊哭、老人落杖、青年人闻名丧胆”
“小姐呢?你把我家小姐藏到哪里去了?”
“小姐?”旅祺莫名其妙的再三低声念着,一脸诧异。
“是啊,既然你是海涯孤鲨,那么就是海棠姑娘的兄长了,海棠姑娘难道没有告诉你解救玥妍公主”
看着他那满头雾水的模样儿,姬沄的心开始往下沉。
不会吧!海棠姑娘不是个会失信于人的人。相反的,她虽有着异族的外貌,却是十足十有着中国传统美德的内在。这样一位重然诺的人,会忘记了与我的约定吗?
但是,他们刚才又谈到了玥妍公主的名字
“玥妍公主,你又是如何识得我妹子海棠呢?”心知有异地逼近她,旅祺大手一抹,很快地将贴画了满脸的花钿铅粉绣颊拭净,露出她因惊吓而苍白的娇媚脸庞。
“我家公主只见过海棠姑娘数面,我我”
看到他紫眸更加深邃几分,姬沄这才为时已晚的想起了自己目前所假扮的身分,但他那似乎有着万千般电力冲击的眸子,已然布满了冷峻,笔直得像是要射进她灵魂的深邃。
“你家公主?你已是玥妍公主,你家公主又是何人?”握在姬法颈上的手指逐渐使劲收缩,不一会儿姬沄已经涨红了脸,猛翻白眼了。
“我我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姬沄咳咳”“姬沄?这么说你并不是玥妍公主那真正的玥妍公主呢?”想到自己的计谋失利,旅祺甚是失望。
闻言大惊失色,用力地板开他的手指,姬沄先狠狠的做几个深呼吸,将自己因为渴望空气而呈半死状态的细胞都充满后,她这才有力气好好的将事情想清楚。
“我与海棠姑娘约好,在送嫁队伍出发前半个时辰,会将公主送到张家渡酒楼,海棠姑娘会派人前去接公主,将公主带离中土”难道这中间有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这一想之下,直叫姬沄吓出了一身冷汗。
想起了自己因酒肆中兴那张虎起龃龉,而后趁酒兴正浓,他曾令下属到京几近郊,将那些仔猪搜购而来,俟天明之际导演出那场闹剧,倒是把妹妹海棠的嘱咐给忘得一干二净啦!那拗性子的小妮子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的光景哩!
而听这个叫姬沄的女郎所说的内容,旅祺心中大大的打了个突儿。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海棠千求万求。甚至愿意以她酷爱的出航邀游交换的难道就是要他去接应那位玥妍公主?
“既然如此,那你在这件计谋中,又是担任何项任务?”疑云满天,旅祺也只能一项项的找着答案。
“我我决心代替公主出嫁,伺机救出被张家父子软禁的小王爷,而后刺杀张家父子。”
“你是一介女流”
“难道女流之辈就不足以成大事?公主待我恩重如山,情同手足姐妹,姬沄愿意誓死卫救公主。只是,这海棠姑娘已跟我推演过许多次了,怎么会没接应到公主?”
面对她疑惑的质疑目光,旅祺懊恼地拍拍自己额头。真是糟糕!真不该贪杯误事,这下子
看着他那默不作声但却泄漏出不少讯息的肢体语言,姬沄的脸色沉黯了下来。不会吧!海棠姑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答应我的,况且她以海南康家小姐的身分,也不像是个好打诳语的失约之人各种想法在姬沄脑海中回荡。想到柔弱的公主,姬法立即坐立不安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你快去找到海棠姑娘,问问我家小姐人在哪里?”
意念一转,姬沄七手八脚的剥下身上累赘沉重的凤冠霞帔,身着简单但也繁复七、八层的绛绯嫁裳,心不在焉的踱来踱去,满脑子早已飞离到九霄云外去了。
紫眸中闪动着愉悦的光芒,此刻康旅祺轻松地往后一靠,几乎是半瘫在精雅黄梨花木所制的太师椅上;随着波浪节奏的韵律而摆动,他目光紧紧地锁在眼前来来回回踱着方步的少艾女子。
有着微微斜吊的单凤眼,略低平坦滑圆的鼻头,秀丽的瓜子脸,白皙肌肤配上略方但丰饱的樱唇,她的容貌称不上是时下流行的美人款型,但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个性美,使人印象深刻。
身为海涯康家唯一的继承人,早日成婚娶亲,向来都是家族聚会时的话题。尤其自从他的父亲谢世之后。
笃信佛理的老母,更将此事当成是她余生所寄托的大事,只要一见到旅棋,便要忙不迭的催促他。
由于康家财壮气大,这些年来上门攀亲的人家也不知凡几,但旅祺总在见过面后,即兴趣缺缺的没有下文。
并非这些从大家闺秀到小家碧玉,或犹当官在朝人家的闺女儿有什么不好。只是,在旅祺看起来,这些女孩们,都像是雾里看花般的不真确,娉婷柔美得一如家中收藏的仕女画中人物,只怕风一大,就要倒了般的弱不禁风。
或许是因着异族父亲的影响,有着金发碧眼父亲的首肯和陪伴邀约,出身渔村的母亲,也常随父亲出海遨游。
在大部分中国渔民仍将女人上船视为不洁的禁忌的时代,他的父亲却以行动打破保守的教条,让妻女也能同享航海的乐趣。
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旅祺,自然无法忍受那些画片上人物的娇弱女子;再加上有个如脱缰野马般的妹妹海棠,使他在潜意识里,便已勾勒出理想对象的轮廓。只是,他自己一直没有察觉罢了。
而这个时而蹙眉、时而啃咬自己手指的女郎却不知为了什么,使他的心忍不住连连地怦然重搏着。
挥然不觉对而那男子的心思流转,姬沄还是努力地想理清纠缠在脑海中的问题,环环相扣的疑问,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照计划而行,现在公主应该和小王爷李裕在这艘硕巨大船上,迎风鼓帆地朝南海而行,但
霍然转身,姬法双手撑在桌上,杏眼圆睁地盯着一直显得若有所思的旅祺。
“全然不如我跟海棠姑娘所计划的海棠姑娘呢?
