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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上床睡觉,她都没有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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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蓝媚儿惊醒了过来。
月光明亮,照得整片地板闪闪发亮。她拧眉,竖耳倾听果然在深夜中传来诡异的低呜声。她掀开被单轻轻下床。今天足够的休息使她有力气与精神决定一探这夜半怪声的原因。
轻手轻脚地走在长廊上,边仔细搜寻声音来源,发现颜之介房中有动静,她双眉锁得更紧,走到他门前将耳朵靠在门板上侧耳倾听门内传出像是很痛苦似的低嘶,她心一缩,抬手敲门,轻叫:“颜之介?”
没有回应,但痛苦的声音停顿了下来。她更加确定发出那声音的是颜之介。她再度敲门,多加了几分力气,喊道:“颜之介,你还好吗?”
“走开!”门内传出低吼。“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要管我!”
“我去替你叫医生来吧!”她不放心地喊道。
“不必!你不要管我!”吼声益形加重,听起来也愈形痛苦。
她拍打门板: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张。“你至少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的情况啊!”“滚!”拉长的低吼像拒绝所有善意。
她脸一凛。“不开门是吗?好!”她霍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咚咚咚地走到储藏室翻出一把大铁锤。“我自己想办法进去自粕以吧!”
然后又咚咚咚地走回颜之介房门前,喊:“我下最后通牒,你开不开门?!”
“叫你滚没听见吗?又回来干嘛?!”
她高举铁锤。“我这个人啊最看不惯故步自封的人!”说着,铁锤也随即落下。碰碰碰猛力敲打着门把。反正这里是荒郊野地,吵不到半个邻居,执意要将门锁敲落,好把门打开。
“你在做什么?!”突然,门啪地一声被打开,颜之介就站在门口,怒焰冲天地质问她。
“你才在做什么咧!”她毫不惧怕地吼回去。“问你怎么了也不说,叫你开门也不听,你才是那个该说明些什么的人!”
她边吼边不忘上下察看他的情况,发现他像是憔悴了十倍,额上青筋隐隐浮现,眼中满布血丝,她心头蓦地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似地有些沉重,担忧的表情全显露在脸上。
他眉头纠结。“好,你现在看到了,我很好,你可以回去睡觉了。”说着,就又要将门给关上。
她挡住门不给他关上,道:“你分明在说谎,任谁看见你现在的样子都不可能说你很好,更何况你的声音听起来好痛苦你到底怎么了?”最后一句,她特意放软了语气问。
他瞪她,愤怒又不解。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确定他是死是活?还是他的声音吵到了她?
“我不会再吵到你,既然你已经确定这里不会发生命案,那你就该乖乖回去睡觉,不要管那么多。”他冷道。
“这不是吵不吵的问题,你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教我就这样放着不管。”
他瞪她。“这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她回瞪他,简单却清楚地说道:“不行,我没办法不管。”
说真的,她也知道自己这种爱管闲事的个性很糟糕,妈妈就常对她耳提面命,要她懂得明哲保身,但每当见到不合情理的事情时,她就是无法坐视不理。朋友都说她太心软,也太有正义感,妈妈则说她太笨;说到底,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句--她无法不管。
两人就这样各据门里门外,像在角力似地互瞪着对方。过了好一会,颜之介又怒又无奈地说道:“你从不死心是吗?”
“个性使然。”她简洁有力地回答。
他无声叹了口气。“我只是头痛。这答案你满意了吗?”
她不满意。“有葯吗?我去拿葯来给你吃。”
“这种头痛”他蓦地停住了话,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的痛楚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以往,都得痛好几个钟头的。是什么原因使他不再头痛?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了?”发现他又皱眉,她担忧问道。
他看她一眼,是因为注意力被她转移的关系吗?他不确定,但从她出现之后,头痛的确就有趋于缓和的迹象。
“你还好吧?”见他没回答,她又问了一次。
他摇摇头。“这种头痛没葯医的。”
“没葯医?你有去看过医生吗?”
“没有用的。”他转身走进房内,放弃与她争执下去,痛楚已经耗去他太多精力,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
她跟着走进,不死心地说道:“怎么会没有用?至少能诊断出自己头痛的原因,然后做进一步的治疗啊。”
他在床沿坐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反正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她自然而然地在床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与他对视,一脸认真地说道:
“等等,我们还没讨论清楚--那你有没有试过什么方法可以减轻头痛?比如说你有没有试过指压?听说指压可以舒缓头痛。”
“没有。”他颇有耐性地答道。
“那冰敷?热敷?针灸?芳香疗法?听心灵音乐?”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他忽然有种很久不曾有过的放松感。真的是很久、很久不曾感觉到的哪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举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怎么像呆掉似动也不动?
目光焦距回到她身上,他道:“如果你说的每种方法都得试一次,那我肯定会被你弄得更头痛。”
她闻言,怔愣了下,正想着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他就已经笑了起来,好像也为自己所说的话感到好笑似的。虽然只是浅浅勾起了唇角,但那的确是她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放松的表情。这也才发现,现在的他虽然脾气同样差,但似乎无害许多,而且对她而言,此时的他远比今晚刚回来时那种油腔滑调的他还来得真实多了。
“不过”他忽然诡异一笑。“我刚刚知道了一种方法。”
见到那种笑容,她松了一口气,低念:“总算恢复正常了。”对嘛,这种要陷害她的笑法才是正常的他啊。
“你说什么?”
