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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缠,然而无论怎样做,她都无法克制由心底发出的阵阵颤栗。
“他是人,不是鬼?”她低声念着,反复地说服自己。
是的,总管不会骗人,那个丑八怪应该是人,不是鬼,因为鬼是不可能出现在阳光下的,可是她分明看见窗帘拉开的瞬间,阳光照在他脸上
呜,就算他是人,他也一定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想起他说话的语气,漪莲发愁着这一个月要怎么熬。
她静静地打量着房间,她从未见过这么华丽贵气的房间,这样典雅的房间和美丽的庭园实在很难令人相信这会是众人口中的“冥府”而她也很惊讶那么丑的人竟有如此高雅的审美观。
他真的很丑!想到那张脸,她又是一阵惊悸。
他很瘦很高,面上一道丑陋的疤痕如同蚯蚓般从他左额角穿过鼻梁,横到右耳下,破坏了原本完美的脸型﹔因灼伤而外翻的右眼睑露出鲜红的皮肉,嘴唇同样因烧灼而萎缩变形,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样一付龇牙咧嘴、瞪眼翻鼻的相貌,不怒不笑时已经令人恐惧惊骇,一旦发怒或大笑时其凶恶貌不难想象。
难道他就是因为被大火毁了容貌而心性大变,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吗?
她听说过有关古立恒的传说,知道他三元及第,才学很高,可是今天见到的他是如此丑陋和冷酷,要在这里陪他一个月简直是难以想象!
可是,如今她能怎么办呢?
尽管知道他是人不是鬼,可她还是觉得很害怕、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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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总管送来饭菜。
“为什么是您给我送饭,府上没有丫环吗?”漪莲奇怪地问。
“没有,府上没有女人。”
“那您告诉我规矩,让我自己打理吧。”
“姑娘府上没丫环吗?”老人将饭菜一一摆出。
“没有,我家是小户人家,只有厨娘。所以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老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她。
“好吧,明天一早我来带你去认认地方。”他终于同意。
看到老人和蔼的面容,漪莲心里踏实了许多,她边吃饭边问:“劳伯,如果我不答应留下,他真的会杀了我吗?”
“”不回答等于默认,漪莲心里一沉。
“他为什么要我陪他一个月?他难道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你说他受了火伤,可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我看到他的伤口还很明显,你都没有替他找大夫看看吗?”
“”“你为什么都不回答我呢?”
“”漪莲无奈地看着刚才还与她相谈甚欢的总管,知道只要问到有关他主人的事,他一定三缄其口,于是她也不问了。
总管安静地坐着,等她将饭菜吃完后,收拾好碗筷,离开前只说了声:“姑娘早点歇着吧,明早见。”
看着老人的背影,漪莲不由叹息。唉,真是个怪老人!
她挑亮了桌上老人为她点上的灯,无法忍受满室的幽静,走到前廊上。
透着暑热和阴冷的夜晚渐渐降临。
坐在前廊的围栏前,她看着被月光笼罩的庭园。即使受了惊吓,她仍然不得不赞叹这里的景致美丽非凡,不管白天还是夜晚,同样令人眩目。
微风中树木花草轻摇缓摆,在夜色里尽展独特的风姿。
月光如水,池面同镜,无论明暗阴晴、星光月色,都在水面上曲折反射,呈现出五光十色、变化多端的光影,是波涛汹涌的江海无法比拟的。
随着夜的加深,她思念起家人。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独自在外过夜。
不知凤生哥回去了吗?他送完货发现自己不见时一定急死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先回家去,还是傻傻地在城里寻找她?
想到疼爱自己的凤生哥哥四处寻找的样子,和爹娘得知自己失踪时不知会有多着急时,她的眼泪滚下面颊。
都怪自己贪玩,非要跟着凤生哥哥来送货,又没有听话在货栈等他卸完货,私自跑出来玩,才会遇到流氓无赖,被他们追到此地,又鬼使神差地掉进这个仙境似的豪宅,被迫留下来。
是的,都怪自己的任性贪玩!
她又急又悔地趴在围栏上哭起来。
而就在她伤心哭泣时,她的头顶上有两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少爷,你不该这样对她。”
“是你要我留下她,这不正合你心意吗?”冰冷的声音依然不带感情。
“留下她是希望少爷与她彼此熟悉可少爷不该那样吓她。”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不满。
“连我的脸都不敢看的女人,能留下吗?”他的声音带着怨气。
“让她慢慢适应。”
“那就替我看好她!”
黑色窗帘被重重摔下,屋内陷入无光无影的黑暗。
“唉!老仆无用可她是个实心眼的小姑娘,不要伤害她”老人幽幽地说着,走了。
“别哭了!”
