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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台北的冬天阴暗湿冷;江蕾顺手拿了一件羊毛外套披在身上走进孟家花园,边走边不住地咳嗽。
“李伯伯你早!”她哑着声对走过的管家打招呼。“蕾蕾早,你身体好些了吗?”管家担心地看着她。
江蕾笑着咳了一咳,没回答他就走了;管家看着她的背影同情地摇了摇头。这小俩口子究竟怎么了呢?当他快走到大门时一抬头,竟见到展扬站在门前。
“孟先生你回来了!”管家惊喜地叫出来。
展扬急着见蕾蕾-面,也顾不得礼貌便直接问道:“蕾蕾呢?”
避家指着花园最偏避的一个角落,展扬也不待他回答就往花园深处奔去。
眼前是一棵彻底枯死的榕树,没有了叶子,枯死的树干,难以想象它曾是如何地茂盛。树已经死了,但江蕾却不愿意相信,她仍每天来为它浇水,固定为它施肥--即使根本毫无作用。
“嗨!”她轻轻地摸一摸树枝算是招呼。但枯干的树枝却承受不住小小的触摸,竟“啪”地一声断裂了。
蕾蕾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碎成片片。她边咳边掉泪地跪在树边,双手被浇树的水冻得发红。
“不!”她痛苦地低喊。“你不可能死了,不可能不可能”咳嗽中她仍不断的低语。
江蕾又试探地伸手抚摩另一根树枝,竟也干裂得让她轻轻一触就断落下来。
江蕾痛苦地哭喊出声道:“求求你活过来,求求你,只要你活过来展扬就会回来了,求求你”她哭倒在地上,水捅的水翻倒在她身上。
展扬震惊地站在蕾蕾身后。她没拿掉孩子!天哪!他做了什么样的蠢事?泪水忍不住滴在江蕾的头发上。
“蕾蕾!”他奔向前,拥住她,他要怎么才能补偿她所受的伤?
江蕾没有回答他,昏迷地倒在丈夫怀中。天!她全身发烫手脚却冰冷,而形状优美的唇泛着青紫寒冷不健康的色泽。
“蕾蕾!你撑一下撑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的视线因泪水而模糊。
***
展扬抱起江蕾往屋里去,他要先帮她换下湿透的衣服。老天!她轻得吓人,怀孕不是会让女人增加重量吗?
昏迷中的江蕾仍不住地咳着,她所发出的声音撕裂展扬的心。
“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他需要对自己保证。
“展扬”江蕾发热地呓语。“我不是有意伤害你我不是有意”
展扬崩溃地抱着妻子大哭喊道:“我是混蛋,你没有伤害我是我不配当你的丈夫,但是我真的没办法放弃你。原谅我,蕾蕾!原谅我原谅我!”他紧紧拥着她无知觉的身子。江蕾仍不住地咳着软软地将头倒向一边。
他打开衣橱替她拿衣服,见到衣橱中只有几件孕妇装,他忍不住哭得更厉害了。展扬曾幻想当江蕾怀孕时要买一柜子孕妇装娇宠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苛待自己?”他哽咽。“这种鬼天气去浇什么水?没有任何一棵树值得你这么做,没有一个人值得你为他这么做!尤其是我蕾蕾!”他瘖?哭道。
楚风和君敏正巧来探访江蕾,听见展扬至情至性的告白也不由鼻酸。
“展扬!这时候你还不快送她到医院!”楚风急骂道。
他们手忙脚乱地将江蕾送往医院。所谓“事不关己则已,关己则乱”;多亏了有楚风夫妇,否则展扬真是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小靶冒也会弄成这样?你们不会照顾孕妇吗?”医生板下脸训他们道。
这么严重吗?展扬担心地几乎站不住脚,蕾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可能独存在世间
“她会好吗?”展扬逼自己问道。
医生好笑地瞪着他道:“你是她的丈夫吗?你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太太出事呢?现在出事可是一尸两命”
展扬马上昏了过去;这时他可禁不起这么剧烈的玩笑。他倒在楚风身前。
***
展扬坐在江蕾床边等她醒来,不注地摸摸她以确定她安然无恙。
“展扬”江蕾呓语。
“我在!蕾蕾,我在这儿!”他执起她的小手合在掌中温热着。
江蕾昏昏沉沉地对他睁眼-笑道:“我在作梦吗?”
她的话令他鼻酸。“不!你没有作梦!”
“噢!我明白了,是我死了是吗?”她惨然-笑。
展扬俊脸一垮就掉下泪来,他不要江蕾变成这样凄凉绝美。这不是他的蕾蕾会有的表情。
“蕾蕾,真的是我!”他将病床上的她搂至身上。“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一辈子在一起,连你赶我都赶不走。”他瘖?地对她倾诉。
江蕾淡淡地答道:“这话你以前也说过”
“不!不!求你别说要分手的话,我受不了这个我知道我错怪你了。我爱你啊!”展扬激痛地咆哮道。
“我知道你曾经爱过我”
曾经?天啊!那只是他一时的气话。展扬痛心地捂住妻子的嘴,江蕾的泪顺着展扬的手背流下;泪水像火一样经由手背烫伤他愧疚的心。
“我错了,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我知道我不值得”他猛吸气顺着被泪水哽痛的心,轻轻放下捂住江蕾嘴的手掌。
江蕾深深地凝着他满含痛楚的眼神,然后摇摇头对他说道:“你是个好人才会同情我,虽然我一直希望你能回来和我一起度完余生;不过我经过仔细思考之后发现不能这么自私地拖累你一生”
“我同情你?”展扬无法置信地凄楚大喊。
泪珠滚下她唇边。“我原本就不该嫁给你,看看我将我们的生活弄成怎样就可以证明,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她吸吸鼻子。“我们离婚吧!我放你自由!”