我要问清楚,究竟我家小姐人在何方?“
“我也不知道海棠在哪里。”双手抱在胸前,旅祺懒洋洋地回答道。
“你不知道?但海棠姑娘不是你的妹”
“我妹子向来自由任性惯了,不是我管得了的。”
“那那我要到何处去找我家小姐?”
“对于这一点,我也无计可施,因为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你家小姐,所以也无从找起。”
外头传来阵阵雄浑的吆喝声,姬沄无计可施之余,踱向窗台往外瞧,不看还不打紧,这一瞧之下可真是非同小可,因为她所搭的这艘船,正以极快的速度远离陆地,她撩起裙角飞奔到外头的甲板上,恰好看到岸边的纤夫们纷纷松手,蔓延几里长的绳索垂落江面,船舷还有几个几个一组的壮汉,正吆喝着有节奏的口号,将由水面拉上来的绳索堆积成一捆捆的小山。
直到此刻姬沄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开玩笑!我可不要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载离京城,况且最重要的是我必须找到不知流落何方的玥妍公主!
正想冲回船舱去找那位壮硕如塔的男子商量,冷不防姬沄却一头撞进堵温暖的胸膛之中,眼冒金星地揉着鼻子,姬沄在他眼明手快地抓住自己,以躲开一队在甲板上横冲直撞地送水给摇桨的水手喝的杂役时,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呃可不可以请你行行好,让我下船去找我家小姐?”往下窥见波涛汹涌的黄褐色滚滚江水,姬沄用力地吞吞口水,满期盼的说道。
“恐怕不能够了。帆已涨满,现在正是退潮时分,顺着水流,我们很快就可抵达江口,顺流入海。”
“啊?那那我怎么回京师?”
“回京师?谁说你可以回京?依这种风势,不出明日午时,我们即可回到孤鲨岛。”将姬沄被风拂吹雨飘到他脸上的发丝握在手心,旅祺眯起眼在薄暮中打量着泛射其上的各种光晕。
“嗄孤鲨岛?不,我不能离开京师,公主此时不知流落何处,我必须找到她,你一定要放我回去!”
“我说过了,船已离岸,除非回到孤鲨岛,否则是不会停泊在任何港口的。”
“但”一想到从未涉世的公主流落在外,姬沄急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久久不能平复。
“既然是位公主,她的安全事由,自有卫队负责,何需你操心?依我看,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境况吧!蒙骗皇室,蒙替公主出嫁,这可是欺君之罪,你还有胆子回京?”站到一侧面对着她,旅祺眼底有着几抹好奇。
“既然敢替代公主出嫁,姬沄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公主与姬沄情同手足、恩重如山,粉身碎骨以报并不为过,现在公主身畔危机四伏,姬沄更当早日找到公主。”神情透着一股肃穆之气,姬沄浅浅地笑道。
“你方才不是说已跟海棠商量妥当?或许,公主是被海棠救走了也不一定,你又何必急于回长安,现在张家父子及其鹰爪,怕不已将长安街头刮地三寸,务必找着公主下落,即使事机不漏,但你是公主贴身侍女,只怕也不能保身而置身事外,而今之计嘛”沉吟着想着较为妥帖的理由,旅祺无法解释那股源自心底的騒动,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心中那股毫无来由的渴望。
留下她,我一定要留下她!靶受着背上疾猛的海风狂野地扑打着,旅祺对脑海中不停回荡的念头感到陌生。
二十五年来表面热闹、里子却布满孤寂的生命,他从不曾期待些什么,也未有过追求什么的念头。生命待他既严苛又宽大:有着异于常人的外表,使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受人瞩目。也因着给他这种外貌的父亲所赐,他得以继承父业,年纪轻轻即掌控庞大船队。
或许是因着他生来即拥有太多,也可能是一切得之太易如反掌折技,使他一直有着很高的理想,以高标准要求自己;对他人,却退回他孤寂的壳内,远远地观察着别人的言行举动,消极地过日子。
这些年来,唯一能构着他内心世界的人,也唯有他最疼爱的么妹海棠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向来军令如山的他,可以容忍活泼好动的海棠,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权威,三番两次不顾他的申诫,偷驾船出海而不受罚的原因。
很奇怪的感觉,此刻他就是没来由的想要留下这位有着微吊凤眼的女郎,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实在很不想放她离去,即使在明知仍可以小船将她送上岸的情况下,他也不想放她走!
咬着唇地盯着眼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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