“没。”她摆摆手表示算了,问:“什么方法?”
“你在这里陪我。”
“好。”她很干脆地一口答应。
反而是他讶异了。“难道你不怕我吃了你?”
“不会。”她肯定地说。
他瞇眼。“你凭什么这么信任我?”
“才不是信任你,我是相信自己的自我保护能力。”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的大铁锤。
他笑起。“说的也是。”
“不过,话说回来,你确定我在这里你就不会头痛?”这是主要重点。
他看她一眼,点头。“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她定定看着他的表情一会。“好,我在这里陪你。”
说着,她便站起身住房外走去,几分钟后拿着枕头与棉被又走回沙发。山区早晚偏凉,她可不想感冒。
“晚安。”她躺进沙发,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她的作息一向规律,更何况处理完“夜半怪声”这个事件,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困意已经开始袭向她。
“你不能就这么睡着。”他仍旧坐在床沿看着她。
“为什么?”
“因为我睡不着。”他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数羊啊。”她懒懒地回道。
“没有用。”
“那不然数兔子。”
他笑了声。“那也没用。”
“那不然能怎么办嘛”她的声音已经因为想睡而显现出不耐烦的迹象。
“你没听过送佛要送上西天吗?既然你不忍心看我头痛,那你怎么会忍心看我失眠?”
她从瞇瞇眼的细缝里看他一眼,无奈叹口气。“不然我哄你睡觉好了。”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她无奈爬起身,使力拉过长沙发,将之拖到床边一公尺处,然后站到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挥挥手道:“来,躺好好。”
他扬眉看她进行这一场“搬运工程”又听见她的“命令”原本心中有些无法理解的不快,但一看到她那种爱困得要命的表情,不知怎地,他竟然会想笑,而且竟然觉得她好可爱,于是便依顺她的指示,乖乖躺下。
“好,很好。”她点点头,语气是赞赏加诱哄的。“来,现在把被子盖好好。”
她俨然是个保母的语气与姿态,让他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五岁小孩,心里古怪到极点;但这一切情况彷佛理所当然,而且他也实在好奇她会用什么方法“哄”他睡觉,于是就这样再度听从她的指示乖乖拉过被单盖好。
“很好,很乖。”她伸出手像哄小孩般的拍了拍他,然后转身也跟着躺进沙发中盖好被子,侧身看他,爱困地问道:“好,你有没有想听什么故事?”
他瞪着她的小脸看,哑口无言。
“没有啊?”她当他没意见。“没关系,那我就说一个保证精采的故事给你听。”
没想到她真的打算讲故事给他听,他扬了下眉,好整以暇地决定听听她到底要讲些什么。
“从前、从前--”她微顿“你知道的,所有故事的开头都是从前、从前,可是事实上呢,这个故事的发生年代完全不可考,人物背景呢说起来也不算是真实的人而是三只小猪”她声音慢慢变小,并细细缓缓地停在最后一声。
“然后呢?”他出声提醒,侧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好“看着”她说故事。
“然后?”她被唤醒,睁了一下眼又缓缓合上,似乎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道:“然后从前、从前有三只小猪他们说好了长大后要跟着海盗船一起出海去寻找宝藏可是没有船怎么办?于是大哥就用草编了一艘船,二哥就用木头建造了一艘木船,小弟呢他比较聪明,他觉得草跟木头都不坚固,于是就用砖块跟水泥砌了一艘又大又坚固的船”声音又缓缓渐止。
“然后呢?”他又出声。
她已经想睡得连睁开眼都懒,直接续道:“然后他们就在海上遇见了七个小矮人而且坏巫婆和大野狼和小红帽里同一个大野狼的那个大野狼也跟着出现了”
“然后呢?”
“王子出现,拿起玻璃鞋打跑了坏人大野狼吃掉了毒苹果”
他这次故意不应声,唇边逸出一抹兴味的笑,打算实验看看--果然不出他所料,三秒钟后,她自动自发地又继续说下去:“买火柴的小女孩点起火柴最后豌豆终于停止生长我们也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也表示她故事说完了,她可以好好睡觉了。
语毕不出三秒钟,已然传出她轻浅的鼻息,她真的完全睡着了。
他没有再出声唤她,决定好心地放她一马,毕竟她已经讲了一个如此精采的床边故事。殊不知唇边眼角尽是自己所不自觉、满含愉悦的笑
看着她的睡颜,奇异的,他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受他不得不承认,在他措手不及间,她已经进驻他的心田,在他的世界占有一席之地了。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溜进他心里的?今早看见她与林政卫有说有笑时突然钻进他心脏的那根针到底叫什么?想到要替她买晚餐的原因又是什么?放任她如此无畏无惧地进到他房间的可能性又是什么
他忽地笑了下--下,她其实不是“溜进”他心里的,她是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强势又大剌剌走到他面前,向他昭告她的存在,不容许他转头、不容许他视而不见因为,是的,她从不死心。
既然她已经在他心里,那他到底该如何对待她呢?他有什么版图可以任她在他的世界攻城掠地呢?这太过黑暗的领地啊也许,当她发现这块领上的黑暗丑恶时,她就会懂得死心了吧?
眼瞳蒙上一片暗影。终究会失去的,就别贪恋太多