“放我自由?”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自由了。“你为什么这么说?蕾蕾,我爱你啊!难道这对你不具有任何意义吗?”
她只是不住地摇着头,不住地流着泪,那强忍着不哭出声音的痛苦模样让展扬心痛。
“你看着我!就因为同情我会让自己看起像鬼一样?我会几个月来都生活在地狱里?你要我怎样才能证明我爱你?是不是要我把心掏出来?”他颤着声道。
江蕾仔细地看着他;他原本深刻的输廓全凹进去,整个人也瘦得可怕,几个月不见,展扬的眼角竟有了忧郁的刻痕。
“你瘦了,你原本是那么地快乐。现在”她哽咽。“都是我的缘故,你还是离开我比较好你想要孩子的话等我生下他之后你也可以抱走。”她困难地吸口气。“但是你可以让他跟我相处三个月吗?喔!不!只要两个月就够了,我希望能有一些跟孩子相处的日子可以回忆。”她泣不成声地说完。
他将她伤成-点自信都没有了吗?展扬抱着哭泣的江蕾,将她放回床上轻轻擦去她不断冒出的泪珠。
“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求你别哭成这样,我受不了你这么伤心,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该一辈子孤独生活,品尝错误结局的人是我,我不会带走孩子也不会另找对象,这-生只爱你-人”他的声音模糊破碎。
展扬转过身走到墙边,全身充满无力感;他将头靠在墙上。
江蕾很惊讶他不带走孩子,她感激他的好心,但孩子不能跟她,她总是伤害爱她的人。
“展扬!谢谢你但是孩子跟我并不是个好主意;我对所有在乎我的人都没好处,我伤害了你们!”
“不!我做了什么?我真的把你伤成这样吗?”展扬嘶哑地对着墙悔恨地大喊;他用头撞着墙,用手握拳捶着墙,用力猛得发出很大的撞击声。
“不!展扬不要这样!”江蕾惊喊。
他在发泄自己的怒气,反正以后的日子没有了江蕾,他也不必再为任何人保重自己。
“展扬别这样!”江蕾挣扎着滚下了床。
展扬马上奔到她身边,江蕾伸手轻触他额头的肿块痛心道:“你这又何苦?”
“没有什么比失去你更苦,我是不能没有你的,蕾蕾!”他痛心地哭道。
“我说不定仍会让你失望”她终于软化。
展扬马上摇头否认。“我不可能对你失望,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满足,现在又多了一个孩子加入,我还有什么好求的呢?我晓得你对我已有感情,就算你一辈子都不能将这份爱诉诸言语也没关系;让你学不会爱我是我的错”
“可是我的确是爱你的!”江蕾悄悄地说道。
“什么?”展扬回神过来。
“我爱你好久了,只是我说不出来,我没办法啊!”她被丈夫猛地抱住惊叫一声。
展扬的泪珠不能自制地顺着蕾蕾的颈背流下,如释重负的心情让他昏眩,他只脑岂喜地搂着妻子颤抖地哭泣。
“我爱你,我爱你,我是这么、这么地深深爱着你!”
***
江蕾病好没几天就又回医院生产;由于母体和孩子身体都需要好好调养,展扬决定让江蕾住两个月的医院。
他们依小涛的心愿生了一个长得像展扬的小男孩。这个事实令展扬十分沮丧,他原希望有-个像蕾蕾一样漂亮的小女孩,整天对他撒娇来惹妈妈妒嫉呢!
趁着江蕾产后住院调养的期间,展扬托人寻访到一个园艺专家,期望能让那棵小榕树复活。
“对不起,孟先生,我只是个园丁,没法子让树起死回生。”他自嘲地说道。
展扬诚恳地告诉他江蕾的事,这个专家感动之余替他想了-个办法。
“我们找来一棵同样的树,想办法弄成一模一样半死不活的样子,然后再救活。”
展扬感激得送他一大笔酬金。
***
今天是江蕾出院的日子,展扬要给他挚爱的妻子一个惊喜,要扫尽她眼中所有的阴影。
楚风和君敏好心地在他准备的时候替他去接蕾蕾回家;展扬等一切就绪后在门口静待他们回来。
车子平稳地驶到他面前停下,江蕾握住开门迎接她的坚毅双手,让展扬领着她下车。
君敏示意楚风抱着孩子跟着她先上楼,留下江蕾和展扬两人独处。
“走!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展扬环住妻子的腰。
江蕾柔顺地随他走进花园;当她看到那棵树时心中一恸;她看见那棵枯死的树就回想到那可怕的一天那失去展扬的可怕日子。但是,天啊!这可能吗?
“展扬!它长芽了!它长芽了!”她高兴地流下了泪。
他拭去那令他心疼不已的泪珠。“我好像总是在替你擦眼泪。”
“它长芽了!”她又傻傻地说道。
展扬叹口气。“是的,它发芽了!吾爱。”
江蕾投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不说话。
“怎么啦?”他恐慌地问道。
而她却只抬头绽开个粲然的微笑,那微笑几乎可以照亮世界所有的阴暗。
“我爱你,我们以后会很快乐的。”
展扬大松-口气地拥住她,用他所能给予她最大的热爱吻着她。
一点也没错,他们以后会很幸福快乐。毕竟,阴影已被黎明的曙光彻底驱离,永不会再出现在展扬及江蕾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