伤心的漪莲只顾着哭,没想到一块手帕塞进她手中,耳边传来低沉且不耐烦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到一抹瘦高的身影站在阴暗里,看不见他的脸,但她知道是古立恒,阴冷的声音是他的招牌。
想到那个丑陋的鬼王正站在她面前,漪莲身上的血液凝固了。
“幽古、古”她垂下头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立恒,古立恒。”他接上她的话。
“我、我想写个信告诉爹娘,你、你可以帮我送信吗?”她抽噎地问。
“你会写字?”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起伏那是惊讶。
“嗯”“写什么?”声音再次恢复冷漠。
“就说我在、在朋、朋友家玩一个月后就回去,行吗?”
月色里,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布满哀伤,古立恒的心无由地一抽。
“你写吧,笔墨在屋里,明天早晨会有人来取。”他说完,如同来时一样没有脚步声,静静地消失在黑暗中。
听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替她送信,漪莲很诧异。看来他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般冷酷无情。
她展开塞在她手心的手帕,擦了擦眼泪进屋去。
当信写好后,她的心情似乎不再那么难过,倒在舒适的大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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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漪莲在晨光中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身上的丝被和眼前华丽的大床,不由一惊,四下张望,随即想起这是“鬼王”的家,立即清醒了。
她吹灭亮了一夜的灯,穿好衣服走到前廊上,感受清新的空气和明丽的阳光,心情不再像昨天那么沮丧。
趴在栏杆上四下看看,她发现她所住的卧室正位于主楼的第二层,是间有露台的华丽房间。
同楼内其他房间一样,这里所有门窗都是木雕镂空的红木,并悬挂着令人不快的黑色窗帘。
阳光给了她勇气和自信,她走回房间“唰唰唰”将遮住视线的所有布帘统统拉开,卷挂在墙边,她可不要让自己也变成黑暗中的幽灵!
一个月!她得尽量让自己这一个月好过一点!
当她打开房门时,看到总管已经依言而来,正站在走廊上等她。
总乖拼到她身后明亮的房间,并没发表意见,脸上出现淡淡的微笑说:“姑娘初来乍到,就由老仆引路吧。”
漪莲没说话,因为她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和自信,在看到眼前阴冷黑暗的走廊和厅堂时,开始消褪了。
她跟在总管身后小心地下楼,看到几个身影模糊的仆人正在楼里打扫,不由惊讶地问:“这么暗,他们怎么看得见呢?”
“习惯了就能看得见。”总管简单地说。
“习惯?!”
漪莲注意到总管在黑暗中脚步稳定,行走自如,不像她东摸西探、行走缓慢。
看来他们都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与做事。
她心里暗自想着,对古立恒更多了股不满。身为主人的他喜欢黑暗,竟然也迫使下人们习惯这种不正常的生活方式,多不合理啊!
总管并没有带她走正门,而是沿着楼梯转入一条更黑的走廊,来到一个稍微亮一点的房间,细看后,她认出这里是昨天她被架进来时经过的小厅。
他们刚走近,门就被打开了。那两扇木门在阳光下闪动着红色的光芒,令漪莲一下子不能适应如此强烈的光线而瞇起双眼。
她费了点劲才看清幽暗的门后分别站着两个粗壮结实的男人,他们全身都罩在黑暗里,只有两只眼睛闪动着精光。
面对强悍的他们,她顿时心生怯意,不由停住脚步,靠近总管。
“不用怕,他们是主人的护院,不会伤害你的。”劳伯带她出了门。
她快走几步追在劳伯身边,余悸犹存地问:“为什么我们不从正门出入,要走这道侧门?”
“主人定的规矩。”劳伯淡淡地说。
“为什么?”明知问了劳伯也不会回答,但漪莲实在很不喜欢走阴暗的侧门,故而还是追问。
没想到劳伯这次没有缄默,他回头看了看主楼。
“唉,主人的心结一日不解,正门就一日难开哪!”劳伯的叹息饱含着无限的担忧,脸上的皱纹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深刻。
漪莲不再问,但她决心既然要留在这里,她就不要像只小老鼠似的只能由幽暗的侧门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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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劳伯一直耐心地陪着她,告诉她厨房、厕所、洗衣房等生活场所的位置和在这里生活要注意的事情。其间有个黑衣人来找她,说主子叫他来拿信。
“你要帮我送信回家?”鬼王果真守信!漪莲心喜地想。
那个男人点点头,算是回答。
漪莲高兴地将揣在怀里的信取出交给他,心头悬着的事终于放下了。
总管的陪伴安抚了她惶恐不安的心,但她知道总管的事很多,在陪她时,她已经看到他还得不断处理一些琐事,因此自己不能总拖着他。
吃过晚饭后,她向好心的总管保证:“劳伯,明天您不用再来陪我,这一个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个晚上,因为白天与劳伯相处愉快,加上古立恒没有出现,又给家里报了平安,漪莲睡了个安稳的好觉,而且今夜的她没再让灯火亮通宵。
可是在她睡熟后,幽静的房里出现一道瘦长的身影。
床边垂落地面的帐幔被修长的手撩开,一双在黑暗中闪动着熠熠光芒的眼睛注视着她娇艳的面容。那双眼中流露出时而忧虑、时而欣喜、时而困惑的情绪。
良久,房里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不知是发自于床上睡人儿,还是床边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